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0、你要是願意,我就陪你住一輩子
“連先生,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連辰浩單掉了煙頭上的一層煙灰,低下頭,神色有些複雜。
“我今天來這裏,就是想告訴你這件事。”
權城的眼中閃過神采,一臉期待地看向連辰浩。
“四年多前,桑田做過一場特殊的手術,嚴格意義上來說,或許不能叫做一場手術。”
權城臉上有驚色,卻極力忍住了。
連辰浩的聲音還在繼續。
“那時候,她剛剛生下女兒,卻沒有絲毫的求生欲。你徹底傷了她,甚至比殺了她還要可怕,但她卻沒有辦法讓自己徹底忘掉你。為了把你徹底從記憶里移除,擺脫這種痛苦,她選擇了自我催眠。
“自我催眠?”權城擰着眉,驚得手上的煙一抖。
當年,權城查到桑田的父親是害死自己母親的主謀之一,出於報復,他去勾引了她,卻在這個過程中把自己也陷了進去。
可要強的他,卻沒有選擇停止報復,而是在最後一刻,選擇與她分手。
她倆當時見面的地方,就在一個犯罪團伙的營地不遠,當時桑田還在執行任務,聽到這個消息時徹底傻了。
兩人僵持了好一會兒,槍聲響起,犯罪分子開始偷襲他們。
在逃跑的過程中,權城差點被子彈射中,桑田履行職責,全程擋在他身前,最後中了彈,擦着心臟動脈過去。
那顆子彈,連同他的狠心絕情,差點兒要了她的命。
想起這些,五年後的今天,權城卻感覺那顆子彈彷彿射進的是他的心臟,如果能選擇,他寧願這樣。
而不是讓她承受這一切。
當時受傷的桑田,其實已經懷孕,因為受傷太嚴重,成了植物人,肚子裏的孩子卻依然活着。
在桑田昏迷的時間裏,她產下了孩子。
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像是母愛天性的召喚,原本已經昏迷大半年的她竟然醒了。
醫生曾經斷言,她醒來的幾率不超過百萬分之一,就連羅秀丹當時都已經差不多放棄了。
但不可能的奇迹,真的在她身上發生了,因為那個出生素未謀面的孩子。
可是,她醒來之後,除了面對孩子出生的喜悅,卻也要重新面對對權城的恨。
無數次,她從噩夢裏驚醒,痛不欲生,甚至到了後來,一看到孩子她就會想起過往,想起權城。
或許是太痛苦了,她終於做出了選擇。
那就是去找心理醫生做催眠,將關於權城的所有記憶,全部封鎖。
卻沒想到,幾年後依然找到了她,並與失憶中她,結婚了。
聽連辰浩說完,權城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兩個男人一根煙接着一根煙地抽着,直到將眼前的煙花杠都填滿了。
連辰浩站起身,“她現在的樣子,像極了當年痛苦的她,可能更痛苦,那些記憶應該是被喚醒的邊緣,在一次次地攻擊着她被封鎖的防線。你如果不想看她受苦,或許只能將記憶解封。但你要考慮清楚,一旦解封,你們從前的那些事情,將再也瞞不住。”
他看向權城,已經沒了從前不甘。
“你當年做的那些事兒,真不是個人能做出來的。”
說完,他走出了吸煙室。
權城依然在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
一個星期後,桑田進行了一項特殊的手術。
景城最好的心理醫生,也就是為桑田當年進行記憶封印催眠的醫生。
“你好,又見到你了。”
“你……我們見過?”桑田一臉疑惑。
“當然。”
“可是,我有點模模糊糊的。”
“那你就閉上眼睛,等醒過來,你就會完全記得我了。”
不等桑田回答,醫生開始用時鐘沙漏開始了催眠。
桑田只愣了一秒,就開始犯困,然後整個人漸漸沉睡。
三個小時后,她被從裏面推了出來。
“她應該幾天後就會醒來。”
權城站在那裏,臉色灰敗。
“那些記憶,真的帶給她那麼多痛苦嗎?”
“權先生。”心理醫生的眼裏有同情,卻又夾雜着一絲憤怒,“我無法跟你描述那種痛苦,這麼說吧,但年她如果不這麼選擇,或許你早已見不到她了。她可能已經被折磨得自殺了,那是一種無法逾越的心理陰影和障礙。”
“……”
“希望你珍惜眼前的一切,如果她能重新接受你,也希望你能珍惜她,讓她幸福。”
三天後,桑田醒來,她的頭終於不那麼疼了。
可當權城走進病房,她看到他,就像看到一個魔鬼一樣從床上坐了起來。
“你……”她警惕地瞪着他,“你怎麼會在這裏?”
權城看着她,有些神傷,半個多月前他們還甜甜蜜蜜地準備重新開始,計劃着一起去旅行。
可現在,物是人非,她看他的眼神讓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怕。
“桑田,一切都過去了,我們現在是夫妻了。”
桑田驚愕地睜着眼睛,開始努力回想着,一邊回想,一邊神情不斷變幻。
當她想完一切,仍然不敢相信。
“不可能,這不可能!”
“桑田……”
“你別過來!”
權城頓住腳步。
“好,我不過來,你好好冷靜消化一下,我在外面,有什麼事情,叫我。”
權城神色黯然,想要退出去,出去之前,忽然想起什麼。
“對了,我想有件事,我必須得告訴你一聲。”
“……”
“那個穆歡……就是和你長得很像的女孩,其實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
桑田一臉震驚。
“你父親失蹤以後,又成家了,然後生下了一個女兒。莫雅繁早就準備了這一手,目的就是想以此來拆散我們。你父親,並沒有死,你可以放心了。”
說完,退了出去。
桑田獃獃地坐在病床上,回想着遇到穆歡的一切,難怪她出現的時間節點這麼準確,就在莫雅繁倒台的同一天。
還有他們兩個人長得那麼相似,當時在咖啡廳里服務員還無心說了一句她們是不是姐妹,當時心情抑鬱的她並沒有當真。
想想又覺得有點可悲,自己竟然從不知道有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更沒想到這個妹妹會為了利益在關鍵時候害她。
不過,她也感到慶幸,至少父親並沒有死,儘管她到現在都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離開她和母親。
她還在消化這件事的時候,趙卓南來了。
“hi,桑田,你終於醒了!”
桑田看向他,不說話,看得出來,依然在生氣。
趙卓南委屈。
“桑田,別這樣嘛!”
“你當初就知道所有的一切是不是?你為什麼不說?為什麼還要把我推給權城?”
“我……我這不是為了你好嗎?”
“為了我好?為了我好就不會把我推給仇人!”
“桑田……”趙卓南嘆了口氣,“你把權城看成是你的仇人,還不是因為你當年愛他太深嗎?愛的越深,才會被傷害的越深。而且我早就看出來了,他才是你真命天子,你們天生就是一對,就算經歷再多苦難,也還是會在一起的!”
“滾蛋!”桑田一把將枕頭砸過去,“我看你就是看上錢了,掉進錢眼裏了!”
要不是權城這麼有錢,這貨能這麼積極?
趙卓南訕訕一笑。
“當然了,也有這部分的原因,但最關鍵還是,我知道,你愛他。你的記憶總有一天會恢復,我不想你後悔,不想你因為自己在失憶的時候錯過真愛而後悔。”
桑田真的無語了。
“趙卓南,事情並不像你想的那樣,我真的不想看見他,一看見他就想起過去,想起我有多傻,當初怎麼被他玩弄於鼓掌之中。而且,他到底對我有幾分真心真意,也不能確定。”
“我去,人家都等你等了這麼多年了,非你不娶,都這時候了你還懷疑人家的真心?桑田,你可不能這麼沒有良心啊!”
桑田搖了搖頭,”當年我就是太相信他了,最後才會那麼慘啊,你看我差點都要死掉,你想讓我再次陷入那樣的境地嗎?“
“當然不想。”
“那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什麼忙?”
“你過來。”
趙卓南附耳過去。
聽完,直接跳起來。
“這可不行,絕對不行!”頭搖晃的像撥浪鼓。
“你到底做不做?你要是不做,我們連朋友也別做了,反正你就是掉進錢眼裏的叛徒!我不需要你這樣的朋友。”
趙卓南一臉為難。
“好了,你回去吧,以後別來了,我們就當做從來沒有認識過,事務所我也不會去了。”桑田傷心地轉過臉去。
桑田一說不跟他做朋友了,趙卓南就苦比了,這件事本來就是他理虧,現在桑田又看上去有理有據……
“那好吧……但我不能保證成功不成功。”
“一言為定。”
一個星期後,桑田來到了一個座小島。
是一個北歐國家的小島,就是她計劃了將近一個月要來旅行的地方。
島上夏季有三個月的極晝,冬季有四個月的極夜。
在這裏,時間只是一個符號,人們甚至開始申請不按傳統計時。
如果成功,這裏將成為世界上第一個沒有時間的人。
桑田住在小島的一個小屋裏,凌晨三點可以看到工人在給木頭房子刷油漆,也可以看到孩子們在游泳,看到人們在海上捕魚,還能看到滿天的星光,不是普通的星光,而是極光。
這是她一生中看到的最美的風景,也是她一生中最安逸的時光,外間的紛紛擾擾彷彿都和她無關,她另一個世界裏體驗者不一樣的美好。
她在那裏住了將近一年,幾乎每個星期,她都能收到來自國內的信件,還有偶爾會收到曾黎煙從世界各地寄給她的明信片。
有溫晴的,更多的是……那個男人的,有時候還帶着小包子的語音。
她站在海邊,看着手裏的信,首先看的這封信是來自溫晴的,她在信里告訴她,駱心和曾黎煙和結婚了,為了婚禮在哪裏舉辦這種小事兩人卻開始吵架了。
桑田看到,會心一笑,生活和日子,不就是吵吵鬧鬧里度過的嗎,但他們總有一方會妥協,因為他們深愛着彼此。
接着,溫晴在信里又提到,她懷孕了,她和秦漠風馬上要有孩子了,她也終於開始相信,自己想要的愛情和生活,其實就是在自己身邊。
還有她的蛋糕店又出了一款新的蛋糕,叫她快點回去品嘗。
看完這封信,桑田真的很想回去看看溫晴的肚子,如果是女兒,就給糰子配個娃娃親,如果是兒子,就給包子配上娃娃親,想到這裏就忍不住地開心。
第二封,是權城的。
寥寥數字,問她安好,最末尾還是一年來每封信的那一句,我在這裏等你,等你回來,永遠。
還有一個音頻,是小包子和小糰子的。
以下來自糰子。
“媽媽,我的魔方已經頂級了,你去小島上的時候我才玩了一半,時間好快啊,你什麼時候回來呢?”
“媽媽,我已經上一年級了,但我覺得題目太簡單了,我覺得我不用上課,可是爸爸不讓。”
桑田嘴角上揚,微微笑着。
以下來自包子:
“媽咪,你怎麼還不回來,包子想你了。”
“媽咪,包子想要個妹妹,要小小包子,你什麼時候回來生一個給我?或者你在漂亮的小島上生一個給包子帶回來。”
桑田忍俊不禁。
聽着兩個孩子稚氣的聲音,她心裏也泛起思念和酸楚,尤其是對包子,更是滿滿內疚和歉意。
畢竟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從她出生起她就沒有做好一個母親,現在她恢復記憶了,她卻因為介意過去,害怕再次被傷害,選擇再次離開她獨自來到這座島上生活。
“這麼好笑嗎?”
一個聲音響起,伴隨着海浪的聲音,有些飄忽。
桑田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低頭繼續看信。
“喂,信已經到最後了,後面沒有了,不要再看了,現在,能不能看看我?”
桑田:……
她一回頭,就看見一個男人,帶着兩個小屁孩,站在那裏盯着她。
他們裹得厚厚的,海風將他們的臉都吹紅了。
“媽咪!”
“媽媽!”
海浪聲里,兩個小傢伙像是離弦的箭一般沖了過來。
桑田本能地彎下身去,趕緊接住他們。
看着已經長大不少的孩子們,桑田有些淚意。
小包子抱着桑田的臉親個沒完。
“媽咪,包子想你了,好想好想你。”
“媽媽,糰子也想你,不過最想你的還是爸爸。”
權城走了過來,俯視着一大兩小。
桑田抬頭看他,“你怎麼來了。”
“你不回來,我只好來找你了,你要是願意,我就陪你在這裏住一輩子,這次,你總不能再質疑我的真心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