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兩個方案。

凌耀耀一噎，就見王鳴使勁兒朝自己使眼色，旋即朝秘書道歉：“對不起，實在對不起！我們小凌畢竟年輕，小姑娘家家的……你看她自己也嚇壞了，這……”

秘書冷着臉，打斷道：“這事兒我們也做不了主，等會兒鄒總好了，你們自己說吧！”

半晌后，凌耀耀跟王鳴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了小鄒總的辦公桌前。

這是一間目測至少一百多平的辦公室，朝北跟朝西的兩面，都是落地窗，哪怕室內裝修以黑灰為主調，採光也極好。

真皮椅上坐着的年輕女性西裝套裙熨燙得整整齊齊，沒有任何褶皺，長發也是一絲不苟的挽在了腦後，露出一張五官秀美妝容精緻的面龐。

小鄒總鄒若楠有一雙極為好看的丹鳳眼，眼尾斜斜上勾。

這樣的眼形原本偏嫵媚，但在刻意的妝容之下，更顯凌厲。

她聽完秘書關於紫驪珠的彙報后就一直沒吭聲，只微微皺眉，雙手抱胸，朝後靠了靠，目光玩味的打量着面前的倆人。

這動作讓王鳴大氣也不敢出。

好一會兒，還是凌耀耀小聲開口：“鄒總，月季生命力很強，那盆花還能補救的。”

秘書氣憤道：“你說的輕鬆！都斷成那個樣子了，還怎麼補救？”

“鄒總。”凌耀耀忍住憋屈，繼續說著，“我爺爺奶奶以前就是專門賣花的，我從小跟着他們侍弄花草，也碰見過像剛才那樣的情況，只要處理一下，都能夠補救過來。”

“聯繫農業大學的教授，將紫驪珠送過去。”鄒若楠總算出聲，不過沒理會凌耀耀，只吩咐秘書，“要是不行，就取枝條扦插。”

這才轉向王鳴，“說吧，你們這次搞了個什麼？”

王鳴擦了把冷汗，強笑：“鄒總，這次的項目，我們非常重視，花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我相信您一定會贊成的。”

說著推了推凌耀耀，“小凌，你快給你鄒總說一下。”

凌耀耀垂眸從文件袋裏取出一份材料：“鄒總，我們這個項目，是對市區下轄的衛星鎮金渚鎮的開發，金渚鎮自古以來就有着極為濃厚的歷史人文氛圍……”

春茶急於盈利，以向母公司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

這次對於金渚鎮的開發，主要就是圍繞着市區房價日趨上漲，許多家庭哪怕掏空了六個錢包都難以落足這一點，打算將金渚鎮開發成一個經濟適用盤。

整個規劃，就是一個“拆”字。

將金渚鎮幾乎整個拆除，然後重新規劃建造成相對於市區而言的廉價小區房，再增設公共交通之類生活所需設施，連接市區，以吸引那些在市區無法買房、卻希望留在濱海市的人群。

不得不說，這個方案其他不講，銷路肯定沒問題。

而且春茶砸大價錢請了業內著名大牛私下操刀，將土地與空間都利用得淋漓盡致。

如果擯棄情懷，單純考慮盈利，凌耀耀也不得不承認，這項目很有吸引力。

然而鄒若楠只是平靜的聽着，臉上看不出任何想法。

片刻之後，凌耀耀敘述完整個方案，合上文件，抬起頭，看了眼鄒若楠。

見這位小鄒總無動於衷，她又去看王鳴。

王鳴腦袋上冷汗更多，賠笑問：“鄒總，您看這……？”

鄒若楠總算勾了勾嘴角，只是眼中毫無笑色，不答反問：“王經理，你自己覺得，這方案怎麼樣？”

“我……我覺得？”王鳴心裏發苦，聽這語調就知道，小鄒總只怕不滿意。

關鍵是，這已經是春茶整個高層再三商討，一致認為最優的結果了！

他硬着頭皮道，“我覺得……我覺得它肯定能夠盈利，肯定能夠……”

“是，能盈利。”鄒若楠靠在椅背里，意態懶散，隨意的說道，“但鄒氏企業現在已經不是若干年前了，我們是企業，盈利是本能，但就目前的體量，我們也不能只看到盈利，你懂我的意思嗎？”

王鳴心裏亂七八糟的，壓根無法多想，只下意識的賠笑：“鄒總，我懂……我……”

“那你也能夠理解，鄒氏不可能通過這個項目。”鄒若楠聳聳肩，“一個歷史人文古鎮，一股腦兒拆遷成經濟適用房，一旦引起有心人的介入，會給鄒氏企業帶來很不好的負面影響。這個項目帶來的利潤，根本不足以抵消這份負面影響。”

“鄒總，這方面我們也考慮過，我們打算……”王鳴汗流浹背，搜腸刮肚的想着措辭，但鄒若楠打斷了他的話：“不用打算了，這項目不行就是不行。”

說著看了眼身側的秘書，“下一個約的是誰？”

秘書連忙看行程：“我記得是曲總，他……”

“鄒總，那您看看這份方案怎麼樣？”眼看兩人就要被掃地出門，凌耀耀忽然從剛剛那份方案下面，抽出了另外一疊資料，放到鄒若楠面前，鼓足勇氣道，“其實關於金渚鎮的開發，我們還有一種想法，正是最大程度繼承與發揚這個古鎮的歷史人文方面的沉澱的。”

鄒若楠挑了挑眉，沒理會她，而是看向王鳴：“兩份方案？”

王鳴來不及收起愕然的神情，急速的思索了下之後，把心一橫：“沒錯鄒總，我們對這個項目很重視，專門準備了兩個方案。還請您給我們這個機會，讓小凌再為您講解一下。”

反正情況也不可能再壞了！

鄒若楠單手抱胸，一隻手若有所思的撫着腮畔，片刻，她淡淡說道：“五分鐘。”

“謝謝鄒總。”凌耀耀深吸口氣，快速打開文件夾，“鄒總您看，我們打算儘可能保全小鎮的原風貌，加以修繕與整理，然後以歷史古鎮歷史名人為賣點，打造成一個依託市區的網紅打卡地……主要面向周末游、學校春遊秋遊、節假日團建、攝影基地……”

因為鄒若楠只給五分鐘，凌耀耀不得不將原本按照十五分鐘背下來的稿子刪刪改改，又加快語速，以至於說了沒幾句就磕絆起來，她又是懊惱又是緊張，偷眼去看鄒若楠神情，就見這位小鄒總面無表情，目光卻凝注在她面前翻開的方案上，不由心中升起一絲希望。

“金渚鎮有很多優勢……”凌耀耀迅速鎮定下來，語速也放緩了點，儘可能的挑重點說，“除了地利之外，它還有很多特產，雖然因為缺乏宣傳，知名度不高，但項目成功之後，卻可以繼續深挖其潛力……”

沒多久，掐表的秘書打斷她：“五分鐘到了。”

凌耀耀遺憾的住了口。

但鄒若楠卻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將方案剩下的資料仔細翻看了一番，末了才一言不發的起身往外走。

凌耀耀：“？”

她有些茫然的站在辦公桌后，不知道該不該叫住小鄒總問個結果？

“我們走吧。”王鳴悄悄扯了她一把，小聲說，“小鄒總都走了，咱們總不能繼續留人家辦公室。”

被拉着出了門，凌耀耀趕緊問：“小鄒總這是……？”

“小凌你真是傻了。”王鳴擦着額頭的冷汗，滿臉的劫後餘生，聞言哂道，“要是小鄒總對後面這份方案沒興趣，還不得跟剛剛一樣，直接一口否決？她沒說話，那就是有戲！”

他搓搓手，“對了，那份方案什麼時候做的？誰做的？你怎麼會想到放進去？不管怎麼說，今天必須記你一大功！”

凌耀耀嘴角扯了扯，邊跟着他朝電梯走，邊低聲提醒：“經理你忘了？這份方案是我自己做的，完了就拿給你們看過，但你們說秦老師的更好……”

“唉你別不高興，從利潤角度，秦昉那方案確實比你這靠譜。”王鳴小聲說，“但誰想到小鄒總不滿意？小鄒總想砍掉咱們春茶，不就是覺得咱們這幾年業務不行？結果正經交個能賺錢的上去，她又給否了……今天要不是你這份私心，咱們回去都沒法交代。”

凌耀耀聽出他隱約的敲打，微微蹙眉：“我可沒私心，只不過秦昉老師是業內大牛，我想學習他的方案，所以才把兩份方案裝在一起。剛剛要不是小鄒總拒絕的毫無轉圜餘地，我也不敢拿我的上去賭運氣。經理你這說的，好像我故意越級上報一樣。這罪名我可擔當不起！”

“小丫頭別這麼斤斤計較。”王鳴皮笑肉不笑，“我就那麼一說，又沒打算回公司了揭發你，幹嘛這麼緊張？”

“我才沒緊張。”凌耀耀也笑，“我剛剛被秘書因為那盆紫驪珠凶了一頓，我都還講完了兩份方案呢。”

提到紫驪珠，王鳴總算有點兒訕訕：“我可不是故意坑你，但你也聽到了，那盆紫驪珠竟然是小鄒總亡母留給她的，這麼有意義的東西，要是讓他們知道是我乾的，那咱們說不定直接涼了。你年紀小，又是女孩子，小鄒總總會給幾分面子……你看剛剛這事兒不是就這麼過去了？”

說話間兩人出了大廈，王鳴的車當然是早就被拖走了。

他這會也顧不上，帶着凌耀耀先打車回春茶彙報。

事關公司生死存亡，高層們早就在會議室里等待已久。

會議室里除了春茶的高層外，還有兩個外人。

重金聘請的外援秦昉，以及秦昉助理程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