第 2 章
靜慈宮,燈火通明,暖意融融。
孟寒聲乘坐轎輦,走到一半,雨勢便越來越大。
索性他披着狐皮大氅,金寶又機靈地帶了傘,才沒有像原身那樣淋成落湯雞。
不過風雨飄搖,遮擋地也不嚴實,衣衫髮髻上還是沾染了冷寒的水汽。
進了靜慈宮裏,炭火的暖氣襲到身上,滿身寒意驅散,嗓子越發地干癢,孟寒聲又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一個樣貌有幾分精緻的宮女迎了上來,張口就道:
“侯爺可算來了,太后一早醒來就不舒服,早膳也沒有吃,奴婢本欲早些通知侯爺,可太后說今日是侯爺大喜之日不便打擾,一直拖到晚上,實在撐不住才叫了張院判來。奴婢見她實在難受,這才瞞着太後去找您過來,您……”
“閉嘴!”
孟寒聲不耐煩地打斷她,“太后病了,找本座有什麼用,本座難不成是太醫?還是本座長得像葯,太后看一眼就能痊癒?拖到晚上找太醫,還成了你懈怠的理由不成!”
孟寒聲滿臉寫着“老子很煩,別來惹老子”幾個字,火氣衝到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漂亮宮女被孟寒聲嚇得禁了聲,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這時,她身後的另外兩名宮女,上前行了禮,似是早就知道孟寒聲會來一樣。一個面無表情地替他解下大氅,一個把孟寒聲領到裏間。
寢房跟外間還隔着一道珠簾。
掀開琉璃玉珠簾進到內室,裏頭燭火搖曳,映照着頭頂數十顆夜明珠,將偌大的華麗寢殿照得亮若白晝。
一股濃淡適宜的冷香撲面而來,孟寒聲不自覺輕觸鼻尖,略顯反感的皺起眉頭。
他的鼻子對香味極其敏感,像這種用不成熟的古法混合了好幾種花草粗製出來的拙劣熏香,簡直就是在對他的鼻子用刑。
抬眼望去,只見不遠處的床榻上,一隻玉臂柔柔軟軟地從垂落床榻四周的淡金色的紗帳中間伸出來。
太醫院的張院判正跪在榻邊,將一方柔軟的絲帕蓋住如雪的皓腕,枯瘦的手指落在上面,撫須探脈,面色深沉。
孟寒聲冷嗤一聲,裝得還挺逼真!
“啟稟太后,千辰侯到。”
宮女突然出聲,剛探完脈的張院判跟着抖了一下。
一回頭,發現孟寒聲已經走到身後,跟見到鬼似的,膝蓋一軟就跪在了地上。
孟寒聲俯視他的發頂,也不讓人起來,抵唇咳了兩聲,沙啞聲線幽幽傳出:
“太后的身子不是一直由太醫院在調理,已經好些日子沒有生病,怎麼又突然傳太醫?是你們太醫院的人無視本座的話,對太后不夠用心?還是學藝不精,全是飯桶?”
張院判聞言打了個哆嗦,把頭埋得更低,磕磕巴巴地開口:
“啟稟侯,侯爺,太後娘娘鳳體安康,並無大礙。只是近日天涼,早前生產時吹到冷風,落下偏頭痛的毛病就複發了。”
“你可知欺瞞本座的下場?”孟寒聲意有所指,他當然知道孫玉顏沒病。
什麼頭痛腳痛,不過是試探原身在不在意她的借口,妥妥的綠茶行徑。
正欲抬腳把這個敢明目張胆矇騙他的老東西踹翻在地。暖帳內傳來女人溫柔安撫的聲線,打斷了孟寒聲的動作。
“侯爺且慢,張院判先退下吧。”
皓腕隨意揮了兩下,張院判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
宮女見狀,也跟着退到外間,只留下孟寒聲和太后孫玉顏兩人獨處一室,看上去已經是習以為常。
寢殿恢復安靜,不遠處的桌案上,鏤空的三腳鎏金瑞獸香爐里,一縷縷冷香,隨着白煙裊裊升起。
孟寒聲踱步到桌邊倒了杯茶,直接澆進香爐里,眉頭終於舒展。
帳內傳來女人銀鈴般的笑聲,孟寒聲回頭,便聽見她親昵的軟語。
“阿宴,這麼多年,你衝動的脾氣可真是一點都沒有變。”
素手撩開金色帳簾,一張明媚動人妝容精緻的小臉便露了出來。
孫玉顏看上去二十齣頭,渾身只穿着一身單薄的褻衣,斜倚在高枕之上。青絲披散,其間點綴幾隻白玉簪子,清雅脫俗。
容色妍麗卓絕,並沒有因為蒼白的面色而折損半分顏色,反而更添了幾分柔弱美感,惹人憐惜。
忽然,她抬起藤蔓般柔軟的小手,朝孟寒聲伸了過來。
他定定地看着,皺起眉頭。
這是太后病犯了?
還是把他當伺候她的太監?
見孟寒聲不動,孫玉顏愣了片刻后,眼底劃過一絲瞭然。
臉頰微暈,嗔道:“木頭,你盯着我做什麼,難不成我的臉上長了花?”
她自顧自坐起來,鞋也不穿,赤腳踩在地上,往前走了兩步,軟若無骨的身體就這麼毫無防備地靠了過來。
孟寒聲挑起眉頭。
難怪原身這麼些年都對孫玉顏念念不忘,實在是她段位太高啊!
明明已經三十多歲,卻還一副天真爛漫不諳世事的模樣,對一個深愛自己男人做出如此曖昧親近的舉動,別說是太監了,就是個女人在這兒也被她撩得腿軟吧!
不過——
在那張卡粉的臉還未靠近他胸口之前,孟寒聲嫌棄的伸出手指,抵在孫玉顏的額頭,用力將人推得退了好幾步,跌坐在床上。
迎着孫玉顏不可置信的表情,孟寒聲抬起素白枯瘦的指節,搓了搓指尖沾到的白色粉狀物,皺着眉道:
“本座方才是看娘娘面色慘白才有些愣神,還以為娘娘病得很重,沒想到竟是用了這等粗製濫造的水粉所致!莫不是有哪個手腳不幹凈的,偷換了娘娘平日用的胭脂?”
“這就是我平素慣用的,許是寢殿裏燒着炭盆,乾燥了點,這才有些脫落了呢。”孫玉顏心虛道。
為了裝病,她多往臉上塗了幾層遮掩紅暈,誰能想到立馬就被發現。
還有,剛剛他是把她推開了?!
沒等孫玉顏質問,孟寒聲接着道:“即便如此,這宮女們都是怎麼伺候的?她們難道不知道這樣會傷及你的皮膚嗎?我記得平常伺候你梳妝的丫鬟,是槐靜對吧,做事如此疏忽大意,居心不良,這種人留在你身邊,我着實不放心。”
“不關槐靜的事,今天是我覺得疲累,才沒讓她替我卸下妝容。”孫玉顏立馬焦急地解釋。
孟寒聲恍若未聞,義正言辭道:“既然娘娘不忍心,那便由本座代勞。”
說罷,直接走到簾外,高呼一聲,“來人,槐靜伺候不利,從今日起革去一等宮女職務,貶去浣衣局。”
簾外兩名宮女默契的對視一眼,遵循孟寒聲的命令一左一右扣住一頭霧水的槐靜,把她往門外拉。
她們兩個是原身特意調/教好,安排在孫玉顏身邊保護她安全的,有得是力氣和身手,尋常的宮人根本不是她們的對手。
槐靜才喊了一聲,就被堵住了嘴。
孫玉顏嬌叱一聲,連鞋子也顧不得穿,急匆匆的衝到孟寒聲的旁邊。
“住手,我看你們誰敢帶走她!”
宮女聞聲停下。
孫玉顏抓住孟寒聲的一隻袖子,責怪地說:
“阿宴,槐靜是我的陪嫁丫鬟,你怎麼能罰她去浣衣局呢?”
孟寒聲不理會她的阻攔,朝那兩名宮女使了個眼色,槐靜很快便消失在靜慈宮。
堂堂太后的話居然不起作用?
孫玉顏面色凝固,雙眼怒睜。一把甩開孟寒聲的袖子,咬牙切齒道:
“千辰侯這是何意?孤乃大亓太后,說得話居然連一個小小的宮女也視而不見,莫不是千辰侯要隻手遮天,不把孤放在眼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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