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張 穿上她

第三張 穿上她

森寒的氣息附如附骨之疽,施傑的脖後頸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黑影無聲無息的靠近。

身體僵硬的像是一座冰雕。

“冷不冷?”

幽幽女聲更近了。

六伏的大熱天,一句話就讓周圍的溫度降低至冰點。

施傑的喘息聲逐漸加粗,心跳聲像是脫韁的野馬,彷彿下一秒就要從嗓子裏跳出來。

眼中厲色一閃而逝,猛地一回頭,瞳孔劇烈收縮。

血!

刺目的血流淌一地。

濃烈的血腥味鑽入鼻孔,混合著刺眼的福爾馬林味。

黑暗中模糊的輪廓,逐漸清晰。

腦海里閃過解剖台上被掏空的屍體。

二者逐漸重合。

“啊——”

尖叫聲如指甲劃過玻璃般刺耳。

施傑像是溺水之人在水中胡亂掙扎,活脫脫像個瘋子。

手上傳來觸感,像爛泥一樣黏滑,質地如水草般柔順。

施傑終於看清楚她了。

來人正是死去24小時的安婭。

不,準確的說是安婭的人皮!

臉色蒼白如紙,沒有一點血色,墨黑的頭髮披散下來,遮擋住大半張臉。

透過髮絲隱約可見幽幽冰冷的目光,更顯得陰森恐怖。

一道血紅色的裂痕,從眉心沿着鼻子嘴巴這條中線,把整個人一分為二。

裂口處,猩紅的鮮血緩緩滲出。

鼓脹的人皮,像風箏一樣懸浮在半空中。

腳下滴落一攤的血水。

突然,胸前的人皮滑落,相互錯開后露出一個血洞。

像是屠宰場的牛羊一樣,被人開膛破肚。

人皮裏面空空如也。

安婭的肉體此刻還在太平間躺着!

施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發現半隻手掌已經伸進人皮的肚子裏,安婭的上半身沿着紅線,慢慢地朝兩邊撕開。

猩紅的血汩汩湧出,變成無數雙小手往裏拉扯。

幽幽呢喃音耳邊回蕩。

“穿上我,就不冷了。”

眼前一黑,意識告別施傑。

施傑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夢裏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安婭。

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

“安婭,休息一會吧,別累着了。”

施傑正在農田裏種玉米,田埂上過來一位婦人,手上提着個竹籃。

“媽媽。”

這個稱呼幾乎脫口而出。

施傑愣了一下,以前從沒見過婦人,為何自己如此熟悉?

這是安婭的記憶!

“哎,安婭真懂事,過來吃飯吧。”

夫人笑的嘴都合不攏,手腳麻利的攤開一塊布,然後從竹籃里取出飯菜。

二菜一湯,有酸辣土豆絲,炒青菜,雞蛋湯。

施傑也不客氣,端起飯碗就開始大快朵頤。

“安婭,你平時不是最喜歡吃土豆絲,今天怎麼吃兩口就沒動筷子了?”

婦人臉上的慈愛之色比蜂蜜還甜,施傑的眼睛不自不覺的濕潤了。

“嗯,謝謝媽媽,好吃的我留到最後,這樣一整天嘴裏都是甜的,嘻嘻。”

婦人嗔怪的拍了拍施傑的腦袋,落下的時候力道幾乎沒有,跟撓痒痒似的。

“傻丫頭,你要是喜歡,等晚上回去,我再做給你吃。

昨天菜市場收攤的時候,撿了不少的土豆,夠咱娘倆吃好幾天了。”

去菜市場撿菜販丟掉的土豆,對婦人來講,是一次尋寶的經歷,顯然昨天的收穫十分豐厚。

為什麼安婭的家境如此艱難?

“爸爸了?”

施傑剛開口就後悔了。

周圍的空間一陣劇烈顫抖,隨時有可能崩潰。

黑色的裂紋觸目驚心。

爸爸這兩個字,竟然讓安婭產生如此強烈的情緒波動!

施傑連忙在心裏道歉:對不起,安婭,我不是故意的,既然你選擇讓我感受你的過往,那麼作為朋友,我想幫你!

施傑的話語非常真誠,一如村口初見害羞女孩時的坦誠。

震顫的空間慢慢的平復下來,皸裂的大地和山川重新癒合。

婦人眼神疑惑的朝周圍望了望。

“安婭,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怎麼感覺像是地震了?”

施傑故作驚訝的表情,嘴裏塞了一大口菜,含糊不清地回答道。

“沒有啊,媽媽是不是最近太累了,今晚早點睡覺吧。”

“也許吧。”

婦人揉了揉太陽穴,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吃完飯後,施傑準備去幹活,手中的鋤頭毫無預料的消失,緊接着腳下的農田飛速的往身後撤去,眨眼間消失不見。

就像瞌睡時打了個盹兒,施傑用力的晃了晃腦袋,才從眩暈的狀態里恢復過來。

眼前是一處破舊的民房,屋裏家徒四壁,幾乎沒有值錢的東西。

唯一好點的可能就是一台黑白電視機。

施傑走過去插上電源,毫無反應。

“停電了,聽說昨晚那場暴雨把電線給燒了,工人正在搶修,預計晚上8點之前能修好。”

婦人點了根蠟燭,燭光昏暗卻照耀的小屋十分溫馨。

“媽媽,這裏是安家寨嗎?”

婦人擔憂地把手放在施傑的額頭,又拿自己額頭的溫度比較一番。

“咦,奇怪呀,我看你這丫頭也沒發燒,怎麼盡說些胡話。

傻丫頭,連自己的家都不認識了嗎?”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施傑心裏掀起滔天巨浪。

安婭竟然可以隨意變幻時間和空間。

她一定是想告訴自己一些東西,答案就在些記憶里尋找。

“安婭,發什麼呆了,把門關上吧,外面風大。”

施傑剛到門口,一個酒味衝天的人影衝進屋,門被他哐啷一聲踢開。

“錢,臭娘們,快拿點錢給我,再來兩把我就能翻本了。”

屋裏醉酒腦子在發瘋,胡亂砸了一些東西,實際上也沒多少東西。

男人不解氣,看着蜷縮在屋角的婦人,眼睛一瞪。

“碼的,你個臭娘們,我叫你怎麼不出聲,聾了還是啞巴了!”

衝過去對着婦人一陣拳打腳踢,婦人一個弱女子,哪裏經受得住男人的力道。

“我讓你裝死,讓你裝死。”

很快便被打到在地,嘴裏只剩下嗚嗚的哀鳴之音。

施傑愣住了,這世上還有這種男人,輸光家裏的錢不說,還打老婆。

難怪安婭對爸爸這兩個字反應如此強烈。

人渣!

施傑一個箭步衝上去,對着男人的後背就是一腳。

人在憤怒的情況下,爆發出的力量是非常強大的。

加上男人喝的爛醉如泥,站着都搖晃不定,直接被施傑一腳踹飛,腦袋砰的一聲撞在牆上。

幸好是木房子,男人的額頭只是腫了一個大包,然後暈了過去。

冥冥之中,施傑感受到一股來自安婭的善意。

原來如此,看來父親在安婭的心中並無親情可言,她在意的應該只有母親吧。

對了,媽媽。

施傑連忙跑過去扶起婦人,幫她揉一揉剛才被打過的地方。

“媽媽,疼的話你就說一聲,這些淤青揉一揉,會好的更快些。”

“哎,安婭,媽媽對不起你,沒能給你一個幸福的家。”

施傑心裏突然堵得慌,哪怕被男人拳打腳踢,婦人也只是悶聲痛哼,不曾掉過一滴眼淚。

而此刻,望着心愛的女兒,婦人淚如泉湧。

一條手帕憑空出現,輕輕地幫婦人擦乾眼淚。

眼前的世界宛如水面盪起一層的漣漪。

那人,那山,那安家寨。

逐漸變得虛幻縹緲。

一切重歸於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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