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獨家發表
今日文試的結果大大出乎紀輕舟的預料。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誤打誤撞中了選。
且不說那些落選的內侍們看向他時那羨慕又嫉妒的眼神,饒是他自己也有些恍惚。明明打定了主意想要避開原書中的走向,卻還是未能如願。
做小皇帝的隨侍便意味着,今後不僅要服侍小皇帝讀書識字,只怕和攝政王也要抬頭不見低頭見了。紀輕舟一想到對方,心裏就忍不住犯怵。
“你放心,王爺待人很寬和,陛下雖然年幼卻不淘氣,很好服侍的。”圖大有出了宮塾一路上都在鼓勵紀輕舟,“只要你在御前伺候得好了,說不定過個幾年還真能求個恩典,讓陛下將你放出宮去,屆時你便可以替紀家延續香火了。”
紀輕舟回過神來,納悶道:“你對紀家的香火為何那麼在意?”
“我……隨便說說罷了。”圖大有避開他的視線道。
紀輕舟嘆了口氣,他如今最該擔心的反倒不是給小皇帝做內侍的事情,而是此前有關奉先閣的流言。不過他這個擔心沒能持續太久,兩人行到中途,便有小太監匆匆跑來將今日宮裏發生的事情朝圖大有說了。
“你說什麼?”紀輕舟聞言大驚失色,朝那小太監問道。
“你……”小太監與紀輕舟不相熟,但被他詢問后還是答了句:“如今宮裏人人都知道了,你們在宮塾的時候,此事便傳開了。”
圖大有不動聲色的輕輕拽了拽紀輕舟的衣裳,開口朝小太監問道:“事情可有個結果了?”
“攝政王親自找人驗了屍,想來不會有錯,咱們內侍司總算不用人心惶惶了。”那小太監道。
待小太監走後,紀輕舟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麼,驟然轉頭看向了圖大有。
圖大有看着紀輕舟坦然一笑,撓了撓頭,卻沒說什麼。
兩人都知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便一言不發地回了小院。
沒一會圖大有拎了個食盒,將裏頭的酒菜一一擺上桌,看起來心情非常好。他為自己和紀輕舟分別斟了酒,然後自顧自端起來自己那杯,在另一杯的杯沿上碰了一下,仰頭便喝了。
紀輕舟卻沒碰那酒,只看着他壓低了聲音問道:“你為我殺了人?”
“別這麼看着我。”圖大有伸手想去摸紀輕舟的腦袋,手伸到一半卻縮了回來,開口道:“不是無辜之人,你放心!”
紀輕舟一怔,問道:“是誰?”
“宮宴那日在奉先閣換了線香的人,也是散佈奉先閣流言之人。”圖大有道。
當日做手腳和最近散佈謠言的果然是同一個人,只是……這涉事的內侍估計也只是一把刀,真正讓紀輕舟顧忌的,是背後之人。但眼下這把刀既然露了出來,想必背後之人不會那麼快再有動作。
“你……”紀輕舟看着眼前的圖大有,一時之間很難接受對方竟殺了人。他倒不是害怕或厭惡,畢竟對方是為了他才出手,只是他畢竟是在法制社會長大的,驟然面對這種事情難免覺得不太真實。
“你怎麼做到的?”紀輕舟問道。
“有人幫我,並非我親自動的手。”圖大有道:“我此前為你上藥的時候,偷偷記下了你身上淤傷的位置,雖然新做出來的傷未必能以假亂真,但屍體在水裏泡過了,想來能矇混過關吧。”
紀輕舟聞言這才恍然,圖大有顯然不是今日臨時起意,只怕流言剛起的時候,甚至在流言之前他就做好了打算,不然不會特意去記下紀輕舟身上淤傷的位置。直到流言越演越烈,紀輕舟甚至存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思,圖大有這才下定了決心。
“你不該為我做到如此!”紀輕舟開口道。
“此事不要再提了。”圖大有將那杯酒遞給紀輕舟,開口道:“牢牢記住,奉先閣一事從頭到尾都和你沒關係,當夜在裏頭的內侍,如今已經死了。”
紀輕舟聞言只得點了點頭,一時之間只覺得一切像是做夢一般。
但與此同時,他也對圖大有背後之人漸漸生出了幾分好奇。
按照他的推測,在奉先閣動手腳的人大約是與邱國舅家有些關係,那麼幫着圖大有背後的人必然是另外一股勢力。在這宮裏能幾日內將此事摸清,且悄無聲息地將矛頭對準了始作俑者,結果竟還萬無一失,可見此人的手段比邱國舅家還要高明許多。
紀輕舟看向圖大有,暗道這一世圖大有順利躲過了死局,想必將來的劇情應該也會因為這個變數,導致許多他意想不到的走向吧?
既然如此,他的未來倒也未必一片黑暗。
此事很快便傳出了宮,第二日早朝上,便有了定論:
流言中那在奉先閣與人私通的內侍,因為頂不住越來越大的輿論壓力,投湖自盡了。
言官們本來參奏的重點便是那穢/亂/宮/闈的內侍,對參與其中的另一個人似乎並不如何關心,得知內侍已經畏罪自盡,便也沒了繼續糾纏的心思,此事便算是結束了。
整個朝堂上,竟無一人提出要追查涉事的另一人。
“總算是有了個了結。”下朝後董棟一邊幫着李湛換了朝服,一邊感慨道。他此前一直擔心若流言越鬧越凶,只怕將他家王爺牽連進去,會有損王爺的威望。今日見無人繼續追究,心中還是有些慶幸的。
但他家王爺似乎對此事並沒什麼感覺,看那神色非但沒有放鬆,反倒帶着幾分不悅。
“此事能有這個結果,王爺不高興嗎?”董棟開口問道。
“沒什麼不高興的。”李湛淡淡的道:“只是覺得這幫人滿口的仁義道德,做出來的事情卻不盡然。私通的明明是兩個人,怎得到了最後另一個便像是被人忘了似的?”
董棟想不了那麼多,只問道:“難道王爺希望他們不依不饒嗎?”
“算了……”李湛知道與董棟多說無益,搖了搖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經此一事,他突然意識到了如今自己在宮裏的處境。從前他不涉權力之時,對宮裏的事情並不如何關心,一直做着分內的事情。先帝駕崩后,他驟然攝政,看起來權力很大,可在這宮裏卻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
他從前一直謹慎小心,但還是在宮宴那日着了道,險些釀成大禍。那晚若非那個小內侍突然出現,他唐突的人便會是邱國舅的妹妹,那樣一來的後果,他想都不敢想。
而昨日那突然死在了蓮花池裏的內侍,他找人驗看過屍體,並不是自盡,而是被人害死的。不管背後之人是誰,李湛都不得不承認,如今這皇城內暗流涌動,若他再不籌謀,此後必會步步艱難。
“咱們在內侍司,該有自己的人了。”李湛淡淡的道。
董棟聞言一喜,忙道:“王爺英明,早該如此。”
李湛想了想問道:“你如今在宮裏走動得也多了,留意着些。”
“王爺,屬下覺得眼下有一人便十分合適。”董棟開口道。
“誰?”李湛看向他問道。
“紀小公子啊。”董棟道:“他既是您老師的幼子,與您也算是有同門情誼,如今他在宮裏無依無靠,且尚未有根基,咱們拉攏他不正是時候嗎?”
人人都知道這紀小公子頗得姚總管愛重,將來在內侍司必然會混得風生水起。
李湛聞言淡淡一笑,那笑意卻未達眼底,“你以為只有你看中了他?”
“王爺難道也?”董棟開口問道。
李湛卻道:“前朝後宮但凡有私心想要經營的人,只怕都與你想到了一處。”
董棟一怔,問道:“王爺的意思……只怕他早已落入了旁人手中?”
李湛聞言不置可否,大步走向後殿,徑直走到矮榻前,便見小皇帝剛換下了朝服,如今正倚在矮榻上犯困。
李湛伸手抱起小皇帝,開口道:“他不是已經被陛下招攬了嗎?”
董棟聞言一怔,這才反應過來李湛所說的是何事。
但他家王爺這話明顯是玩笑,至於是否招攬紀輕舟,卻沒有給明確的答覆。董棟一時也不敢再問,暗道自己往後多留意便是,一旦確認這紀小公子靠譜,定要及時出手替他家王爺搶人,不能讓旁人搶了先。
流言的事情總算告一段落,內侍司的人今日都放鬆了不少。
紀輕舟在經過了短暫的震驚之後,很快投入到了自己的新身份中。
他如今需要伺候小皇帝讀書識字,所以早朝是不需要跟着的,只要下朝後在後殿的殿外等着,待小皇帝換下朝服稍作歇息后將人接走便可。
今日他第一日輪值,不敢怠慢,早早便候在了殿外。
等了小半個時辰,才見後殿的殿門打開,隨後身材高大地攝政王懷中抱着小皇帝從殿內走了出來。
紀輕舟抬眼看去不由一怔,便見小皇帝依偎在攝政王懷裏,竟還在睡覺。而攝政王雖然周身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冷意,可抱着小皇帝的樣子卻像極了一個任勞任怨的奶爸。
原書里攝政王一直對小皇帝極為冷淡,這才給了原主挑撥離間的機會,整日在小皇帝面前編排攝政王,最終導致了叔侄倆人的隔閡越來越深。
可眼下看來,攝政王對他這個侄子似乎還不錯?
不等紀輕舟反應過來,李湛已經走到了他跟前。
紀輕舟垂首正要行禮,卻覺男人驟然靠近,身上冷冽的氣息毫無預兆地襲來,令紀輕舟不由想起了奉先閣那晚的畫面。
緊接着,紀輕舟耳邊傳來了男人低沉地嗓音:“抱穩些。”
男人話音剛落,紀輕舟便覺手臂一沉……
紀輕舟:……
攝政王竟將熟睡地小皇帝直接放到了他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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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