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鍋的米
江紫芙是穿越過來的。
她自己其實是不大情願的。
死皮賴臉的躺了三天之後,她終是翻身一骨碌,手腳並用的從炕上爬了起來。
倒不是她良心發現,對自己白吃白喝惡劣行徑幡然悔悟。而是實在餓得抓心撓肝。再這麼耗下去,她總有一種不大吉利的預感。
這幾天的伙食忒差,簡直不能稱之為伙食——碗底的幾顆雜糧粒粒可數,面上漂着幾朵野菜葉兒,清凌凌的,都能照出人影來。
門破窗殘,凄冷的風吹進屋子,江紫芙一哆嗦,一個噴嚏打了出來。
“大姐,你起來了?”
門帘掀動,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忽閃着一雙大眼睛,見她下地了,遂就近將一個粗瓷大碗放到木桌上,細聲細氣的說道:“趁熱趕緊吃。”
果不其然,還是刷鍋水一樣的吃食。
江紫芙抬手捂了捂眼睛,又捏了捏眉心。
“大姐,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小男孩江文元關切的問道,馨涼的小手撫上江紫芙的額頭。
江紫芙指尖一動將他撥開,只覺得命運慘不忍睹:“沒事,沒事……有點燙……”
“那你慢慢吃,我拾柴火去了。”
安頓好大姐,江文元就出了門,六歲的娃娃瘦骨伶仃的,看起來還不到五歲的樣子。
這年冬天冷的格外早,院牆底下的柴垛早就見了底,饒是他天天出去撿,也依舊入不敷出,炕都燒不起來。
男孩的腳步聲很快就消失在了北風裏,江紫芙支撐着站起身來,鑽出屋門,一頭扎進了灶房裏。
灶房裏狹小簡陋,一口大水缸,一方灶台,就佔去了大半間屋子。
摸索過牆角幾個落着灰的罈罈罐罐,又在碗櫥里一通翻找,小半碗糙米,一小把野菜乾,一丁點兒粗鹽。
這真真是一個讓人喜出望外的發現。
江紫芙咽咽口水,泡上野菜乾,又在大鐵鍋里放米,加水。
只是她不曾想到,這看起來得心應手,尚存餘溫的灶膛,根本沒有表面上那麼容易應付。又吹又翻的鼓搗了半晌,嗆得鼻涕泡都出來了,火苗才終於躥了起來。
火勢實難控制,為了避免糊鍋,只得多加些水。就這樣水多了放米,米多了放水,小半碗糙米,給糟蹋了個精光。
盛出米飯,放在灶台上溫着,又加了把柴,下入泡開切好的野菜乾,煮了個菜。
長年飢餓的鼻子,對飯菜的香味格外的敏銳。隔着老遠,江文元就聞到了自家院子裏飄出來的飯香。
破舊的木門“吱呀”一聲,拖着比他矮不了多少的一捆乾柴,江文元吭哧吭哧的進了門,喊道:“二姐,你回來了?”
江紫芙放下鍋鏟,迎出院子:“是我,你二姐還沒回來。”
“大姐?”
江文元吸吸鼻子懷疑自已聞錯了,這應該是別人家裏飄過來的味道。他有些失落,不過很快又打起精神:“大姐,你看這是什麼?”
江紫芙伸手過去,兩顆乾癟的野酸棗便放在了她的手心。
她丟了一顆在嘴裏,只覺酸酸澀澀的。不過眼下的光景,有點乾果吃已經彌足珍貴了,於是誇道:“還不錯,哪兒來的?”
江文元開心起來:“好吃是嗎?酸棗溝里摘得,想不到居然沒被摘完,我明天再去找找看……”
正說著,就見門外一道利索的人影閃了進來。
江文元眼睛一亮:“二姐?”
江紅柳略帶的疲憊應了一聲,不過看到江紫芙,她瞬間就爆發起來:“你……你看你弄得這一身!”
她抖了抖身上的煙灰,辯解道:“我這不是燒火做飯么……”
她還沒說完,卻見江紅柳一下子呆住了,繼而利箭一般衝進了灶房。
兩人跟過去,只見江紅柳揭開牆角的罈罈罐罐,神色慘白的癱坐在缸沿兒邊。
一直以來,江家二姐都是頂樑柱一般的存在。她的臉色一沉,那倆是連大氣兒都不敢出的。
江紫芙看着這樣的江紅柳有些犯怵,問了一句旁邊的江文元:“元元,她怎麼回事兒?”
江文元眉毛聳了聳,壓低聲音道:“大姐,你一頓煮了咱家半個月的米吧!”
江紫芙撓了撓頭:“我……”
江文元拍了拍江紫芙手,嘆口氣道:“你小時候腦袋燒壞了,沒事,二姐不會真的打死你的。”
江紫芙:“……”
是的,在穿越事件發生之前,江紫芙還是個笨手笨腳,獃頭獃腦,稀里糊塗的二傻子。
她的傻並非天生,而是三歲那年發了一場幾天幾夜的高燒,燒退了之後,人就這樣了。
此後十多年物換星移之中,父親江淮被征去做了苦役,音訊全無,後來聽說已經凶多吉少。母親含辛茹苦的支撐着一家子的生計,沒兩年就積勞成疾,撒手人寰。
如今,在一起相依為命的,就只有姐弟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