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白雲外 第一章 千里迢迢(上)
無非正抱臂走在隊伍的最後,一襲白衣,輕紗曳地,散在腦後的青絲被風揚起,本該是個天地難求的美人圖,可這圖中的美人卻是淡淡的神情,眉眼間還帶着些不耐煩。
她前面的,俱是千里迢迢的靈。
天地開闢,六界之外,還有一界,靈界。
這靈界,超出六界之外,不受任何一界管轄,是世間萬物執念所化。靈初化,俱是無體無形,可寄付於其他之上,借形修鍊。待到修鍊大成,方可自化形體。
因為超出六界之外,六界紛紛以獵靈為修鍊的一道法門。對於他們而言,吸食一個靈的修為,和服用仙丹仙草沒什麼區別。況且,一個靈能留下意識,至少都有了千年的修為,比那些仙藥更為省時省力。
只有一處“十方樓”,裏面的靈,是不能碰的。
十方樓,是六界具有的地方,裏面幫世間萬物完成心愿,十方樓里的執者,有神,有仙,有妖,有鬼,有人,自然還有靈。這裏面的執者,除了交給十方樓樓主,誰也不能動。
說回這靈,靈界,也就是所有靈住的地方,叫“白雲外”。而白雲外裏面,最大的修鍊之地,便是“千里迢迢”。
浩浩蕩蕩的隊伍,此時終於落了座。且看這些靈,與外頭的比起,自然一個個威風凜凜,意氣風發,無人不敬無人不畏之態。
大殿內,靈師還不曾來,便都在交頭接耳。
這時,一水綠紗裙的女子,鬆鬆挽着頭髮,從門外飛了進來。
“荷妨,你晚了!”有人笑着提醒。
荷妨落地,四處看了一眼,揚唇一笑,往第一排坐了過去。
有刻薄的,見不慣她這囂張的樣子,立馬低聲同身邊的人說道:“你看看,不就是十方樓來的嗎?有什麼了不起的,還從沒見過還需要和我們一起修鍊的執者!我都替她臊得慌!”
有心地好些的,也在暗自嘆息:“咱們成了靈,沒了身體,也沒了記憶。十方樓自然也不必其他界的強,還是多擔待些吧。他們強了,咱們也能好些。”
其他七嘴八舌的,一時議論紛紛。
無非就坐在最後一排,兀自翻着書,越看越看沒意思,索性丟了書閉目養神。
乎聽一聲巨響,原是二層欄邊坐着的一白衣男子,擲了手中的筆,拂袖站起了身子。
“今兒我在上邊,怕不是你們沒瞧見了?我倒是看看,誰在這欺負我的小師妹?”那人語氣談笑般,可一時,殿內百餘人竟無人再敢出言。
荷妨一聽,不耐煩的撇撇嘴,朝着樓上喊:“斯禮,就你弄鬼,一大早的跑那上面做什麼?快下來給我綰綰頭髮。”
再一眨眼,斯禮已然從二層落了地,一襲白袍,若不是眼中帶着若有若無的邪氣,定是最儀錶堂堂的。
自古美人愛英雄,更何況是斯禮這般,靈力又強,容貌又無可比擬的“英雄”。荷妨更諳此道,當然明白這些靈看不慣她這個新來的,都是因為斯禮。她也不爭不吵,更與斯禮親近些,氣得那些人沒辦法才好。
“你個小丫頭,也不幫幫你師姐,自己在這躲清閑。”斯禮果然坐在了荷妨身邊,一邊回頭朝着無非說著。
無非這才伸了個懶腰,也不着急睜眼,慢悠悠答話:“她同你好來着,管我什麼事?你要真想她好,倒是再別搭理她。她也清凈了,別人也清凈了!”
這無非和荷妨,都是十方樓的執者,是剛剛化成人形的小靈,被閣主送到了千里迢迢先來修鍊。
斯禮卻不同,說是千里迢迢的大師兄也不為過。雖不是年紀最長的,但卻是靈力最強的,又會說話,還能管事,最得靈師的喜愛。
他雖一項同大家關係都好,可荷妨和無非一來,立刻就讓人看出了差距。他待荷妨之好,短短几日已經酸倒了一大片。
當然,女子之愁,便是男子之喜了。荷妨的風情萬種,加之無非的神秘清冷,可是千里迢迢從未出現過的美景。
好在斯禮護着,否則,不知只剩下誰不會對二人下毒手了。
這時,靈師才緩緩進殿。
這位靈師是只管修鍊心法的,眾人皆稱他長天靈師。靈體是神器聚魂杖。
靈中也分三六九等,先是靈體。有的靈寄付於平凡器物,便是再怎麼修鍊也無用。像這位靈師的聚魂杖,乃是天地神器聚魂杖,機緣巧合被他附了靈,修鍊時自然可仰仗神器之力,其中之強自不必說。
斯禮更是有趣,寄付於了一隻九尾銀狐,如今狐族凋敝,他寄付的這一隻,也是世間唯一一隻了。
大殿內的人,還同原先一般修鍊心法。直到今日課程結束,長天靈師才說,驗靈儀式準備的差不多了,今日黃昏,叫荷妨和無非去驗靈。
這下子一下炸開了鍋。
十方樓是什麼地方?六界都無人敢碰的地方,裏面的執者,必然都有可取之處。這裏的靈,哪個不想看看她們這兩個執者,究竟有何過人之處。
千里迢迢別的不行,傳消息卻是一等一的快。一個午飯的時間,三十多個靈師手下的弟子,全部都知道了這件事。一個個摩拳擦掌,等着晚上驗靈時看好戲。
的的確確,這些天看來,荷妨和無非屬實沒有什麼過人之處。各門修鍊,也沒有強的。除了容貌,再無讓人覺得有配得上十方樓的地方。
外頭艷陽高照,剛剛用過飯,荷妨正在無非的房內打盹。無非靠在床頭,手下捯飭着斯禮昨晚上送來的機關玩具。
“無非,你說,你會是什麼靈體呢?外面那麼多人等着看笑話,你慌不慌?”荷妨翻了個身,撐起腦袋看着無非。
無非歪了歪頭,目光還在那機關玩具上,“他們關我什麼事?我只是想知道自己的執念是什麼。看了靈體,方有處可尋。”
“嗐!都被執念害的做靈了,你還要找?偏偏灰飛煙滅才是你想要的歸處的!”荷妨坐起身,搶走了無非的機關玩具,又被無非兩下奪了回來。
“你就愛拿我取笑。我們兩個白靈氣還有什麼好慌的呢?難道,還能比今日笑話你那個銅碗還差?”
荷妨這才順了心,咯咯笑了起來。
靈修鍊,還需要靈氣。靈氣越強,說明天賦越高。最次的是橙靈氣,以後依次是青、黃、藍、紅、紫,而最難得的,就是白靈氣。
靈界幾千年來,這還是頭一次出現白靈氣,而且一來就是兩個。這也就是十方樓樓主,為何都耐不住等荷妨和無非現了靈體,就將她們收為執者了,還眼巴巴的送到千里迢迢修鍊靈法。
靈法一共十重,每重分上中下三段。靈,只有修鍊完第十重下段,才能化形生出自己的肉體。那個時候,才能決定自己的宿命,是要得道成仙,還是輪迴轉世。而不必只能作為一個意識,在世上孤零零的存在。
而無非和荷妨,不過才是一月不到的靈,就已經是一重下段了。千里迢迢的那些靈,有的修鍊千年,才是一重下段。
而斯禮,是紫靈氣,如今修鍊了百年,剛到了二重中段。
“走吧,時辰差不多了。”
無非見荷妨起身,瞟了一眼窗外,正是正午時分。
“人在哪?”
荷妨聳聳肩,隔着窗指去。無非順勢望去,見捲起的竹簾后,正是烈日烤的焦燙的練功台。上面端坐着一白衣公子,面容俊刻,度勝闊天百川。
“千里迢迢的怪胎,留玉,如假包換!”
“你怎麼知道是他?”無非不解。
荷妨晃着紅指甲,笑眯眯的朝前走,“昨兒那個劍靈體的師兄告訴我的。我打聽留玉,他還駭了一肚子醋,你說好笑不好笑!”
樓主送她們來千里迢迢,不光為了修行,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便是找到這個怪胎留玉,加入十方樓。
這個留玉,雖是千里迢迢的弟子,可是從未去上過課,都是自己修鍊。每日太陽最毒時,便會來這練功台曬太陽。
他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從不與人打交道,這才有了那“怪胎”一說。
“那個師兄還說,去年弟子的冬試,他拿了第一呢!”荷妨補着話道:“斯禮才難難的擠進了前十!”
千里迢迢的冬試,三年一次,只有前一百的靈,才能修靈法課。修了靈法課,才能學到各樣的法術。都是根據靈力的不同來搭配的。
再往上頭說,便是天靈宮。
天靈宮的弟子一共只有二百個不到,只有機緣巧合到了,才能被挑進去。一旦進去了,怎麼說也是能修到四重靈法了。那時,得以自保,也不怕被當做修鍊的靈藥了。
“你去!”到了練功台邊上,荷妨一把將無非推了出去。
“做什麼?你不是最會同男子打交道?這會又推我出去,壞了事算誰的?”
荷妨小聲道:“你不懂,他這樣的,不近人情!須得你這樣,也不近人情的才好呢!”
“就你鬼話多!”無非深吸了口氣,抬步上了練功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