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對了,明天下午,你和我一起去B市。”錢恆觀賞完成瑤奼紫嫣紅的臉,才想起了正事般地開了口,“一個家族信託糾紛案,委託代理合同已經簽好了,因為很多證據材料都需要在B市取證,所以明天直接過去開工。”
成瑤愣了愣,有些意外:“明天?”這麼突然?
錢恆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這個客戶長期不在國內,明天正好臨時有事回國,停留國內的時間也比較短,所以抓緊時間和他溝通下案情。”
“就,就我們倆嗎?”
這次錢恆連頭也沒有抬:“恩,我對你是放心的。”
自己的工作能力原來在錢恆眼裏已經這樣了嗎!成瑤內心有些雀躍,竟然不帶包銳不帶譚穎,只帶自己也覺得很放心嗎!
“雖然一男一女一起出差確實有點微妙,不過我對你的自控力還是放心的。”
成瑤:???
“和我同住這麼久,你把持的很好。”
等等……
在成瑤目瞪口呆的視線里,錢恆微微一笑,語重心長道:“繼續保持。你經受住了考驗。”
這一刻,成瑤很想仰天咆哮,錢恆!!你可以放一百萬個心!!!這種方面!!你根本不需要擔心的!!!!
*****
成瑤氣呼呼地回了房間,為泄憤般,她下了個日本鬼片看了起來。
人有一種趨勢,越是知道不該做什麼事,內心卻越是對什麼事躍躍欲試,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成瑤其實又膽小又怕鬼,但對鬼片,卻有種作死般獵奇的執着。
抱着抱枕,用被子捂着眼睛,房裏只開一盞小夜燈,再來一包薯片,在陰森的音效聲里一邊噶幾噶幾地嚼薯片一邊偷偷摸摸地看鬼片,既害怕又忐忑,還帶了點小激動和小興奮,情緒隨時緊繃,又隨時隨着影片的劇情帶入,又害怕又刺激。
雖說聽起來有點自虐,但往往這麼看完一個鬼片后,都會有一種情緒徹底發泄過後的放鬆——啊!終於!挺過來了!
這種時候,往往渾身舒爽暢快。當然,副作用也是有的,看完鬼片后的當晚,成瑤一般必須整夜開着小夜燈,就着那點暖洋洋的燈光才能安心入睡,她還沒有在看完氣氛恐怖的鬼片后在一抹黑的房裏睡覺的膽量。
可惜今晚有點不平常。
成瑤剛看到在慌宅里的主角陷入被鬼的狩獵這等最驚悚的情節時,毫無徵兆的,房間裏的燈都滅了,一時之間,只剩下電腦屏幕,發著幽幽的光,然後一個鬼影伴隨着可怖的音效,突如其來地飄了過來,那腐爛的眼眶彷彿盯着屏幕後的成瑤般,與成瑤直直對視了一秒。
成瑤死死用被子捂住了嘴巴,才終於抑制住了自己本可以高亢到媲美女高音的慘叫。
她只來得及穿上一隻棉拖就趕忙連滾帶爬地跑出了房間,噼里啪啦把客廳開關都按了,燈卻一個都沒亮,只有窗外慘白的月光掃進來。
冬天了,大家都睡得早,就連平日裏隔壁樓的燈火也熄的差不多了,只覺得蕭瑟而無生氣。成瑤想起剛才看的鬼片,竟覺得有一股寒氣順着睡褲的褲管一路蜿蜒鑽了上來。
直到她充滿恐懼瑟瑟發抖了一分鐘,才終於在隔壁幾戶鄰居傳來的咒罵聲中意識過來,這不是鬼上身,這特么是停電了!
電力局,你是魔鬼嗎?!這是什麼要命的停電時機啊!成瑤內心淚流滿面,要讓她看完鬼片一個人在漆黑的房間裏入睡,這簡直要了命了!
她望着錢恆的房間天人交戰起來,這種時候,是向錢恆求救呢,還是自己一個人硬抗?
老闆和鬼之間?到底誰更可怕?成瑤矛盾了,這兩者,好像不相上下啊……
算了!咬咬牙!豁出去了!錢恆至少是長得比較好看的鬼!
*****
因為停電,錢恆的房裏漆黑一片,成瑤也摸不准他睡了沒有,但現在才九點,成瑤抱着試一試的心態,探頭探腦在錢恆房門口輕聲敲了敲,她壓低聲音喊道:“老闆?老闆?”
回應她的是一片寂靜。
“錢par?”
還是沒有人應答。
“錢恆?”
繼續無人反饋。
“這麼早就睡了?老年人嗎?”成瑤一邊嘀咕着,一邊又叫了幾聲,“錢恆錢恆錢恆……”她百無聊賴地喊了好幾遍,突然玩心上頭,插着腰笑起來,她模仿着西遊記里銀角大王的樣子道,“錢恆,爸爸叫你一聲你敢答應嗎?”
這麼一喊,竟然意外地沖淡了很多內心的恐懼感,成瑤於是壯着膽,又學着西遊記里的演上了。
可就在成瑤演到“孽畜,還不快跪下現行!”的時候,剛才緊閉着毫無反應的門,竟然開了。
錢恆穿着一身睡衣,頂着微微有些亂的頭髮,表情冷淡地出現在了門口。
雖然屋子裏是黑的,但藉著窗外的月光,仍舊能看清錢恆那張清貴英俊的臉,冷色調的月光彷彿為他鍍上了一層更冷的霜華,他雙手抱胸,頎長的身體微微倚靠着門,微微皺着眉,薄而淡色的嘴唇抿成不好相與的弧度,一雙如黑曜石般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成瑤。
如果忽略這視線里的殺意的話,配着錢恆那張精緻的臉蛋,這真的十分花前月下了……
可惜錢恆一開口就戳破了這粉紅的泡泡。
“爸爸?”他盯着成瑤看了片刻,終於冷冷地開了口,“孽畜?”
“……”
雖然長着一張偶像劇男主角的優質臉蛋,但這出演的劇情,眼看着就要比鬼片還鬼片了……
但是難道成瑤會輕易放棄嗎?!
不!!!成功的人,都是不輕易放棄的人!
成瑤立刻換上了一張茫然的臉,眼睛也微微眯起來讓自己顯得很迷茫,她誇張地打了兩個哈欠,面無表情地轉身就朝自己房門口走去,慢悠悠的,猶如無意識的喪屍一般。
是的,成瑤急中生智想到的辦法,就是裝夢遊!
夢遊嘛,無意識的,大家都理解的,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都不用負責任。
成瑤此刻已經背對着錢恆走出了一大段,她內心打着如此如意算盤,眼見着離自己的房門已經很近了。
五米、四米、三米、近了,更近了……
“成瑤,董山案你做的很好,我剛給你多發了一筆獎金,轉你銀行卡了,你收到短訊通知了嗎?”
成瑤一下子激靈了,她下意識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一看:“哎?沒有啊?你轉我哪個卡里了?我工資卡是中行的,你是跨行轉賬嗎?而且是五萬以上大額支付吧?因為我聽我銀行的朋友說五萬以下轉賬用的是小額支付系統,晚上也能實時到賬的,現在還沒到賬那就是超過五萬,要順延到下個工作日了,哈哈哈哈,沒想到我又能拿到這麼一大筆獎金啊,真是謝謝老闆謝謝老闆了……”
成瑤見錢眼開興奮地自顧自嘀咕了半天,才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卧槽!自己不正在扮演夢遊嗎?!夢遊的人怎麼會馬上清醒地和別人對答如流啊!!!中計了!!!暴露了!!!
此刻成瑤再看向錢恆,果然看到他一臉冷笑地盯着自己。
“清醒了?”
豈止是醒了,是晶晶亮透心涼啊……
但好在成瑤臉皮夠厚,她腆着個臉,假裝剛才發生的一切都不存在般熱絡道:“老闆,你怎麼也在房外面,還沒睡啊?”
錢恆面無表情道:“這不是有人叫我一聲讓我答應嗎?”
“……”
錢恆又瞥了成瑤一眼,這次的他竟然沒有再深究,而是轉身準備回房。
成瑤趕緊拉住了錢恆的衣角:“老闆!你有沒有發現好像停電了?!哎!這可怎麼辦!這個點,你肯定還要日理萬機辦公的啊!這會不會影響你晚上加班辦公啊?!你的電腦電量還夠用嗎?需不需要我把我電腦借你用?”
不管怎樣,周遭還是黑乎乎的,雖然老闆和鬼也差不多可怕,但至少是有溫度的存在……成瑤內心百轉千回,手卻已經為她做出了決定,死死地拉扯住了錢恆。
總之這種時候,只要不讓自己一個人待着就行,就算是被錢恆訓話也行!
但可能自己的動作幅度太大,錢恆的睡衣又寬鬆,領口開的還大,在成瑤這個動作下,嘩啦,他的整個衣服竟然就這麼被成瑤拉掉了一半,露出了大半個肩膀,還有一側肌肉線條優美的胸口和腰線……
雖然都說非禮勿視,但,哎,成瑤想,你別說,還真挺好看的。
她十分客觀地評價道,要是真做鴨,錢恆這個肉體,恐怕一晚上一萬都打不住……
成瑤很冷靜,錢恆反應卻大多了,他活像是被流氓非禮了的小姑娘一樣,趕緊拉上了衣服,甚至用手緊緊抓住了本來略微寬鬆的領口,讓脖頸間都絲毫密不透風。
“成瑤,我錯看你了。”
成瑤:???
錢恆怒視成瑤道:“你果然和他們沒有什麼不同,終於按捺不住露出你本來的面目了。”
等等……
“雖然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面對我這樣的人,我理解你偶爾的不清醒和衝動,但是請你剋制。”
老闆,你是不是錯拿了女主的劇本???
成瑤有氣無力地解釋道:“我沒……我真是不小心的……”
錢恆很有理有據:“你剛才盯着我的腰就沒移開過,眼神還很色眯眯的,像是在盤算什麼。”
冤枉啊!!!我只是在計算你這樣的品相做鴨是個什麼等級啊!!
成瑤還想解釋,然而錢恆只擺了擺手:“算了,你不要再說了。”他看向成瑤,眼神同情,“我理解的。”
你理解什麼啊?!
“行了,我回房了,我們最好現在不要見面,我想我的臉和身體對你的刺激會更大。”錢恆一臉大發慈悲,“控制不住的時候,念一念大悲咒,洗個冷水澡。”
要是平時,成瑤絕對爽快地一走了之,讓錢恆知道,什麼叫做不屑一顧。可今天不一樣,今天的成瑤,剛看完鬼片,此刻電還沒來,她一想到要自己一個人待着,都發起抖來了。
不管怎樣,都要挽留住錢恆!把他拖住!讓他陪自己待到來電的那一刻!
於是成瑤又一次一把拉住了錢恆:“老闆,我真的有事想和你聊聊!”
錢恆仍舊警覺地捂住領口:“什麼事?”
成瑤硬着頭皮義正言辭道:“我想和你談談關於明天要接的家族信託糾紛!”
“不談。”錢恆言簡意賅,“客廳太冷了,我要回房間。”
“那我跟你回房間談!”
錢恆伸出一隻手攔住了成瑤想要往自己房裏跨的身形:“那還是在客廳談吧。”
成瑤有些不解,客廳此刻是挺冷的,她搓了搓手:“去房裏吧,你房裏沒開地暖嗎?不行的話去我房裏也行,我房裏開了,挺暖和的。”
“不去。”
成瑤憋了憋,最終沒憋住:“你說我一個比你矮一大截的女的,難道去你房裏還能半夜把你怎麼了嗎?你這個防備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成瑤以為這一席話,錢恆總算是會無言以對了,結果他冷哼了一聲,竟然對答如流:“你看過《天龍八部》嗎?”
“嗯???”
“《天龍八部》裏馬夫人和喬峰兩人共處一室,勾引喬峰未遂,結果由愛生恨誣陷喬峰。”
成瑤很茫然:“所以???”
“所以萬一你反咬我一口說我和你共處一室對你意圖不軌,我怎麼說得清?”
“……”
“那,那就在客廳里聊吧!”
算了算了,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五分鐘。”
“家族信託就算在國內也是比較新鮮的概念,從01年《信託法》實施以來,其實真正去實踐使用的還是少數,直到這兩年,很多富商才有了傳承財富如何讓子孫守住家產的想法。我研究下《信託法》,對其中一些信託的操作不是很明白,比如信託財產的獨立性問題,還有過戶和登記問題,這裏面涉及到的稅收操作……另外就是關於實際層面里,現在國內家族信託和離境信託到底哪個更有優勢?”
雖然半夜和錢恆來研究家族信託是成瑤害怕之下的急中生智,但作為一名家事律師,她此前空餘時確實就曾對《信託法》進行過研究,這些問題倒也不是假的,千真萬確確實都做過功課。
很顯然,對於成瑤能問出這樣的問題,錢恆也有些意外:“你倒確實是做了點研究,一般家族信託確實可以以現金、股權還有房產等等作為信託財產,但因為從委託人到受託人之間的過戶制度,實際操作中依賴非交易過戶的制度,但目前非交易過戶只限於繼承贈與,信託在辦理非交易過戶時會遇到困境,目前因此國內的信託機構都更傾向採用現金和股票這類。”
……
五分鐘滿了,錢恆沒趕成瑤走。
十分鐘也滿了,錢恆講的還是很投入。
十五分鐘也快到了,錢恆好像越發認真了。
他和成瑤一問一答,成瑤也忘記了自己最初只是為了拖住錢恆的初衷,一邊連連點頭,一邊認真消化着,間或低頭思考,偶爾打斷發問。
等錢恆解答到成瑤最後一個問題的時候,竟然已經過了快半個小時……
“至於你說的國內信託和離境信託問題,這個我最近也有研究過,比較複雜,一時半會兒講不清楚,你來我房裏,對照着我之前整理的一些資料講你比較好理解。”
成瑤:???
對於成瑤的愣神,錢恆回頭送了她一個毫不掩飾的白眼:“愣着幹嗎?到房裏來啊,你想讓我在外面冷死嗎?”
可老闆,不是你說的死也不能讓我進你房裏,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對你這個那個嘿嘿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