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夢

驚夢

他拿着雪亮的刀子朝他扎過來,他驚呼着住手。

槍聲還是響了。

顧思林從夢中驚醒,轉身看去,蕭睿鑒就躺在他身邊,臉朝着窗子,黑漆漆的看不清楚,但是顧思林摸上去依然是溫熱的,於是鬆了口氣,擦乾淨額頭的冷汗,他俯下去親吻蕭睿鑒的臉頰,被騷擾的人發出一聲不滿的輕哼然後縮了一截下去,整個人躲在被窩裏。

顧思林又躺了回去,從背後抱住了他。

不想把他還回去。

第二天是約定好要送蕭睿鑒回家的日子,顧思林一點都不願意,但是蕭鐸一早就打了電話過來催。

蕭睿鑒迷迷糊糊被套上衣服,吃飯的時候還不太情願,往嘴裏塞了幾口就不想吃了,顧思林也沒辦法,帶了點餅乾點心出門。

車子開到半路,本來抱着枕頭補眠的蕭睿鑒餓得睜開了眼睛,顧思林問他吃不吃餅乾,蕭睿鑒卻說要去一家甜品店。

顧思林還是第一次聽蕭睿鑒主動提出要吃什麼,當下讓車子拐了個彎,蕭睿鑒喜歡那家店很出名,還有很多寵物伴侶。

經理認得蕭睿鑒,是這家常客,立刻上了一個大份的草莓盒子,滿滿地奶油上面綴着草莓和藍莓,像一顆聖誕樹,零星撒着巧克力碎。

一看就甜到牙疼的東西,但是蕭睿鑒看到之後眼睛都亮了,自己接過甜點就坐到了窗邊,黑色的貓咪喵嗚喵嗚就跑過來跳到了他身上,蕭睿鑒也不火,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摸着小貓的腦袋,臉上是久違的笑容。

顧思林原本是計劃打包帶走,但是他一開口蕭睿鑒就皺着眉毛一言不發,於是當下讓秘書跟蕭鐸說一聲,晚點過去。

蕭睿鑒邊吃邊玩,挖一勺子奶油至少要摸三把貓咪,完了塞嘴裏嚼兩口再吃個藍莓,本來就挺大一個草莓盒子蕭睿鑒吃了半個多小時,後來蕭鐸哐當一下推門進來,把門上的鈴鐺撞得叮叮噹噹好大一陣響。

顧思林回頭看他,挑了一下眉,他正一手撐着下巴一手閑得轉着打火機,他快要抑制不住抽煙的衝動了,但是這家甜品店室內禁止抽煙,蕭睿鑒忙着吃草莓擼貓根本沒空理他。

蕭鐸跟他對視一眼,然後立刻大步流星擠過來,看見蕭睿鑒在安安分分吃草莓鬆了一口氣,他是知道自己弟弟嗜甜的,於是摸了一下蕭睿鑒烏黑的頭髮,這才讓蕭睿鑒抬頭看他。

“大哥,你怎麼來了?”

“來接你回家。”蕭鐸把一隻手放在蕭睿鑒肩上,笑嘻嘻說著話,“還有什麼要吃的,給你打包帶回家。”

“榴槤。”

顧思林只聽名字就聞到了味道,眉頭皺得更深了。

“千層蛋糕么?”蕭鐸大手一揮讓人去打包了,這邊蕭睿鑒心情倒是不錯,從自己的甜點裏舀出一小勺奶油遞到了蕭鐸跟前。

蕭鐸是不愛吃甜,更不愛吃奶油的。

但是他看一眼就張開了嘴,讓蕭睿鑒把奶油喂到嘴裏,嘴角還沾了點白色的沫子,蕭睿鑒嫌棄的咦了一聲,拿紙擦了擦嘴說,“不吃了。”

“那就回家。”蕭鐸倒是不怎麼在意,反而是看着還準備跟上來的顧思林說道,“顧先生請留步,睿睿我帶回去了。”

顧思林還想說點什麼,但是蕭睿鑒已經抱着小貓往貓窩那邊走,兩個人都看着蕭睿鑒把小貓放回去,貓咪衝著他喵嗚一聲,蕭睿鑒也衝著小貓擺擺手,說道,“再見,小白。”

蕭睿鑒跟着蕭家人走的時候頭都沒回,顧思林終於把煙抽了出來,點燃,在原地吞吐着煙霧,眼睛卻一直看向載着蕭睿鑒的幾輛車,直到所有一切都離開了視線,他的煙也抽完了。

蕭睿鑒的精神依然不太好,一上車就靠着眯起了眼睛,蕭鐸一手把人攬在自己懷裏,柔聲問到,“喜歡貓么,要不要給你買一隻,還是要剛才那隻?”

“不要!”蕭睿鑒答得迅速,還睜開了眼睛,困得淚汪汪的眼睛卻又很生氣的看着他,然後一手捂着腦袋。

“好好好,不要就不要,別生氣。”

蕭鐸摸着蕭睿鑒的腦袋順毛,修長的手指撫摸過一塊薄薄的發層,那裏本來也是濃密的頭髮,但是因為搶傷留下了一塊禿斑,即便將頭髮留長遮住,外面看不出來但是伸手摸得時候卻依稀能感覺到薄厚不一。

蕭鐸記得自己想把蕭睿鑒直接接回來,但是顧思林和顧思卿堅決不同意,鬧到了兩家老爺子跟前,最後也只是各退一步讓蕭睿鑒有一半時間在家。

晚上蕭睿鑒要吃牛排,蕭鐸就把肉都切好了遞過去,蕭睿鑒兩隻眼睛盯着他,驚得蕭鐸拿到的手微微發抖。

“為什麼不讓我自己來?”蕭睿鑒往嘴裏塞牛排的時候也還是盯着蕭鐸,眉頭鎖在一起。

“睿睿只要開開心心的吃就好。”

蕭鐸把刀子放回了餐盤,機敏的女傭立刻將盤子端了下去,蕭睿鑒聽到這裏也不說話了,低着頭一口口吃着晚餐。

蕭睿鑒胃口不錯,吃完了牛排又卷了點通心粉。

蕭鐸覺得他似乎開心了點。

用過晚飯蕭睿鑒就要洗澡,準備換洗衣服的時候蕭睿鑒對着滿柜子的新衣服問道,“這是誰的?”

“新衣服,不喜歡么。”

蕭睿鑒皺着眉,又開始一言不發。

但還是抱着衣服去洗澡了。

蕭鐸在書房辦公,大概半個小時管家憂心忡忡的跑過來說蕭睿鑒已經在浴室里半個小時了,只有淋浴的聲音。

蕭鐸放下筆就沖了進去,還好,人沒事,只是花灑開着,熱騰騰的水淋下來,蕭睿鑒衣服都沒脫,兩手抱着膝蓋在發獃,襯衫被打濕了,皺巴巴地黏在身上。

“睿睿,怎麼了?”蕭鐸關掉了花灑,拿毛巾給他把臉擦乾淨,蕭睿鑒睜開眼,卻是一臉迷茫的看着他,發出一聲遲緩的,“嗯?”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醫生說子彈嵌在海馬體顳葉之間,損傷未定,但是可能會影響記憶以及身體協調性。

蕭睿鑒本來就不喜歡說話,出事之後話更少了,經常只是滿臉不高興的苦着臉,問他也得不到回答。

蕭鐸給他脫衣服洗澡的時候,蕭睿鑒瞪了他一眼,說,“出去。”

“那,你一個人洗澡可以么?”

“你真奇怪。”蕭睿鑒這樣說著把人推出了浴室。

蕭鐸也覺得自己真奇怪,明明是他做主把蕭睿鑒送到顧家的。

作為執政的頂層門閥,不管是蕭家還是顧家,都可以合法的擁有完整屬權的伴侶,如果是賤籍或者平籍,直接花錢就好。

可是顧思林看上了蕭睿鑒,只看上了蕭睿鑒。

“用一個人換你們家想要的位子,不值得?”顧思林當時是這麼說的。

顧家覺得有些為難,但是顧思林想要擁有的,自然是血統越高貴越好,相貌越出眾越好,所受教育越高越好。

蕭睿鑒肯定不會同意的。

顧思林很清楚,自己靠近的姿勢不對都會挨眥更別提讓蕭睿鑒給他做伴侶。

“那是我弟弟。”蕭鐸看上也很為難,蕭睿鑒是他親弟弟,甚至擁有同等繼承權,並不是那些賤籍或者平籍的人,完整屬權會自動讓渡部分人身權,給了顧家往後除非受到死亡威脅否則蕭家都不能在插手,連蕭睿鑒自己都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

“我會對他好的,他如果是女的我就娶她過門,就像你對卿卿一樣。”

蕭鐸看了顧思林一眼,眉毛皺得更深了。

他跟顧思卿本身就是聯姻,為此蕭睿鑒已經不高興很久了。

“你放心,我怎麼也不會虧待他。”

顧思林喜歡蕭睿鑒倒是肉眼可見,天天跟着轉悠,差點把親妹妹都給了他,可是蕭睿鑒不愛說話,脾氣也不好琢磨,忽冷忽熱,最關鍵是蕭睿鑒不喜歡男人,任憑身邊人多熱情就是不給好臉色。

他怎麼都得不到。

用常規途徑怎麼都得不到。

所以他用了非常規的辦法。

他就是愛他,不管用什麼方式都要得到他。

蕭睿鑒被連哄帶騙的和顧思林一起出去散心,等他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他知道有些人在他們跟前就和寵物一樣被買賣;

他也知道他們這個階級的人有着非常的資本;

他當然知道顧思林對他有着頗多想法。

只是沒想到本身是朋友,甚至算是親戚的他們最後會變成從屬關係。

“我愛你。”剛剛□□過他的人還捧着他的臉在親吻反反覆復強調這句話。

蕭睿鑒只覺得噁心,顧思林噁心,自己噁心,他們都噁心。

蕭睿鑒端着咖啡的手在抖,他想起來一些事,然後噁心得吐了起來,沒吃幾口的早飯全都吐了出來。

醫生給他做完檢查,戰戰兢兢和蕭鐸彙報着。

“我對他捧在手裏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怎麼會對他不好?”顧思林沒撒謊,吃穿用度蕭睿鑒在顧家都不比在蕭家差。

他小心翼翼拉着蕭睿鑒的手上車,蕭睿鑒低着頭一言不發,也不回頭,跟着顧思林的步子上了車,然後睏倦得閉着眼睛。

顧思林問他想不想吃點東西,蕭睿鑒腦袋往下滑了一截好像睡著了。

蕭睿鑒以前和顧思林有說不完的話,現在卻連一句話都沒有了。

顧思林想着哄哄他,蕭睿鑒已經從餐桌上抓起餐刀朝他刺過來。

顧思林那些訓練有素的保鏢當即拔槍,他驚呼住手。

槍聲還是響了。

顧思林驚得做起,渾身冷汗,他扭頭去看,蕭睿鑒還躺在他身邊,背對着他。

顧思林鬆了一口氣,擦了擦臉,然後附身去吻自己的愛人,可是蕭睿鑒冷冰冰的,顧思林掀開被子,血腥味撲鼻。

他到死都背對着他,不肯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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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唳華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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