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笑面南瓜
【青陽鎮】
雞鳴天亮。
化真甲一手豬鬃刷,一手大茶缸,沾滿粗鹽,蹲在門口嚓嚓嚓的洗漱起來。
對門口走一個青年,手捧大碗,稀里嘩啦喝着粥,咔嚓咔嚓的嚼着泡蘿蔔……
“劉小六,稀粥就鹹菜整出山珍海味的動靜,也就只有你們一家了。”化真甲口噴鹹水。
“沾那麼多鹽,怎麼沒齁死你。”劉小六一手端碗,碗底別著筷子,一手拎着片泡蘿蔔,咔嚓又一口。
“怎麼能!我還要為天教儘力呢。”化真甲轉身從房間內也端出個大碗來……
兩人就這麼一口鹹菜一口粥,門對門的扯起了閑片。
“哎,頭兒~說正經的,前些日子新來的近千號人,我這段時間都在樓子上看熱鬧,也不知道他們是那裏來的?”
“你爹那麼關火的人,沒有給你說?”
“他現在都在監督工地上的事兒,每天腳不沾地的。聽說新來人華老交給你負債了?”
“瞧你小子說的,我的腳就沾過地兒了?”
“我問了,那些人是教祖在那個啥荒原沼澤里里撿的……”
“頭兒你繼續說。”
“說是被趕出鎮子的,後來沒辦法了,就幹了攔路搶劫的野路子。”
“哦~”
“你猜怎麼著!”
“怎麼著?”
“他們攔到了教祖他老人家!”
“嚯~!這還不給撕咯!”
“那不能,教祖他老人家,怎麼能和他們一般見識。”
“恩,也對,後來呢?“
“教祖派遣了踏雲仙子出馬!”
“恩,那他們算是撿回條命。”
“你這是話時有話啊,怎麼就撿回條命了?”
“還怎麼就撿回條命?你說要是白虎行者下場,還有他們的好了!”
“恩,這倒是沒錯。”
“行了,說說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當然是被踏雲仙子一槍一個挑翻在地!”
“都死了!?”
“嘖!你不是都說他們撿回條命嗎。”
“這着挑翻在地了,以踏雲仙子的實力,他們還能落下個好了?“
“仙子仁慈啊,沒有傷他們性命,不過是教育一翻就收手了。”
“哦,後來呢?”
“後來就和我們差不多,全員千餘人,大集合,教祖施展神通,直接給送到了這了。”
“恩,他們算是撿着好了。”
“哎?不對啊,這才幾百人,那來千人?”
“嗨!說起來又好氣又好笑,還可悲!”
“怎麼了?”
“那些人,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天神在前,卻還當那是瘟神在世……”
“哎!化真甲!你可想好了再說!”
“啊!對對對!我該掌嘴!”
“哎~這就對了,好好說話!”
“你說我們難得見一次天教各位大能,他們倒好!教祖在前!還當是要害他們。”
“這也不新鮮了,當初天教剛剛降臨北亞城的時候,也不不少人和他們想的一樣。”
“也對,只能怪他們有眼無珠了,只是可惜了天教的一翻心思。”
“那那些沒有過來的人,現在怎麼樣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管他呢。”
“那這數百人安排的怎麼樣了?”劉小六問道。
“這個還要等你爹回來,我再和他合計合計。”化真甲回道。
日上三竿。
劉老六領着一群人在工地上還在忙活着。
這幾天可累慘了,沒辦當,能者多勞嘛,這是劉老六對自己說的。
三四人,手持大鎚,一接二連三趕四的,咚咚咚咚,大鎚穩穩噹噹砸在木樁上……
劉老六把鎚子遞給後面的三哥,坐到邊上休息片刻,順便吃個午飯。
同時換下來的人圍着他坐了一圈,人手一大木盆子,只有劉老六端着精緻的白瓷碗。
劉老六細嚼慢咽的,喝下口湯后問道:“大哼啊,這幾天可還習慣?”
大哈咽下塊大肥肉,抹把嘴先回道:“能有口熱乎吃的就錯了,這還有肉!如今大人還帶人幫忙搞建設,真是不知道怎麼感謝才好!”
大哼跟道:“大哥說的是。”
劉老六擺擺手道:“你們要感謝的是天教,我做的不過分內的事。”
大哈好奇道:“我們剛來這幾天,總時不時的聽說到【天教】,這【天教】是什麼來頭?”
劉老六還有沒有開口,邊上同樣是來幫忙的人都用憐憫夾着嫉妒的鼻孔看着他……
大哈一攤手,說道:“大人你看,就是這樣,我這幾天一問這事兒,他們都這樣看我……”
劉老六一擺手,對身邊幾個人笑罵道:“你們幾個憨貨,這才過上幾天好日子,就學會用鼻子看人了?”
三哥一聲輕喊:“收!”
打樁幾人都停了下來,坑裏的六指也爬了上來。
三哥咕咚咚的灌下瓢水,扯下汗巾擦了把汗,才開口道:“劉教官,不是我說,就該收他們一筆懺悔金,他們這些人,沒有一點磨難就到了【天鎮】,而且還敢打劫教祖!”
六指兒也呵呵笑道:“可不是,想我們萬人跨越萬里才到了這好地方,他們就只是眨了下眼就到了,還問【天教】是什麼來頭。”
“你可知道你們當初打劫的就是教祖?”六指盯着哼哈兄弟問道。
大哼抓了把青毛,有些遲疑道:“那個姑奶奶倒是說過大恩人是什麼教祖來着……”
六指兒若有所思的問道:“什麼姑奶奶?”
大哼比劃了幾下回道:“騎着一匹大黑馬,拿着……”
三哥開口打斷他道:“什麼姑奶奶!那是踏雲仙子!”
大哈摸摸頭說道:“姑奶奶倒是要我們叫她踏雲仙子。”
大哼接道:“大哥說的是,所以說大恩人是【天教】教祖?”
六指兒,三哥點點頭,沒有開腔。
大哼又問道:“那【天教】是個什麼規模,有多少人?比起【三神教】怎麼樣?”
這倒是把在在場的人都問住了。
劉老六開口說道:“規模?你還沒進過天界吧?有多少人不知道,反正這裏的人都在天教的庇護之下。”
大哼問道:“天界?在那?”
劉老六一指黑石牆方向,回道:“就是你們來的地方。”
六指兒開口道:“天界嘛,你們有空隨時都可以看一眼。”
又問道:“【三神教】是什麼鬼?”
大哼回道:“我們這些城外過來的人對【三神教】沒什麼感覺,說不好,反正就那樣,名聲不怎麼樣。”
劉老六摸了摸胸口,開口道:“幹活幹活,活在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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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頭來再說陳青陽和九鬼。
也不知道九鬼是怎麼想的,他把小豆芽送他解渴的大南瓜掏出了個笑臉,往大頭上一套,不搖不晃的,剛剛好。
陳青陽頻頻回頭,看那笑面南瓜頭。
九鬼給瞧的渾身不自在,就問了:“你瞅啥?”
陳青陽笑道:“你這南瓜頭一套,整個氣場都給破壞了。”
南瓜頭一偏,聲音悶中帶沙:“你管得着?”
陳青陽伸手把南瓜拔正了,好奇道:“不難想到,你是個有故事的人,但是很難想到你是怎麼長大的。”
“對了,你多大了,真分辨不出來。”
九鬼站定半響后,才搖搖頭回道:“不清楚,大概二十吧……”
陳青陽也停下身形,問道:“還有不知道自己多大的人,你這故事有夠長啊。”
南瓜頭一抬,悶悶的:“你要聽?”
陳青陽一點頭,遞過一壺睡不醒:“我想聽。”
九鬼就地坐下,南瓜頭中伸出根口器,在壺中吸了一口,好懸沒站穩……
“我父親是和我差不多,你應該懂的。”九鬼用兩根手指的手摸了摸南瓜頭。
“不過,他其他地方是正常的。”
“我生母是站門的。”
“他是怎麼和我生母認識的,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剛生下來是什麼樣子,反正不討生母的喜歡。”
“不過她一直不拿正眼看我就是了。”
“我六歲那年,父親出了次門,就再沒有回來。”
“自那后,我生母更加不待見我。”
“直到她把我踢門,還記得那年我五歲。”
“我打小就喜歡和蟲子說話,可能是因為沒人和我說話吧,同為乞兒,他們也不願意和我站在一起,那怕是近了一點,都會招來拳腳……”
“其實有沒有‘家’對我來說差不了多少,無非是吃的少點,晚上冷點……”
“六歲那年,我咬死了城裏的一個公子哥,原因吧,太痛了……”
“全城都在找我,我也有去找過生我的人……”
“那時候真羨慕那些一覺不醒的人,睡著了,就不會再招人討了……”
“我把自己掛到了橋下,這樣死了,也不會有人看到不是……”
“她出現了,她很像我父親,她也沒有告訴我她叫什麼,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救我。”
“她叫我九娃,說是要像貓一樣,不會輕易的受傷,還有九條命……”
“她帶我逃出了城。”
“我們在沼澤邊緣找到了一處遮風擋雨的地方,那年我七歲。”
“在那裏,他們叫她鬼娘,你知道一面貌醜陋,身材確很好的女人,在全員惡人的地方怎麼養活自己和一個孩子嗎……”
“在那裏,我把自己裝到罐子裏,但是我看到了所有的惡……”
“十二歲,同樣是因為我的臉,被趕出了那個地方。”
“同年,我怕她死了,就去救她……”
“同年,我被沉到了沼澤里,我想我是死了……”
“當我再次醒來,擁有了無與倫比的力量,我要去報復。”
“但是她已經從鬼娘變成九娘,還有了五六歲的孩子……”
“我到底想報復什麼?”
“我到底該恨誰?”
“生我的人?”
“逼我上吊的人?”
“害死我的人?”
“那個五歲的孩子和我一樣丑,他父親就是沉我的人……”
“哎……”
“後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笑面南瓜低着頭,手中的酒壺已空。
“酒量不錯!”
“再來一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