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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快回去吧。”柳素素說完輕輕聳肩一笑:“謝謝你的花。”
“不客氣。”林晚說完靦腆地轉身跑開,一溜煙衝進樓道里。
轉過頭來,柳素素低頭望了眼手上的一枝迎春花,臉上的笑容持續,順手將其插在自行車上,而後推着車緩緩離開。
林晚大步衝上樓回到家裏,小身板大喘着氣,此時爸爸正在廚房幫媽媽收拾碗筷,二人見林晚回來后不約而同開口問:
“素素姑娘已經走了嗎?”
“小晚,你晚上作業都寫完了吧?”
面對爸媽的兩個問題,林晚一一做完了回答,而後放平呼吸獨自來到陽台上,走到種有迎春花的花盆前湊近嗅了嗅,好香,抬頭往樓下看去,早已經不見素素阿姨的身影,此時此刻,她大概是在回去的路上。
站在陽台上發起呆來,林晚靜靜回憶着方才在樓下時,素素阿姨對她展露的清甜笑容,讓人難忘,想着想着,林晚自己便不知不覺露出了笑容來。
“嗨,晚晚!”
再次聽到里里熟悉的聲音,林晚聞聲扭過頭去,順便將身子往陽台外傾斜了些,周里里就在她們家隔壁,不過並不是同一單元,但兩個孩子常常這樣隔空對話,通過陽台也能看到彼此的臉。
“里里。”林晚也喚了聲她的名字。
“你們家晚上來客人了嗎?”周里里同樣扒在陽台上往這邊看。
林晚點點頭露出微笑,“對啊,在我們家吃了飯呢。”
和老朋友說話,林晚盡量裝出小孩子的口吻。
“晚晚,過兩天我們再去那個公園掏鳥窩吧。”周里里說。
林晚怔了下,心裏閃過一句話,我這麼大的人還去掏鳥窩?當然了,現在她的身份是小孩,為了拒絕的不是那麼突兀,她找了其他的借口:“你手都傷了,還怎麼去呀。”
周里里嬉笑着晃了晃自己的那隻胳膊:“已經不疼了,醫生說再修養兩天就恢復正常啦。”
林晚:……
“晚晚,我們去吧,去吧去吧,上次沒掏下來,我一直心心念念好久,我不想被院子裏那幫男孩嘲笑。”
這……
也就在這時,林晚的救星出現。
“掏什麼鳥窩鳥窩,都這樣了還不老實點。”下一秒周里里的媽媽出來把她給拎了回去。
林晚總算是解除了困境,她現在意識到另外一個難題,她重生變小以後,該如何和真的只有五歲的好朋友相處呢?
現在的她,對玩芭比娃娃不感興趣,對掏鳥窩不感興趣,對一切小孩有興趣的都沒興趣。
看來是個難題。
這時,鄭美潔出來尋她,上前便拉着她的胳膊說:“一個人在陽台上做什麼呢,該洗澡了,你都幾天沒洗澡了。”
就這樣,林晚任由媽媽將自己拉進了屋內,現在這種感覺也好幸福,自從林晚六十歲那年相繼送走了父母后,往後十年的獨居生活,她總會夢到爸媽,每當看到別的小孩和媽媽在一起的溫馨畫面,自己也會不由得回憶起小時候,有爸媽在,自己好像永遠都是孩子。
有人說,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不在了,人生便只剩下歸處,林晚那時候便是。
過了六十歲以後,她的人生便只剩下一條歸路,一條可以預見的路。
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走向死亡,距離死亡越來越接近。
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被媽媽拉到了衛生間裏,林晚抬頭望見新裝的花灑,想起那時候寧安市剛剛流行起來,家家戶戶都積極安裝,在那之前,她都是坐在大盆里洗澡。
鄭美潔蹲下身來,準備動手前扭頭喊道:“林兆峰,小晚衣服拿來沒有?”
“來了,來了。”爸爸的聲音傳來,很快,林兆峰手裏拿着乾淨的小衣服過來,剛到衛生間門口,鄭美潔便起身來說:“今天你來給孩子洗澡,我舞蹈班學員們的資料還要去整理下。”
林兆峰點頭,很爽快的答應。
林晚下意識睜大了眼睛,忽然回憶起來,一直在她上小學前,洗澡都是由爸媽交替幫她的。
林兆峰擼起袖子進來衛生間裏頭,伸手還沒碰到林晚,林晚便大叫一聲:“爸!”
林兆峰嚇了一跳,“怎麼了這是。”
“我想自己洗澡。”林晚不好意思說。
林兆峰一下子笑了出來,不以為意道:“之前爸爸也給你洗過澡呀,是覺得爸爸洗的不夠乾淨嘛,媽媽今天沒空,將就一下吧。”
“不是的爸爸,我已經長大了,我想自己洗澡。”林晚很執着地重複一遍。
林兆峰見狀,愣了下,才意識到孩子是認真的,悟過來什麼后當即便笑了,“好,好,那你自己洗,有需要就喊爸爸媽媽。”
林晚點點頭。
林兆峰起身從衛生間離開,給她帶上了門。
林晚長舒一口氣,雖然身體是小孩,但心理不是,還讓爸媽給洗澡,太羞恥。
林兆峰趕緊來到鄭美潔身邊,向她彙報方才的事情,還沒等他開口,鄭美潔已經先問了:“不是讓你給孩子洗澡嘛,來這做什麼。”
林兆峰倚在門邊開懷地笑:“不讓我洗,說是要自己洗。”
“真的啊?”鄭美潔滿是詫異。
“我猜啊,八成是那次說的事情刺激到了,這孩子別看平時嘻嘻哈哈的,心裏很要強。”林兆峰笑道。
鄭美潔聽后也笑了笑,“太要強可不是好事,不過自己洗澡是好事,說明孩子也漸漸開始長大了,需要我們插手的事情也漸漸少了,我們當父母的,要珍惜和孩子相處的這些過程。”
林晚洗完澡換上乾淨的睡衣后便直接回了自己房間,因為時間還早加之明天是周末不用上學,她不想那麼早睡覺。
翻抽屜好一會,總算是找到了一個嶄新的日記本,如果她記得沒錯,好像還是去年的生日,媽媽送她的禮物,說是希望她將來會寫字以後,嘗試着寫日記,把每一天經歷記下來,當時爸爸還笑話說她字都不識幾個。
過去的幾十年裏,林晚一直沒有摒棄寫日記的習慣,也同樣保持至今。
來到書桌前坐下,打開文具盒,從裏面拿出一支削好的鉛筆,翻開日記本的第一頁,林晚開始寫下:
1990年3月9日,星期五,天氣晴。
如果這樣算沒錯的話,今天也同樣是2055年的7月7日,我逝世的日子,也是我重生的日子。
是的,我回到了65年前,像戲劇一樣的事情就這樣真的發生在了我身上。
不過我很開心,因為在這裏,我再次見到了爸爸和媽媽,最重要的是,我又見到了素素阿姨,她還是那樣令我心動,還是我記憶中美麗溫柔的模樣。
前世的遺憾太多,不想重蹈覆轍,因此,這一世,我想好好活一次,也想好好愛一次,哪怕…哪怕結局不會如人意,至少不遺憾。
剛寫完最後一句,林晚的房間門被推開,林兆峰看到她在房間愣了下:“已經洗好了啊。”
林晚慌慌張張捂住日記本,用小孩的口吻抱怨:“爸爸不敲門,沒禮貌。”
林兆峰被她給逗笑:“好,爸爸的錯,爸爸下次記住,你在做什麼呢?”
“寫日記。”林晚如實回答。
“我女兒都會寫日記啦,寫的什麼,爸爸看看。”
“不行啦,媽媽說日記是個人私隱。”林晚捂得嚴嚴實實。
林兆峰大笑:“逗你啦,我怎麼會看你日記,早點睡覺不要玩太晚。”
林晚點頭。
爸爸離開后,林晚又小心翼翼打開日記本,將最後一個句號畫上,然後將日記本合上收進抽屜。
獨自一人回到住處,一路上柳素素手裏捏着一支迎春花,上樓開門開燈關門,動作一氣呵成。
這裏是她自己在外租住的一居室,房子不大,收拾得卻整潔乾淨。
到家的第一件事,她便先找來了一個花瓶,是房東留下的,洗凈后裝了水,而後將迎春花的枝插進去,過程中忍不住又湊近嗅了嗅,好香,拿到卧室擺在了書桌上,放眼望去,也給房間添了少許春色,柳素素站着發了會呆。
不由得想起送她花的小孩,嘴角不知不覺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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