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獨家發表
驟然見到失蹤多日的高粱,紀輕舟着實被嚇到了。
高粱失蹤的這些日子,他有過內疚有過恐懼,也想過各種各樣的可能。但他萬沒料到,對方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御書房裏,這就意味着攝政王不僅放過了對方,且將對方安排在了身邊伺候。
這其中到底有着怎樣的深意?
無奈高粱還要守在御書房伺候,一門之隔他不敢和對方有任何的交流,只能憂心忡忡的快步回了小院。
圖大有顯然一直在等他回來,一見他進門便問道:“今日第一天當值,沒出什麼岔子吧?”
“沒有。”紀輕舟有些心不在焉的開口道。
“今日王爺召了師父一趟,說是打算搬到英輝閣去處理政務。”圖大有將李湛今日交代姚長安的事情朝紀輕舟說了一遍,有些納悶道:“你說王爺突然做這個決定,是不是打算搬到宮裏來住?”
紀輕舟原本一直在想高粱的事情,聞言開口道:“陛下年幼,他或許是打算搬進宮來時時照拂陛下。”
原書里攝政王對小皇帝並不如何上心,別說是搬到宮裏照拂幼帝,即便是平日裏相處也並不親近,但今日紀輕舟所見,卻似乎並不是那麼回事。
“朝中有人在議論,說王爺此次回京之後似乎與從前大為不同了。”圖大有道:“性子冷淡了許多,而且他從前向來不喜歡內侍伺候,這次竟然主動讓師父給他安排內侍,還給了師父一串名單。”
紀輕舟聞言看向圖大有問道:“什麼名單?”
“我只聽師父提了一嘴,不過沒有你我。”圖大有道:“咱們如今是在御前伺候的,與王爺也要時時見面,調撥咱們過去反倒是多此一舉。”
紀輕舟暗道,攝政王突然轉了性子,定然是因為此前奉先閣的事情受了刺激?
想想也是,堂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被人那般算計,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你的手怎麼了?”圖大有這才留意到紀輕舟手背上的燙傷。
紀輕舟打了些冷水沖了片刻,將自己見到高粱的事情朝圖大有說了。
“你之前不是一直擔心他的安危嗎?如今他能安然無恙地回來,說明王爺不再懷疑這件事情了。”圖大有見紀輕舟眉頭緊鎖,正色道:“你把我的話忘了嗎?此事已經過去了,既然王爺都不再追究了,你整日戰戰兢兢,只會惹人懷疑。”
紀輕舟聞言點了點頭,知道圖大有說的是對的。
既然攝政王對他沒表現出任何異樣,那就說明此事已經結束了。
他現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徹底忘記奉先閣中的那晚,然後老老實實做小皇帝的隨侍,不要捲入任何不該捲入的是非,也不要惹到任何不該惹的人。
“王爺今日在御書房傳了膳。”紀輕舟朝圖大有道。
“那又如何?”圖大有一怔,隨即意識到了什麼。
攝政王此前十分謹慎,從來都不會在宮裏用膳,即便是茶水幾乎都不會入口。可如今他不僅要搬到英輝閣且安排了人伺候,甚至連從前的習慣都改了。
“你是在提醒我……”圖大有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焉知他是不是在做樣子?”紀輕舟道。
圖大有聞言便反應過來,紀輕舟這是怕他再受人指使朝攝政王投毒,所以提醒圖大有老實點,別中了圈套。
事實證明,紀輕舟的猜測是對的。
他午飯後去了小皇帝的寢宮接了人去御書房,卻發覺攝政王並不在裏頭。
小皇帝天真爛漫,嘴裏藏不住話,紀輕舟幾句話一套便知,攝政王雖然傳了午膳卻沒吃,待小皇帝午睡的時候便出了宮,大概是回王府了。
何必呢!
紀輕舟一邊覺得對方有點謹慎過了頭,一邊卻不由生出了幾分畏懼。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如今的攝政王似乎比原書中更難以捉摸……
“你的手還疼嗎?”李叢趴在書案上抄寫經義,時不時便有些走神,總愛與紀輕舟搭話。
紀輕舟朝李叢略一躬身,回道:“多謝陛下關懷,奴才不疼了。”
“先生說待人以誠,我是君你更不該騙我。”李叢一本正經的道。
紀輕舟聞言有些驚訝,只得改口道:“奴才知罪。奴才的手有點疼,但並不厲害。”
李叢咬着毛筆思考了片刻,突然從椅子上爬下來,一溜小跑去了後頭的書架上,然後小心翼翼地從最底層取出一個小木箱。紀輕舟想湊過去看看,他卻抬起小手做了噤聲的動作,指了指門口,那意思讓紀輕舟幫他把風。
紀輕舟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走到了門口守着。
片刻后李叢將小木箱放回去,又跑到書案前爬上了椅子,這才朝紀輕舟招了招手。
“你伸手。”李叢神秘兮兮的道。
紀輕舟聞言伸了一隻手出來,便見李叢將一隻小手放在他的掌心,而後手指一松,一刻糖果落在了紀輕舟手裏。紀輕舟看着那顆糖果怔了一下,只覺這糖果有些眼熟。
“吃了就不疼了。”李叢開口道,“你要替我保密,皇叔不讓我吃糖,母后也不許。”
“那陛下這糖果是從何而來?”紀輕舟問道。
李叢放低了聲音朝紀輕舟招了招手,待紀輕舟湊近之後他才奶聲奶氣地道:“小姨給我的,我一直偷偷藏着,實在饞了才吃一顆。”
李叢說完了便仰頭看着紀輕舟,目光充滿了期待。
紀輕舟不忍拂了他的好意,便扒開那顆糖放進了嘴裏。
李叢這才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彷彿是做了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情。
糖果在嘴裏化開,滲出並不濃烈的甜味兒,紀輕舟心中一動,驟然想起了什麼。怪不得這糖果看着眼熟,宮宴那日在奉先閣里,那少女見了面后便塞了一顆一模一樣的糖果給他。
那少女既然是邱國舅的妹妹,當然也是當今太后的妹妹,也即是李叢口中的小姨。
紀輕舟好不容易鬆了的那口氣,再次毫無徵兆地被提了起來。
雖然他直覺那少女應當不會主動出賣他,可若是被有心人找到機會加以詢問,卻未必不會露出破綻。最棘手的是,李湛當晚也是見過那少女的,而且明確地知道那少女肯定見過自己。
不過紀輕舟轉念又覺得,攝政王說不定早就將此事放下了。
不然怎麼會將高粱安然無恙的放回來呢?
只是無論如何,紀輕舟總歸無法徹底放下心來。
直到幾日後,紀輕舟從圖大有口中得知,太后的壽辰即將到來,宮裏要舉行宮宴為太后賀壽,而賓客名單中便有邱家的幼女——邱蘭溪。
“先帝駕崩不久,辦壽宴是不是不妥?”紀輕舟問道。
“咱們大渝可沒那些講究,就連陛下登基和攝政王回京都可以辦宮宴,太后壽辰有何不妥?”圖大有道。
紀輕舟暗道,原書里那場宮宴之後,這皇宮裏便再也沒有辦過任何宴會。
沒想到他的出現改變了這麼多事情……
不過這邱蘭溪要進宮倒也不一定是壞事,紀輕舟暗道若是有機會見面的話,他至少能確認一下對方到底有沒有將事情傳出去。那晚太過匆忙,雖然紀輕舟已經叮囑過對方,但終究還是不大放心。
尤其是出了流言那件事之後……
“宮宴那日,女眷一般是何時進宮?”紀輕舟問道。
“怎麼,你想去偷偷看女眷?”圖大有一臉揶揄的道。
紀輕舟聞言笑了笑道:“有個故人,想藉機說幾句話,往後我在宮裏又不能時常出去,只怕見面的機會會越來越少。”
圖大有聞言也沒多問,只答應了當日會替紀輕舟安排。
關於此事,紀輕舟反覆想過,像圖大有說的那般拋諸腦後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可他實在不敢冒險,只因攝政王給他留下的印象太過可怕,他總覺得以對方的手段,不會這麼輕易就讓事情過去。
而這件事情是原書中沒有發生過的,紀輕舟哪怕提前拿了劇本也不知道走向。
這讓他不得不重視,畢竟在這深宮裏,一着不慎就可能丟了性命。
幾日的工夫眨眼就過去了。
壽宴這日,紀輕舟循例陪着小皇帝去宮塾。
課業結束前,圖大有去了一趟宮塾外頭,將紀輕舟叫了出去。
“怎麼樣?”紀輕舟問道。
“大概是老天要幫你。”圖大有壓低了聲音朝紀輕舟道:“邱家小姐自上次宮宴后一直卧病在床,這次難得進宮說想念陛下了,一會兒陛下上完了課,你陪着陛下回寢宮,邱家小姐會過去見陛下。”
今日太后壽辰,來宮裏赴宴的女眷多,若非如此只怕太后就要吩咐人將小皇帝帶過去了。紀輕舟暗自慶幸,這機會簡直就是天賜的一般。
終於挨到中午下了課,紀輕舟帶着小皇帝匆匆去了寢殿。
然而他前腳剛踏進殿門,便覺殿內有些異樣。
不等他反應過來,小皇帝快步奔進殿內,一頭扎進一個人懷裏,而後脆生生的叫了句“皇叔!”
紀輕舟:……
說好的老天都在幫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