馴養
對於選擇困難症患者來說,二選一是個難題,三選一足以致命。
婁五對克服此症很有一套:
條件允許時選什麼選,作為成年人,她都要;不允許的話,手速快於腦速直接伸手一點,搞定收工。
反正對她來說,張張都是匹配職業的技能卡,抽到就是賺到。
卡片當即翻轉,綻放出耀眼的紅色光芒,是一張中吉卡。
【藥物卡(中吉):可治療20次,每次回血20%(同一治療目標每日最多承受5次)。】
婁五滿意一笑。
初次入手中吉卡,加上之前方四用來報恩的小吉藥物卡,生命力這方面暫時穩了。
此時,距離戰場關閉還有二十四小時。
對於普通玩家來說,在確保個人晉級的前提下,隨便找個地方苟到戰爭結束,無疑是上上之策。
然而對於婁五,屬於她的戰鬥才真正開始。
“敵方大本營內還剩下精英敵兵1人,就是那個不務正業的主將,另有普通敵兵40人。”
“其中,只有10個普通敵兵是滿血狀態,餘下30人一看就是從火災中僥倖逃回來的,已然殘血,戰鬥力隨之減半,不足為懼。”
“按我的計劃,需要考慮的是體力如何續航,好在還有你們六個人……”
婁五倒掛在粗樹杈上,對着她忠誠的系統兵們一陣碎碎念。
他們聽不懂不重要,她捋清思路就行。
計劃在她的低聲細語中逐漸完善,精準到以系統兵的面板數據,需要跑多少米、消耗多少體力、佔用多少時間。
一番計算調整后又反覆推敲數次,總算定下。
婁五彎腰一扒,身體靈活地翻上樹杈,眯起眼養神。
系統時間跳到2:00時,她睜開一雙清亮的眸子,從樹上一躍而下,帶着六個系統兵悄然摸向了敵方大本營。
**
“備戰,有敵襲!”
一支竹箭扎在敵營哨兵的大腿上,瞬間打掉31的生命力,驚得對方困意全無,高喊着示警。
敵軍主將率領一眾普通敵兵從四面八方呼啦一下冒了出來,看這整齊的穿戴和反應速度,明顯已經等候多時。
婁五吹聲口哨,對此並不意外。
她一擊即離,跳下樹杈和六個系統兵分頭朝各個方向撤退。
一隊普通敵兵順着射箭的方向追出來查看,只發現一片雜亂的腳印,由於思考能力受限,最後無功而返。
一刻鐘后,密林的另一個方向。
又一支竹箭瞄準敵營瞭望台,嗖的一聲離弦而去。
負責警戒的哨兵本就是因為殘血才被打發來做這種苦差事,再次受傷掉血後生命力不足10,虛弱得站不穩。
撲通一聲從瞭望台摔落,血條清零。
“敵襲!這次在西邊!”婁五的系統兵蹲在敵營外圍趁亂大喊一聲,敵方大本營內又是一番騷動不提。
如此反覆折騰數次后,敵軍疲憊不堪,再聽到“敵襲”的示警聲全是一臉麻木。
天蒙蒙亮時,一個系統兵衝到敵營入口,將長矛投擲進去,轉頭就跑。
誘敵之意不能說很明顯吧,只能說連瞎子都看得出來。
普通敵兵死腦筋,抬腿要追,主將眉毛一擰,冷哼一聲,“雕蟲小技,不過是想使我軍疲憊,怎能次次讓敵人如願?你,你,你們倆跟上去看看,其他人,立刻回去休息,對方再來騷擾,派兩個人驅趕即可,休要上當。”
“是!”
兩個被點名的普通敵兵出列,提着彎刀追着系統兵衝進了密林里。
沒多久,悶哼聲先後響起,倒在地上的兩個普通敵兵轉眼消失。
婁五背着長弓從樹上跳下來,快速跑動換了個方向,派出另一個體力滿值的系統兵,開始了新一撥的誘敵。
……
一次又一次,普通敵兵嚴格遵守主將的命令,每次只派兩人追出去驅趕,可惜個個有去無回。
敵軍在不知不覺間減員,婁五的體力也即將告罄。
她見好就收,果斷停手,挑了塊樹木茂密光線較差的地方原地休息。
六個系統兵則領了新的任務,三人一組輪流開始挖坑,一組體力見底,另一組立馬替換。
當深坑挖好時,敵軍主將終於一覺睡醒。
看着站在他眼前屈指可數的八個手下,他以為自己還在做夢,閉上眼等了會兒,再次睜開,人數沒變。
敵軍主將:“???”
待回過神,敵軍主將暴喝一聲,“王八蛋,老子上當了!都怪你們這群傻叉,沒腦子,全他媽是飯桶!”
他氣不打一處來,二話不說,提刀衝到大本營入口懸挂的木籠前。
“狗膽包天,連本將軍也敢騙,這就是你說的火頭兵?普通火頭兵怎可能有如此謀略,膽敢欺我至此!”
被俘的三個男玩家因為婁五的多番騷擾,同樣一夜沒睡好,好不容易敵營安靜下來,窩在籠子裏打個盹,積攢的睡意卻被這一聲怒吼嚇得不翼而飛。
面對敵軍主將的滔天怒火,作為告密者的崔飛自然首當其衝。
他抖如篩糠,擺着手解釋,“不不,你聽我說,她真是個後勤,還是個女的,我沒撒謊,不信你問他們倆。”
姚慶生譏笑一聲,別過頭不說話。
死就死吧,他認了。
他只後悔自己眼拙,放着大佬自報級別不信,信了個滿口謊言的騙子,一步錯步步錯。
方四的臉都被崔飛抓花了,更是恨他恨得不行,見狀也學姚慶生裝聾作啞。
他私心想着,姚慶生好歹和婁五能說上話,萬一有機會跟着獲救呢?就算是末世,好死也不如賴活着。
敵軍主將目光犀利地依次掃過三人,面色陰晴不定。
“呵呵,還想騙本將軍?你們故意在我面前表現出不和,然後讓這個看起來最猥瑣的傢伙告訴我假情報,本將軍損失如此之多的兵力,錯就錯在不該輕信你們。”
話音剛落,他手中大刀一揮,第一個木籠里的崔飛眨眼間便身首分離。
至死,崔飛都是滿臉的不甘和怨憤,彷彿落得這麼個結局全是別人的原因。
一秒后,崔飛的屍體原地消失,敵軍主將見怪不怪。
他轉過身,用帶血的刀背重重地拍了拍姚慶生的木籠,“夠了,不必做出這副視死如歸的模樣,欲擒故縱的把戲而已,本將軍不會審問你,更不會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
姚慶生:“……”
等等,對方好像誤會了什麼。
方四偷偷朝姚慶生擠眉弄眼,被敵軍主將看在眼裏,越發相信自己的判斷。
看吧,自己一旦不聽這兩人的虛假消息,他們立刻就慌了神。
他趁機進一步試探,“你們的同伴不敢正面來攻,反而盡耍如此下作的手段,不正說明她自知不敵?讓我猜猜看,她手下的兵力恐怕連我眼下還不如吧?”
方四詫異地張大嘴,一句“卧槽你怎麼知道”險些脫口而出。
姚慶生狠狠瞪他一下,落在敵軍主將眼裏,恰恰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他仰天大笑三聲,“難為你們如此重情重義,且等片刻,本將軍這就去將那小賊擒回來,送你們一同上路。”
敵方主將振臂一揮,“所有人聽令,隨我出征,一舉殲滅那小賊!”
八個普通敵兵齊聲一吼,愣是喊出了八十個人的氣勢,“遵命!”
**
旭日東升,天光大亮。
一個系統兵故技重施,剛出現在敵營附近想扔長矛,埋伏在此的敵軍主將便率兵追了上去。
系統兵按照婁五定下的路線掉頭逃亡,敵兵則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很快,敵軍主將便攆上了前方的系統兵,亂刀殺之,藏在樹后負責接應的系統兵“見勢不妙”,同樣轉身就跑。
敵兵一行人馬士氣大振,繼續追擊。
途中,敵軍主將陸續發現了四個沿路埋伏的系統兵,一個沒放過,刀起刀落間揚眉吐氣,只覺得酣暢淋漓、痛快不已。
殺到上頭的他發現第六人,毫不猶豫便帶頭沖了上去。
嘩啦。
鋪滿落葉的地面轟然塌陷。
敵軍主將一腳踩空,和他的六個士兵摔進深坑裏,剩下兩個跑慢一步沒趕上趟,被從樹上跳下來的婁五連踹兩腳,送去跟大部隊團圓。
婁五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看向深坑中。
普通敵兵被尖銳的木刺扎穿身體,生命力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失,接連消失不見。
敵軍主將因為金色鎧甲的保護,看起來受傷不輕,奄奄一息。
婁五盯着他手上做工精良的大刀和那身噼咔噼咔閃着金光的鎧甲,眼饞極了。
不過她深知貪婪的後果,大概率是被這個狡猾的敵人拉着共歸於盡。
別以為她沒看到,就這麼會兒工夫,那傢伙已經偷瞄她三次。
真要是快死的人,哪還有力氣耍這種心眼?
發現婁五不僅不上當,反而拉弓瞄準自己,敵軍主將演不下去了,低聲求饒道:“女俠饒命,本將軍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
婁五搭上箭,手臂后移拉滿弓弦,“戰場上,最怕的就是多餘的好奇心,我只對一件事感興趣,知道是什麼嗎?”
敵軍主將被帶歪思路,忍不住好奇問了句,“是什麼?”
婁五勾起唇角,鬆手的同時冷聲回答,“那就是,敵人死了,我還活着。”
敵軍主將被一箭穿吼,當場咽氣,他握在手裏藏於袖中的匕首噹啷一聲掉在地上,一秒后和他的屍身一起刷新。
至此,成功清場。
**
系統提示音響起,“敵軍全員覆滅,本次戰場將於一小時后關閉。”
方四聽到這冰冷無情的電子音,激動得差點落淚,“得救了,真沒想到,我以為我這次死定了。”
姚慶生同情地看他一眼,“別開心太早,如果咱倆到最後都是被囚禁狀態,結局一樣是個死。”
方四驚了,“還能這樣?”
他這下徹底慌了,“那怎麼辦,婁五應該會來救咱們吧?咱們是被崔飛忽悠了,也不是故意排擠她,她會不會記仇,故意扔下咱們倆?”
姚慶生看了眼木籠下還在燃燒的火堆,“我有個辦法叫她過來,放狼煙就行,你有辦法弄滅這堆火嗎?”
方四想了想,一把拽下褲子,衝著火堆滋了一泡尿。
看着逐漸熄滅開始冒煙的火堆,姚慶生朝他豎起大拇指,露出商業互吹式的笑容,“厲害,這麼久沒喝水還能尿這麼遠。”
方四得意地抖了兩下,“小意思,其實還能更遠。”
“靠,垃圾,你往哪兒尿呢!”
“怎麼說翻臉就翻臉,我又不是故意的……”
**
婁五隔着老遠看到從敵方大本營升起的黑煙,眼角笑意蔓延,“生意來了。”
我親愛的卡片寶貝們,麻麻這就來接你們回家。
她加快步伐往回趕,不料半途中突然躥出一道銀色的影子,一頭撞在她腿上,然後軟軟地倒地,凄涼地哀嚎一聲。
婁五:“……”碰瓷?
看着眼前終這隻莫名眼熟的狼,婁五陷入了沉默。
【相逢便是緣,你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婁五:“不,我不想。”
【從前,這片林子裏有一隻桀驁不馴的狼王,狼群里的狼全都怕它,它們恭敬地稱它為,“王”。】
婁五:“???”
都說不聽了,我拒絕了個寂寞?
她抬腳踩住狼尾巴,對方嗷嗚嗷嗚的聲音一頓,目光幽怨。
【好了好了別踩了,孩子尾巴都要斷了,我給你簡略點還不行,核心意思就是這隻狼王追尋真愛失敗,不幸遇到了隔壁老王,慘遭傷害,憤而離群索居……】
這麼倔強,這都非要說完?
婁五的肚子適時地發出輕微的咕嚕嚕聲。
她看了眼個人面板,生命力100,體力卻掉到30,難怪。
孤狼察覺婁五看它的眼神終於發生了變化,然而這變化卻不是它要的同情心軟,而是赤‘裸裸的對食物的垂涎。
這意味着什麼它可太懂了!
【不,你不能吃掉我,狼肉一點都不好吃!】
婁五:“管飽就行,我不挑口味。”
【像我這麼通人性的狼,你難道一點都不好奇我的來歷嗎?】
婁五:“上一個跟我聊好奇心的,已經被刷新了。”
【……】
【我的狼生中一共失戀了一千零一次,吃什麼補什麼,你小心注孤生。】
婁五:草(一種植物)。
實不相瞞,她成功地被它說服了。
孤狼發現有戲,急忙主動地發出結緣申請——
【恭喜玩家觸發隱藏技能:馴養】
【這是一隻幼年雪狼,你願意收養它、照顧它、陪伴它、無論生老病死——】
婁五一巴掌拍散了浮空文字,“我不願意,滾犢子。”
【……】
【好吧,這是一隻吃得少幹得多、集戰鬥騎乘於一體的多功能雪狼,你願意讓它跟隨你左右,只需要固定提供一頓飽飯嗎?】
婁五彎腰摸了摸雪狼毛茸茸的大腦袋,“乖,早這麼說不就完事了?”
點擊確認,結緣完成。
雪狼喟嘆一聲,“幾千年過去了,人類依然這麼狡詐,一點便宜都占不着。”
婁五捏住它的臉,扯歪。
“哎呦呦,疼,孩子錯了,快鬆手。”
婁五給了它一個“管住你那張嘴”的眼神。
她以前又不是沒聽過智能寵物npc跟主人用四國語言對罵,別說這隻狼開口說話了,它背個唐詩三百首她都不會覺得意外。
“名字。”婁五問。
她需要輸入進個人面板里。
雪狼一瞬落寞,“哎,過去已去,那個名字不想再提。我的狼生如今只剩下一個夙願,啊,甜甜的戀愛在哪裏,在哪裏呀在哪裏~”
婁五露出一絲笑意,“既然這樣,名字就從這句話里起吧。”
雪狼害羞地歪頭看她一眼,“甜、甜甜嗎?”
婁五笑得越發慈愛幾分,“不,是‘在哪裏’,英文名where,日語名doko。”
雪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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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四看着不再冒煙的火堆:“她怎麼還沒來?不會真打算見死不救吧?”
姚慶生:“不會,她肯定是沒看見,咱兩的命加一塊對她來說也沒卡重要。”
方四:“……那現在怎麼辦?”
姚慶生指了下一百米開外正在燃燒的火堆,“你不是說多遠都行?來吧。”
方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