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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說娘親嫁給我爹做繼室不是因為守孝耽擱的原因,那是什麼?”
“太太守了老國公的孝又守了太夫人的出來也不到二九年華,本朝雙十年華內出嫁都不算太晚,怎麼可能是因為年紀。”
“那就是因為老太太的算計?”瑾瑤有了猜測,畢竟繼母插手繼女的婚事是正常的。
何媽媽嘆氣:
“可不是,憑太太的才貌品格進宮做皇妃都是夠格的!倒不是說咱們老爺不好,只是並不是最適合的,年紀相差了八歲不說,還是續弦,前面的還留了個嫡長子,一進門就當娘,輕不得,重不得的。那些年太太也是受了很多委屈的。”
瑾瑤冷笑:
“我就猜是老太太故意的。”
這不明顯是報復么,她嫁給榮國公是做繼室,受了太夫人的氣,有母親和舅舅這一對正經嫡子嫡女戳她肺,現在給娘親也找了個一樣的,讓娘親感受她當年的經歷,這是把幾重仇恨都撒在娘親身上了。難怪這些年娘親都不和賈家走動。
得知這一切,瑾瑤更心疼娘親了,好在娘親聰明,聰明人在哪都能活得好,如今還有她們兄妹三人的孝敬,以後只會更好的。
“姑太太本是庶出,只因那一輩只有老爺和姑太太兩個子嗣,姑太太這才被看重幾分,放在當時的老太太身邊教養。
夫人進府時,姑太太已出嫁四、五年了。”
“那她應該和娘親沒怎麼接觸,怎麼就這麼大的怨氣呢?從前小時年節走禮,她給二哥三哥都是普通筆墨,給大哥準備的卻是從吃穿到用的,事無巨細,就彷彿府里不給大哥吃用一般。”
還有一次給她的東西竟然敷衍到和其他幾個姐妹相同,這讓一直不跟她一般見識的娘親終於翻臉了,兩家再無往來。
方媽媽是賈薇的陪嫁,自然看不上和主子不對付的姑太太了。
“姑太太看着精明,實際上人糊塗的很。她當初嫁人四五年都沒有一兒半女,對娘家唯一的侄子就多了幾分疼愛。
而這麼防備針對夫人,則是因為前夫人走之前怕後來的對大爺不好,給了姑太太好些錢財讓她幫着看顧大爺,姑太太這人向來貪財,自然就答應了。
她以為老爺就她一個妹妹定會偏着她,到時她只要給新嫂子使絆子就完事了,沒想到遇上太太,哪裏能讓她佔了便宜去。”
瑾瑤點頭,明白了,這是原本就為了點錢財想為難新人,後來占不到便宜和前面嫂子相比落差有點大,就出了真火氣了。
這倒不算多大的事,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想斷倒不是不可以。看她姑母這樣行事,她還以為有多大的仇怨呢。
故事也聽完了,澡也泡好了,一出來就見喜芝過來。
“姑娘,剛老太太院子裏的鴛鴦姐姐過來傳話,說老太太叫姑娘過去一起用飯。”
“知道了,還好剛才沒洗頭髮。梳個簡單的髮式,只戴幾朵絨花就是了。老太太不是一時都離不得鴛鴦么,怎麼叫她來傳話了?”
“聽說琥珀姐姐病了。”
瑾瑤瞭然。說是病了應該是臊了,這其中還有個緣故,她們剛來第二天,老太太就說二哥那裏都是小子,沒幾個丫頭伺候怕不方便,想把琥珀給他,被二哥婉拒了。
也真真是好笑,她娘親都不往哥哥房裏塞人,到了這裏一個繼外祖母倒想塞,她二哥豈是那麼容易被人迷惑的么?
老太太喜歡熱鬧,她的屋子裏多數時候都是人最多的,瑾瑤到時姑娘們都已經來了,賈寶玉正依偎在賈母身邊,被她摟着逗趣,姑娘們坐在兩邊椅子上,倒也有種百花齊放的感覺。
屋裏放了冰,進來一陣涼爽,再加上剛洗完澡身上清爽,瑾瑤心情不錯,笑着跟賈母請安:
“老太太,姐妹們都來了,倒是我來晚了!”
賈母笑得一臉慈祥:
“快起來,大熱天的,你還閑不住往外跑,也不怕中了暑氣。”
“不會的,外面的天氣比家裏涼爽的,我看到那些賣好吃的、好玩的就不覺得熱了。”技巧地躲過賈母拉她坐賈寶玉身邊的舉動,順勢坐在林黛玉身邊。
俏皮話一出逗得賈母和姑娘們都笑了:
“到底還是個孩子,愛熱鬧!”
心情好的瑾瑤懶得計較她話里是不是有玄機,怎麼說也是正經長輩,她就算要鬧也得佔着明顯的正理才行,這些小打小鬧沒必要消耗自己名聲。
“可不是,想我小時候那會兒也是整天的想往街上跑,總覺得外面的東西比家裏好吃!”王熙鳳忙笑着打圓場。
“瞧瞧,可不是只有我一人嘴饞呢,這就叫‘英雄所見略同’,我還買了些糕點回來,給老太太和姐妹們嘗個鮮。”
“行,那我們就嘗嘗你這英雄帶回來的點心,看看是不是比家裏的香甜!”賈母笑得開心。
寶玉在一旁痴痴地看着,一副想要搭話,卻又不知道從哪開始,看得人牙酸。
瑾瑤欣賞不來他這種“弱受”美,見面打過招呼后便不在理他,跟老太太和姐妹們說話去了。
“年姐姐,外面好玩么?街上都有些什麼鋪子啊?”惜春好奇問道。
這突然問話倒把年瑾瑤給問懵了:
“街上人來人往,自然是熱鬧非凡,鋪子賣什麼的都有,米糧、布匹綢緞、珠玉首飾、書齋等等,能想到的就都有的賣,怎麼四表妹不曾去玩過?”
“別說四妹妹了,就是二姐姐和我也沒出過門,聽表姐的口氣,難不成在家平日裏也會出門?”探春也驚訝。
賈母講究女子無才便是德,平時並不在意她們讀多少書,至於出門,她自己都很少出門,又怎麼會允許她們出去閑逛。
幾個依附上門做客的姑娘都不敢開口,窮人家姑娘哪裏能像大家小姐這麼講究。
倒是薛寶琴,幼年隨父母遊歷過,再是黛玉幼時被父親帶着上過街,只可惜那時年紀小如今都不大記得了,從七歲上來了賈府便再也沒出去過,如今聽到這話題都感興趣地湊過來。
瑾瑤雖然同情表姐妹們不自由,卻也不怕得罪人,既然她們問了她也就答了:
“我十歲前在族學讀書,每日都要出門的,讀書到後半晌,回來倒可以去玩。
後來母親給我鋪子練手,偶爾也要出門去鋪子裏巡視,再有交好的姐妹們時不時也有相請的,出門還是挺頻繁的。”
哪知在座的姑娘們在聽到她第一句話時就驚呆了。
“年表姐,你……還在族學讀過書?你們族學裏有女學么?”
“族學沒有專門女學,我的姐妹們都是在府里請的女先生教的,至於我,那時年幼不懂事,看三哥要去族學便吵着要去,爹娘左不過我,便應了,扮成男童每日和三哥一起去讀書,啟蒙班都是四五歲大小的,也沒個忌諱,等到十來歲長開了無法扮男童方才在府里由女先生教導。”
“哇!”
“還有這等事?”
“年表姐真幸福!”
黛玉眼中含晶,偏過頭:
“姨母和姨父一定很疼表姐吧?”
瑾瑤笑了笑沒有回答,你都傷心成這樣了讓我怎麼說,說多了豈不被誤會在你面前炫耀。
可事實上就是她爹娘疼她。
年家也是個有十幾代傳承的大家族,怎麼可能沒有族規,讓女子同男子一起讀書。
是她娘聰明,鑽了空子,為了滿足她的願望,專門投了一筆錢在族學,單開了一個院子,特地請了個有名望的老夫子單獨坐鎮,另聘了幾個先生。
言年家每支嫡齣子女皆可在此啟蒙,原族學中每年考評成績優者也可進入新院,成績保持優秀者可繼續在此享受教育,差者逐出。
大家族子弟良莠不齊,有是真心到學裏讀書,想要考取功名的,自然也有那為佔便宜,來蹭飯和筆墨的。
這一革新,很是激勵了族中想上進的子弟,倒是無意中整頓了學風,族老們這才無話可說。
饒是如此,學裏女學生也不多,算瑾瑤也不過才五六人。
賈母聽了這話不以為然:
“姑娘家還是要以貞靜為美,又不用考狀元,認識幾個字不是睜眼瞎就行了,通了針鑿女紅就才是正經。”
在座都是喜歡讀書的姑娘,對賈母的話都不贊同,卻也沒人反駁,探春甚至馬上應和。
“表姐,湖廣那裏是不是很太平啊,不然憑表姐的出色相貌出門應該不太安全吧?”
瑾瑤掃了眼再次發問的探春,意味深長地笑了:
“出門自然不能是獨自一人的,我有二十多個身手好的護衛,還有這麼多的丫頭婆子跟着,戴着帷帽,我想沒幾個登徒子敢來攔路。”
吃了個軟釘子的探春臉上有些仄仄的,不敢再和瑾瑤挑話題了。
瑾瑤心裏冷哼,你不是最在意嫡庶么,那就讓你更清楚嫡庶所享受資源的差別。
旁邊聽到這話的無不咂舌。
王熙鳳最敢說,一拍手:
“我的天,那表妹一個人豈不是要五十來個人伺候?”
“看着人多,活也是不少的,不說這個了,表嫂吃着這紅豆卷如何?如果覺得可以一會兒回去給巧姐兒拿點。”
“那可多謝你惦記她了,軟軟的,甜甜的,她就喜歡這樣的,明天讓她給你磕頭去。”
“不過一點子吃的,哪還用她磕頭道謝,可不必了。”
“那我就厚着臉皮收下了,也不用你專門叫人送,一會兒我叫人去取就行。”
“鳳姐姐莫不是怕年表姐後悔了不給,還自己上門去拿,羞也不羞?”
“嗐,你怎麼知道我這樣想的?知道也別說出來啊,這樣我哪好意思再去要呢?”
屋子裏的人都被她逗得捧腹大笑,珠大嫂子李紈對瑾瑤道:
“表妹就不該給她臉,瞧把她給興的~”
“這不是之前不知道么,以後再有好吃的我一定捂好了偷偷吃,再不讓二表嫂見到。”
“不怕,我這人鼻子好用,你藏起來沒用,我用聞就能聞得到了。”
“倒是第一次見人把自己說成狗鼻子的!”李紈取笑道。
賈母笑后拿帕子擦着笑出來的眼淚:
“你們兄妹明兒還要出門吧?”
“是,明天去雍郡王府上拜訪,後天去我二嫂的嫁家富察家。”
是的,明天也不能去富察家,因為年羹堯收到了旗主四阿哥雍郡王府的回話,明天他休沐在家,可以上門拜訪了。
“哦?”賈母坐直了身子。
“去雍郡王府,那可要鄭重些才是!四王爺和太子交好,他日太子登基,四王爺當會是親王的,你們交好了四王爺,也能給家族助力。”
瑾瑤懶得辯解,她說什麼只應“是”就是了。
賈母又說起四王妃那拉氏:
“幾年前四王爺分府時辦宴見過王妃娘娘,是個性子好的,到時你要收斂着性子,別說錯話觸怒了王妃娘娘就沒事……”
扒拉扒拉說了一大堆,差點把瑾瑤說睡着。
這老太太果然是老了,一點眼界都沒有。
她以為她們年家是賈家么,見個皇親國戚都得裝孫子?她爹怎麼說也是個掌握一方兵權的總督,就是在皇帝面前也是有名號的。年家其他子弟姻親也有不少為官的,關係網也不小呢。
她和哥哥要真照她說的那樣做才叫丟臉呢,不止丟年家臉,皇上估計也不會高興。
第二天一大早瑾瑤就起來梳洗。
其實她們兄妹這次上京帶的東西非常多,大多都是土儀,是為了進京送禮用的。
她們年家是鑲白旗,旗主就是四阿哥,所以進京第一天就遞帖子拜訪,送禮也很鄭重。
但除了四阿哥,其他阿哥、父親年遐齡的同僚好友也要送,只是東西多寡的區別。
今天瑾瑤選了一身水藍旗裝,梳了相配的髮髻,頭飾只撿貴重地戴了兩件,也就行了。又不是去比美的,她本就顏色艷麗,再打扮一下,那豈不成了上門挑釁的了。
年羹堯比瑾瑤收拾得還要快,兄妹二人掐着點帶着幾車節禮去了雍王府。
王府規制和公府自然不同,這些瑾瑤也顧不上多看,他們從是從南側門進入,過了影壁換成轎子,男女分開,年羹堯去了四阿哥書房,瑾瑤則被四福晉派來的嬤嬤帶去正院。
“年瑾瑤給四福晉請安,四福晉吉祥!”
“快起來,真是個漂亮姑娘,年夫人可真會調理人,瞧這長得跟朵花似的!”
“福晉謬讚了,不過略齊整些罷了,哪有福晉說的這樣好。”
瑾瑤輕笑,坐下時不經意打量了四福晉,不到三十歲,一身紫色旗裝更顯福態,頭上也沒有太多頭飾,只兩隻長流蘇大簪較出彩,簡潔是簡潔,但配在一起顯得有些老氣,或者人家叫老成。
五官端正,算不上出色,也絕對不醜,說話很和氣,顯然是看在年家份上釋放善意。
話說,她隱約記得四阿哥有個側福晉姓年,不知道這人是自己還是自己的哪個妹妹,這倒也有意思了。
四王府之行還是很順利的,雙方都有意交好,氣氛自然融洽,中午留了飯,瑾瑤是跟四福晉和李側福晉一起吃的,年羹堯則是在四爺前院招待,期間叫了府里幕僚鄔思道及戴鐸相陪。
“這個年公子長得可真是俊啊!”
“人家身份也不低,湖廣總督二等公年遐齡的嫡次子。”
“身份是天生的,難得人家這出身還上進啊,聽說這次來參加文武考的呢!”
“文武考?”
“是啊,這個年公子是個舉人,要參加明年的會試,而且今年秋的武舉也報了名。”
“那豈不是文武雙全?”
“誰文武雙全啊?”
“月盈姐姐來了!”
“嗯,你們說的是哪家公子啊?”一個身材高挑,氣質與眾侍女不同的人走了進來。
“月盈姐姐一早出去了不知道,王爺這裏來了客人,湖廣總督年家的公子來送節禮,聽說今天他妹妹也來了,這年小姐不知道是什麼樣人物呢!”
“什麼?年羹堯來了?走了沒?”月盈大驚。
月盈不顧形象在迴廊里奔馳,到了府南門,恰好見到年瑾瑤下轎上車離開。
遠遠的一眼足夠讓她震撼了。
“難道,這就是未來寵冠王府的年側妃?”
而四王爺雖有心栽培年羹堯,但到底主僕有別,自然不可能親自送他離開,自然也就沒見到同來的瑾瑤,二人竟是這樣完美地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