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6  我不會醒

在蕭辭不顧一切奔過去的剎那，穆安便知道，自己終究沒能瞞過他分毫，蕭辭什麼都知道。

封靈棺里安安靜靜躺着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傳記中不曾道明的大葯谷先師，擁有和穆安一樣的容顏，甚至更美，眉間有一點魅惑的紅，似月非月，襯的面容雪白。

彷佛她從未離開過。

蕭辭要毀掉這封棺，於他而言，裏面不過一無了生氣的軀體罷了，既然已經超脫凡塵之外，為什麼還要奢求活過來，不惜用千年的時光去滋養另一副軀殼？他只想要自己的安兒活着，不管付出什麼代價。

靠近封靈棺，穆安渾身的力量都被吸走一般，那是一種生不如死的感覺，記憶猶新。

似早有預料一般，蕭辭的劍果然奈何不了靈棺，在崑崙神劍劈過去的瞬間，徹骨的寒氣席捲了整個淵底，只在穆安夢中出現的背影終於轉過了身，這次，穆安真真切切的瞧清楚了那張臉。

分明只剩下一抹神識撐着，依附着封靈棺僅有的靈氣保持不滅，卻是蕭辭不曾體會過的強大，殿宇被萬千燭火照亮，那是一雙帶着濃重殺氣的冷眸，深不見底，涼薄至極。

“滾開——”

震懾從女子口中緩緩吐出，威壓自上而下，讓人喘不過氣來。

她要穆安的身體，或者說，她要拿回本就是自己的東西。

“既已消散，又何必執着”，蕭辭頂着胸腔里翻湧的血氣，冷聲：“休想！”

穆安面色蒼白，唇角發抖，她聽到了蕭辭的反抗，看到他僅憑肉體凡胎就妄想同靈體抗爭。

與此同時，空間裏一聲長鳴，轟然在穆安腦袋裏炸開，象徵空間升級的積分表猛然躥到了頭……連同整個空間開始在她神虛里塌陷，原來這才是空間最終的命運，隨着穆安親手的造就，空間所積攢的靈氣散在各處，此刻一點點凝聚起來，在天地上方凝出一輪烈日，刺的雙眼發痛。

這團烈火一樣的靈氣每凝聚一分，先師的靈體就更強一分，屆時，她便能徹底擺脫封靈棺的束縛……

“你我本就是一體，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先師驚駭於蕭辭的冥頑不靈，一掌擊退他，對穆安道：“我拼了命留存一抹生氣在天地間，將你送到萬年之後，放任你一點點強大起來，等的就是今日，為了這一天，我等的太久了。”

說到這，先師竟然紅了眼：“穆安，你親口說的，該到此為止了。”

蕭辭一劍橫在先師面前：“不許靠近她！”

“這話該是我來警告你才對”，先師神色凌然，冷道：“以為拿着本座的崑崙，便能同本座叫囂了嗎？憑你，還入不了本座的眼。”

“怎麼，你是怕這把劍嗎？”蕭辭抬眸，絲毫不讓：“這把劍現在本王手中，便不是你的，不管是劍，還是人，過往舊事皆已斷，何苦因為執念撐到如今呢，又何必讓今生之人，再受錐心之痛呢？”

先師見他一心護着穆安，笑了一聲，涼道：“你又知道什麼，本座留着記憶撐到現在，可不是放任自己離開的，而是我，真正的我，要回來了。”

面色一凜，蕭辭被逼退數步，喉間的腥甜噴出來，拄劍跪地。

冷冷瞥了蕭辭一眼，看在穆安就的份上，先師並未想置他於死地。

與此同時，穆安忽然逼出一口黑血，她踉蹌着起來，抬手擦了擦嘴角。

先師一怔，看着穆安：“你做了什麼！”

穆安徑直往蕭辭身邊去，兩人彼此攙扶着起身，十指相扣，蕭辭咬牙：“是該到此為止了，你所受的苦，沒必要讓安兒承受，我們不會讓你得逞的。”

“瘋了不成”，先師靈體一晃，眉宇間的紅愈發的艷麗，她沉了眸：“你們無法同我抗衡，自傷身體，簡直愚蠢至極！”

蕭辭抿唇，盯着穆安蒼白的側顏，滿是心疼，只需一個眼神，他就知道穆安要做什麼，能拖到這個時候，兩人皆精疲力竭，體內氣血皆空了。

周圍被設了結界，瞧着沈行白他們應該也被困住了。

穆安說不出話來，最後關頭，系統還是動了那僅有的感情，讓她得以阻止所有的靈力被先師的靈體吸走，只是這樣，也讓自己重創，半天緩不過來。

眼前這生死相依的一幕，說不出的刺眼，先師只是怔愣片刻，回過神來，對穆安道：“何必呢，待你正真蘇醒過來，你便會知道，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為都是多麼可笑，你我本就是一個人，我為靈，你為體，我受千年之苦，不是讓你被所謂的感情左右的，你明白嗎？”

“我、”，穆安緊緊抓着蕭辭，沉道：“我不明白，你說我是你千方百計的求生之道，那今日，你要親手毀了這道，要殺了我嗎？”

“本座已經殺過自己一次，不會再有第二次了”，先師說：“你體內的空間，是我半生功力所鑄，我現在只不過是取回來而已。”

“給你之後呢？”穆安抬眼：“我知道這裏沒人是你的對手，可我若是不給，你能如何？”

“看到封靈棺里的自己了嗎”，同自己說話，先師語氣平緩了不少：“待我拿回靈力，她便會徹底消散了，封靈棺也護不住的。”

穆安睜大了眼睛：“所以，我們會合為一體，對嗎？”

先師看着她，沒有說話。

一瞬間，穆安腦子裏蹦出一萬個念頭，她會變成另一個人的。

蕭辭別過眼，緩緩鬆開了手中的劍：“這是最後的法子了嗎？”

先師：“本該如此，抗爭的後果是什麼，我相信你已經知道了，否則，也不會跟着安兒來到這，本座既然已經蘇醒，就必須回歸本體，錯過明晚的滿月之時，安兒就因空間裏凝聚的靈力過甚，虛弱的凡體承受不住而死，本座也會隨之徹底消彌。”

十指緊縮，蕭辭濕潤了眼角，他自嘲的苦笑一聲：“本王好像沒的選呢……我的安兒。”

“可是……”，穆安忽地向前一步，她不敢回頭看蕭辭的眼，透過結界，她聽到了沈行白同青簡焦灼的呼喊，彎了彎唇角，笑道：“可是你錯了，我來這裏，並非因為你，恕我不能接受曾經，哪怕是自己。”

先師愕然，指着蕭辭：“你是為他而來？”

穆安說：“所以，我寧願死。”

她還得藉著空間最後還是的力量去尋蕭辭遺失在崑崙秘境的一魄，若是交出去，蕭辭不能活着離開這裏的，這裏就是他的“凶”地。

任由自己真正活過來，隱在深處的崑崙秘境會消散的，她不能……

淵底的一切，都是先師這一抹靈體撐着，她不能讓真正的自己醒過來！是不捨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