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二月:田園 除夕 星星和篝火 (上)
出於某種原因,你確信自己已經深深地愛上了這個剛見面就給你來了兩針的女特務。
張思睿——
簡單地用過晚餐后,女特務便把你領到了給你安排好的住所。
那是一幢用當地特有的石磚搭建的小屋,屋頂是這個時代不常見的瓦楞尖頂。進去以後,卻是別有洞天:面積不大的房間裏,乾淨的單人床,晾衣架,獨立浴室,灶台,各種生活用品一應俱全,還有一張不知從哪弄來的頗似古董的梳妝枱。
“這是我剛來的時候住的屋子,稍微閑下來以後我就搬到隔壁去了,那棟屋子稍微大一點嘛,嘻嘻。牙刷毛巾這些都是從城裏帶來的,沒有拆封。熱水器的款式比較老舊,你過來,我教你,你要先打開這個水閥,然後轉這個按鈕點火……”
“我知道,煤氣熱水器嘛。”這是上個世紀就已經被淘汰了的熱水器。
“那就沒什麼問題了。”女特務打了個呵欠,又叉腰活動了下筋骨:“忙活了一天,今晚就早點睡吧,你從那麼遠的地方開過來,應該也累壞了吧?那就再見啦。”
“呃,等一下。”
女特務已經走出了門,又從門外探進半個腦袋來:“幹嘛?”
你撓撓頭。
“我叫張思睿,你呢?”
“噢,這個啊。”女特務噗嗤一聲笑出來,大抵是想到自己沖你聒噪了半天卻壓根沒記起來要互報姓名。
“我的英文名字是RihannaRose,中文名的話,隨便你怎麼叫吧,反正就剩咱倆了。”
說罷,她又朝你腳下的星期天招了招手:
“掰掰寶貝!明天見啦!”
星期天搖着尾巴開心地應了一聲。
門剛一關上,你立馬低下頭,和星期天面面相覷。
星期天迅速收斂起那副討好的笑容,夾起尾巴作可憐狀。
你猛地撲上去抱住星期天,和它滾作一團。
“你這個狼心狗肺!見色忘義!重色輕父的東西!”
“汪!”星期天慘嚎。
“我被她麻醉的時候,你跟她幹嘛去了,老實交代!”
“汪!”
“啊?”
“汪汪!”
“我!聽!不!懂!啊!”
你不再和星期天打鬧,脫了鞋躺在床上,拿出手機,在外網的搜尋引擎輸入了Rihannarose這個名字,果真得到了些許和女特務有關的資料。一則新聞報道了一個三年前的ted反偵查技術講座,主講者就是Rihannarose,你點開詳情,配圖上也的確是女特務本人:那時她的頭髮還沒這麼蓬,更短一些,像個紅色的波波頭,戴着遮住了半張臉的墨鏡,看起來相當幹練。
“沒準還是個假名字。”你嘀咕着,把手機丟到一旁,不知不覺間倦意上涌。
這天晚上你睡得很好。
你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睡過這麼安穩的覺了。這一年以來,你輾轉各地,在許多張床上過夜。起初是你父母留下的房子,之後是君爵酒店,再之後是各式各樣的民宿,公寓,小屋。唯有這天晚上,你在睡前不必再為明天感到擔憂。
第二天你起得很早,剛洗完澡,便聽見門外傳來敲門聲。星期天興奮地衝到門旁搖尾巴,你剛一開門,便看到睡眼惺忪,頭髮蓬亂的女特務,還有一左一右的藏狼雪莉,機械狗阿爾法。
星期天似乎有點害怕雪莉,一看到她就立馬蔫了,尾巴耷拉下來。
“醒啦?吃早餐吧。”
你跟着女特務出門,左轉,走幾步路,便到了一幢複式石屋。這已經是這個村莊裏看上去最“氣派”的屋子了,估計前主人也得是村長級的。進了屋,你才發現內有乾坤,女特務顯然是花了心思裝修內部的,屋子裏頭的內飾全都很精緻,估計是從外頭收集回來的,甚至還改裝了煙囪,自己用石頭壘了個相當西式的壁爐,地上也鋪了用獸皮縫製的地毯。
她的卧室在二樓,也沒有讓你上去的意思。你倆在一樓的客廳用餐,桌子上已經擺好了兩個餐盤,你坐下定睛一看,愣住了:
兩盤東西的內容差不多:黑的,類似雞蛋的東西,和黑的,類似火腿腸的東西,兩個明顯沒蒸熟的速凍饅頭,一把看起來倒是挺新鮮的生菜。
“怎麼了?”
“沒事。”你如是說著,汗如雨下:“屋子裏挺暖和。”
女特務疑惑地看你一眼,沒有多問,突然雙手合十一拍,把你嚇了一跳。
“我開動啦!”她用日語說著這句話,然後帶着一副英勇就義的表情拿起了筷子把那塊焦黑的雞蛋塞進了嘴裏。
“這是媽媽教給我的習慣。”她嘴裏塞着東西,含糊不清地說著。這讓你記起來她媽媽是日本人。
“呃,哦。”你應了一聲,硬着頭皮把雞蛋放進口中。你無法形容那股在口腔里炸裂開來的味道,你只是做夢也想不到對於一隻雞蛋而言世界上竟然有如此殘忍的酷刑。這隻雞蛋上輩子必殺人放火十惡不赦了。
——至少你掌握了新的情報,饒是聰明如女特務這種外掛人士,也不盡然是完美的。
她不會做飯。
“你怎麼不吃啊?”
“啊,哦,沒什麼,就是剛睡醒,沒什麼胃口。”
“多吃點,吃飽了才有力氣幹活。”
“哦,好……”
“平時我一天要做很多事情,現在咱們有兩個人了,就可以分擔一點,我也可以輕鬆一點了。”
“啊,是……”
“吃的還習慣嗎?”
“還,還好……”
你心虛地扭過頭去看星期天和雪莉。女特務給它倆各盛了碗肉食罐頭,星期天討好地把自己的碗拱到藏狼雪莉旁邊,頗有老大先吃的意思,雪莉卻看起來相當高冷,自顧自吃着碗裏的。你看得咬牙切齒,沖星期天齜牙咧嘴:你丫真不想吃你坐桌上,我趴下邊,咱倆換着吃。
用完了早餐,她便把隨身的一個包裹丟到機械狗身上,領着你往西邊走。
出了村口,沿着山道向上,不多時,你便能看到坡上成片的梯田。
“這就是咱們種地的地方了!上一波晚稻剛收了兩個月,還夠咱們吃一段時間,下一批的早稻也還沒到種植時間,還要等一個半月左右吧。不過咱們得要提前做好準備,再過一個月就是初春雨季了,雨水會順着山坡流下來沖走土壤,所以得要提前築好石牆……”
你大抵明白了自己的工作。這就是實打實的體力活了,需要把石頭一塊一塊地從山下搬上來,再沿着梯田壘成圍牆,這確實是靠聰明才智也無法解決的工作,女特務雖然功夫了得,但畢竟身高體重擺在那裏,比起你來其實沒什麼身體優勢,這活交給你干確實合適。
“好好乾吧!張思睿同志!”女特務比你低了一個頭,還要踮腳抬手拍拍你的肩膀,作出一副正經模樣,你看着心底覺得好笑。
“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去東頭放羊了,星期天借我用一下。”
“啊?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女特務理所當然地說:“星期天是邊牧,邊牧是牧羊犬,我現在要去放羊,牧羊犬不跟着我跟着你幹嘛?”
她說得很有道理。你一時間無法反駁,心裏卻氣得不得了:這婆娘就是盯上你的狗了,這是陽謀,是離間計!
星期天卻不管這些,尾巴搖得像螺旋槳。
“這是我的狗!”你說。
“知道啦,知道啦。會還你的,午飯時間找你哈。”女特務又拍了拍你的肩膀,笑嘻嘻地帶着星期天走了。
你鬱悶地搬起一塊石頭,也弄不清楚心底到底是在糾結那個女人偷了你的狗,還是你的狗會向那個懂狗話的女人告你的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