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因為大寶上學，姐姐住了十天左右就又回去了。年後到現在，姐姐總是住十天半月回去一段時間，再來住十天半月。穗子心裏很清楚，姐姐是怕她一個人照顧父親辛苦。

姐姐剛走，母親就嘮叨穗子跟路一分手，消停幾天，穗子以為母親放下了，沒想到這天母親拉着一個瘦小夥子進家來，讓穗子招待人家，跟他說話。穗子心裏一下明白過來，原來母親是讓她相親的。

穗子忍着氣，與男孩子聊了一會兒，過一會兒母親又走來說，男孩子開了車，可以載着穗子出去轉轉，兩個人好好說話。穗子不想去，但不想在外人面前讓母親過不去，便隨便換了一件格子外套跟着那瘦男孩出去了。

穗子實在沒有心情與人家聊天，大概出去了半小時就回來了。母親一看見穗子回來這麼快，以為穗子很滿意，高興的迎上去，道。

“怎麼沒讓他來家裏吃飯？”

穗子板著臉，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你是沒事閑的啊，你閨女嫁不出去了，你這麼心急？！”

母親一愣，轉而又潑婦似的數落起穗子來。說穗子上學上傻了，好好的人不要非得跟人家分手，這會兒好容易找個家裏條件不錯的，還在那裏挑三揀四。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條件，去挑剔別人。穗子本來心裏有氣，聽見母親這樣一說，更加賭氣。

“我就是挑怎麼了？我以後就不嫁人了，你管不着！”

穗子摔門上二樓，趴在床上哭，母親在樓下又咒罵起父親來。晚上，母親沒有喊穗子吃飯，穗子下來樓，看看父親還沒睡，就去幫父親換尿不濕，掀開被子一看，母親已經換過了。父親看着穗子，老淚縱橫。

“穗子，人家願意你就嫁了吧。你弟弟結婚還需要一筆錢……”

穗子的心像是被閻王殿裏的流火燒着炸着，腦袋嗡嗡嗡響，差一點跌坐在父親床前，虧得她及時抓住父親床邊的躺椅，一屁股坐在躺椅上，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像地心裏的岩漿灼傷着她的臉頰。

“穗子，人家願意你就嫁了吧，你弟弟結婚還需要一筆錢……”原來在父親母親心裏，為了弟弟結婚需要錢，他們讓穗子去換親，只要人家願意只要人家給彩禮，就把穗子嫁了，把那錢留着給豐偉結婚。

穗子心如死灰，自己犧牲了愛情換來的卻是母親父親這樣的打算。

“好，我知道了。爸，你放心吧。”

穗子上樓去了，母親出去串門還沒回來。穗子再也忘不掉父親的那句話。失眠了好幾夜，她的心一直在流血，原來天地之間，她真的孤獨一人，生無來處，死無去處，像孤魂野鬼一般在天地間晃蕩。

越想這些，越是心內寒涼。穗子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過兩三天給母親說，錫成有一個項目要做，母親知道她沒錢了，想着她能有個項目掙錢也不錯，便讓她安心做，家裏一切都好好的。

母親不知道，穗子這一走就沒打算再回來，果然穗子這一走就是三年，在外面這三年穗子是怎麼過的，她母親從來不敢過問。三年間，穗子從來不打電話回去，她心裏對她母親懷着恨，對父親也失望透頂。

來錫城的第二天，早上七點半下火車，把行李臨時放在表妹英子那裏，簡單洗漱下，九點又去面試工作，好在一下通過，穗子在家休養了兩天便去上班了。

上班的日子很忙碌，雲麗一年前已不在錫城去北京發展了，偶爾聯繫起來，雲麗貌似混得很不錯，在北京五環買了個單身公寓。有好幾次，雲麗邀請穗子去北京發展，穗子心裏清楚自己現在的心境，一直沒有答應，在錫城默默做着手邊的工作。

之前因為父親生病欠下的錢，也需要一點點還清楚，雖然已把路一的所有聯繫方式刪掉，可那筆錢她還是存起來，她總想着絕不能花別人的錢。這三年，她過的像苦行僧一樣的日子，掙的錢分成幾瓣還賬，偶爾還要把錢打給豐偉，讓豐偉再轉給母親。

三年的時間，治好一個人的心傷是不可能的，但可以緩解心內的恨意。再說母親也是辛苦的，父親也為她上學干過很多苦活累活。血濃於水的道理，她比誰都懂，比誰都渴望親情。尤其是這半年，他總是夢見父親，站在他面前，跟他吵架，每次都是在夢中哭醒過來。

她打電話給姐姐，姐姐說父親的身體不是很好，吃的很少，瘦的皮包骨頭。姐姐問穗子要不要回去看看父親，穗子心有點動搖，但是拒絕了。姐姐在電話那頭哭起來，穗子心裏很難受，也忍不住流眼淚。

“我最近總夢見咱爸站在我床邊跟我吵架，我有點擔心她，你有時間去咱家看看咱爸是不是好好的。”

“好，你三年沒回家了，也該回去看看了。咱爸每次總說想你了。”

穗子忍住眼淚，道，“我知道了。”

轉眼間，9月份，中秋節放假三天，豐偉說要來錫城看看穗子。穗子剛好沒出去旅遊，就答應了跟豐偉一起過中秋節。豐偉十六一早就來了，拎了一箱石榴，一盒月餅，還有兩袋子甜點。穗子看見豐偉，胖了許多，高了許多，比之前看他年輕一點。便笑道。

“你怎麼比之前還胖，再胖就沒人看上你了。長得也不醜，就是有點胖。”

豐偉呵呵笑着。

“我已經很努力的減肥了，喝水都胖，我有啥辦法。”

姐弟兩人見面，敘敘家常，穗子心裏舒服許多。

“你國慶假回家嗎？”

豐偉遲疑了一下，道。

“還不確定，可能回去吧。咱媽說又有個人介紹對象，讓我回去看看。你回去嗎？”

穗子眼睛看向別處，撓了撓頭髮，道。

“還不知道，應該不回去吧。”

豐偉看着穗子，二姐好像比在家裏氣色好一點，但看起來終究是有老的痕迹。

“姐，你就回去吧。咱媽現在都還說你，怎麼這麼心狠，三年了也不回家看一眼，爹娘養你白養了。”

穗子心內的苦楚是沒法訴說的，她笑笑，道。

“就相當於他們沒有我這個女兒吧。父母子女一場，我也算是盡了一點孝道。”

豐偉見穗子還是不提為啥離家出走的原因，便另開話題。

“姐，你跟英子一塊兒住，可還習慣啊？”

豐偉知道穗子跟英子小時候是合不來的，雖然是姨表姐妹，但是穗子和英子是完全不同的脾氣，穗子大英子一歲，穗子穩重內向，英子好動精明。穗子笑着說。

“有啥不習慣的，她弄她的，我弄我的。我從來不管她。”

穗子跟豐偉一起吃個午飯，豐偉休息一會兒就回去了，送走豐偉，穗子獨自坐在沙發上掉眼淚。

國慶前一天，母親打電話來說，父親要辦喪事，叫穗子回來一趟。穗子一聽慌了神，誰知道公司沒過兩天又說要解散，穗子又遇上屋漏偏逢連夜雨，心內索性也不再掙扎什麼，收拾了幾件衣服就直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