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等人
林立秋拖着疲憊的身體回縣衙的時候，遠遠的就瞧見了站在縣衙門口的一道身影冷得直跺腳，在燭光的映射下將他的影子拉得好長，近了才發現那人正是徐晴娘。
林立秋眉頭微皺，將自己身上的披風取了下來細心替徐晴娘繫上，語氣微冷，“天氣冷，怎麼站在這裏？”
“林大哥，”徐晴娘乖巧的等林立秋將大麾罩在自己身上，暖意瞬間席捲全身，抬頭看了一眼林立秋，“不冷。”
“在等人？”林立秋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等我？”
以前小的時候，他們還在洛陽城，一有案子徐葯伯忙不過來的時候，經常讓徐晴娘來找自己，讓自己照看一下徐晴娘，所以林立秋才會這麼問。
“不是，”徐晴娘搖了搖頭，一臉坦然，“我在等陸大人。”
“等陸宸？”林立秋聽到之後眉頭皺了一下，又迅速鬆開，並沒有引起徐晴娘的關注，“是有什麼新發現嗎？”
徐晴娘整個人瞬間變了流光溢彩起來，“是，我得了一條線索，應該對你們有幫助。本來想告訴陸大人的，可我等了他一晚上也沒見他回來。”
“用過飯了沒有？”
徐晴娘點了點頭。
林立秋的臉色稍霽，“天這麼晚了，我送你回去。陸宸應該不會回來了。”
徐晴娘咬着嘴唇想了想，最後點了點頭。
院門響了起來，徐葯伯站起身來往外看去，就見一個嬌俏的人兒進來，又輕手輕腳的想將門關上，突然出聲，“今日怎麼這麼晚？”
徐葯伯見徐晴娘安全回家了之後才鬆了一口氣。如今世道亂，突厥人已經攻到了洛陽城外，長安又出了陳家滅門的案子，這麼晚了徐晴娘一個女孩子出門在外他難免不會擔心。
“衙門有事。”
“爹你怎麼還沒睡？不是說了不用等我嗎，你早些休息。”
徐晴娘一邊說著，一邊往屋裏走。
“現在知道說我煩了，也不知道小時候是誰非得等到爹回來才睡覺的。”見徐晴娘身上還罩着一件明顯是男性用的大麾，徐葯伯眼眸微眯，“誰送你回來的？”
“是林大哥。”
聽到這個名字，徐葯伯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晚飯吃沒有，鍋里還有，沒吃給你熱一熱。”
“我吃過了。”
“行了，既然回來了就早點休息。”徐葯伯應了一聲，轉身往房間裏走去。
藉著燭光，徐晴娘發現徐葯伯的頭上已經多了好些白髮，不由得眼眶一濕，聲音有些變調，“爹。”
“嗯？”
徐晴娘不知自己怎麼就叫住了徐葯伯，只得扯了扯嘴角流出一個笑來，“蜜餞我忘買了。”
“明日再買也行。”
徐晴娘胡亂的“嗯”了一聲，轉身回了自己房裏，躺在床上卻是翻來覆去睡不着。
朝廷徵召前朝官員，王績以原官待詔門下省，說的好聽，實際上就是一個閑差。但這也未嘗不如王績的意，畢竟門下省每日可分得良酒三升。對於嗜酒如命的王績來說，這簡直就是為他量身打造的。
不用幹事，還有酒喝，何樂而不為？！
王績搭着陸宸的肩膀一路上說著近幾日的趣事，無非就是他又得了好些好酒喝，只可惜分量不多，還沒嘗出味就沒了。
相逢不如偶遇，王績直說今天晚上一定要喝得盡興。而且剛剛他跟他打招呼他也沒瞧見，今晚定要讓陸宸請客才是。陸宸自知理虧，欣然答應。
往常隔三差五他們都會聚一聚，相約一起去喝酒。但近來朝事纏身，他們已經許久未見了。正巧心中煩悶，喝喝酒舒緩心中鬱氣也好。
這麼一想，陸宸的腳步更輕快了幾分。
到了酒館，兩人先讓掌柜的送來了一大罈子的好酒，王績眼睛發亮，先自斟自飲了好幾杯酒之後才感覺整個人活過來了。
陸宸眺望窗外，腦子裏思緒萬千。
王績抬手用衣袖豪爽的擦了擦嘴角的酒漬，見陸宸手中端着酒杯卻並不喝在發獃，不由得有些詫異，“遇到什麼疑難案件了，把我們陸大帥都難住了，連酒都不喝了？”
說完，連忙喝了一杯酒壓壓驚。
天大地大，喝酒最大。
陸宸見王績的動作不由得彎了彎嘴角，“是遇上了一件難事。”
“說來聽聽。”
喝酒喝酒，總要找點兒談資的，不然這酒喝得多沒意思。
陸宸緩緩將陳家的案情的說了出來，王績一邊聽一邊喝酒，有時回問一兩句，但更多的時候是在喝酒。聽到陸宸說起陳仲人間蒸發似的不見了，王績咂嘴，“長安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要藏一個人還不容易。可他總得有一個落腳點。”
沒錯。
可他們近來幾乎把長安都找了一遍也沒找着陳仲，那麼他會躲在哪兒呢？！
陸宸皺眉，細細思索。
見陸宸又在思索什麼，王績撇撇嘴，兀自喝了起來。然而不過大半個時辰，他的腳邊已經堆了好幾個空酒罈，而他也喝醉了。
陸宸看過去的時候，發現王績不知道什麼已經抱着酒罈子往嘴裏灌了。王績閉上眼睛，搖頭晃腦的緩緩出聲，似是回答剛剛陸宸的問題，“阮籍醒時少，陶潛醉日多。百年何足度，乘興且長歌。”
陸宸愣怔了一下，然後才拍桌大聲道，“好！”
巨大的聲響驚得昏昏欲睡的掌柜的瞬間驚醒，睜着一雙眼睛盯着陸宸，生怕他接下來就要將他的小店給砸了。
然而陸宸卻是連說了好幾個“好”字過後，低頭灌了兩杯酒，嘴裏還念念有詞。掌柜的豎起耳朵仔細聽了半晌，才聽清他說的是什麼。
“百年何足度，乘興且長歌。”
酒館外面傳來的陣陣喧鬧聲打斷了陸宸的思緒，回過神來又覺得有些奇怪。
此時已經到了亥時，平常這個時間百姓早已經安睡了，今日怎麼會這麼吵鬧？武侯鋪沒有加以阻止嗎？怎麼會任由百姓這般喧鬧？
定是出事了！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
陸宸猛的站起身來，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爛醉如泥癱趴在桌上的王績，身體比大腦更快反應過來，等他回過神來時，人已經到了酒館外面。
漆黑的夜裏，一道信號彈伴隨着聲響迅速竄到半空中，旋即快速的炸開，繼而消失在夜幕之中。
這是專屬於不良人的之間的信號，用於在緊急事情出現的時候快速傳遞信息。
看來，果然是出事了。
陸宸看着信號彈的方向，快速在腦子裏過了一遍長安的分佈圖迅速確定地點，邁步匆匆往信號處趕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