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
鹿幼歌站在窗外,視線落在綠豆眼的身體上。
很顯然,這個綠豆眼跟之前的衝鋒衣是一起的,卻遠不如衝鋒衣謹慎。她剛剛就聽到聲音躲在隔壁教室,而綠豆眼卻沒有檢查周圍的意思。
另外一點:鎖門辦事,不鎖後門。
這麼囂張,要麼沒腦子,要麼有底氣。
但這次跟衝鋒衣不同,衝鋒衣的消失不會跟她扯上一絲一毫的關係,而這次,有曲曉冉這個當事人以及目擊者。
鹿幼歌站在窗外漠視着——
綠豆眼脫掉衣服之後,準備脫掉最後一層遮底褲。但就是在脫層遮底褲的時候,似乎受到了什麼阻礙,手在那層布料上放了得有一分鐘,底褲紋絲不動。
他低聲罵了一句,而後似乎注意到曲曉冉的動靜,齜開一口黃牙地笑道:“你放心,哥哥一定會好好疼你的。”
他放棄了跟底褲糾纏,附身準備覆蓋上去。
窗外沒了鹿幼歌的身影。
*
“嘭——”的一聲巨響。
身上的壓制感剛下來,就消失不見,曲曉冉衣服完整,心臟砰砰直跳,緩緩睜開眼睛,瞳孔里倒映出本應該早就已經離開的鹿幼歌的身影——
鹿幼歌手裏拿着一個滅火器,似乎注意到她的視線,一如既往地露出了一如往常的笑容:濕漉漉的小鹿眼彎成月牙,小巧的嘴巴微微翹起,露出一點點白色的小虎牙尖jiojio,似羞帶怯乖巧可人。
是平日她們這群無痛當媽的最喜歡的樣子。
但在鹿幼歌腳下,是被砸翻在地的綠豆眼。
曲曉冉眼淚瞬間湧出來。
“你他媽?”綠豆眼落地的瞬間,像個球一樣快速轉走,但在要站起來了的時候,又被自己脫下的衣服給絆着踉蹌了下。
他心理一個咯噔,這個時候一秒的功夫就是關鍵,綠豆眼沒敢託大,手裏瞬間多了一個球形的道具,就要往鹿幼歌身上砸。
鹿幼歌卻更快,一腳踩在綠豆眼的手腕上,同時手裏的滅火器對着綠豆眼的口眼鼻死命地噴。
綠豆眼張嘴要罵,正好全進了嘴裏。
鹿幼歌盯得准,趁着綠豆眼睜不開眼,一手掄起滅火器,就往綠豆眼腦袋上砸。
一下又一下,直到人徹底暈了才停下來。
鹿幼歌放下滅火器,轉頭幫曲曉冉解開繩子。
曲曉冉手一鬆開,懵了兩秒,猛地起身一把摟住她哇哇哭出來,“老娘他媽的嚇死了嗚嗚嗚!”
“我好害怕啊嗚嗚嗚,我真的好害怕,我差點以為……我好怕嗚嗚嗚,崽崽,我真的真的,好害怕嗚嗚嗚”
鹿幼歌呆懵懵地被抱着脖子,半天不知道做什麼。
過了好半晌,鹿幼歌才回憶起之前養父是怎麼哄哭泣的孩子,僵硬地拍了拍曲曉冉的後背,遲疑地問道:“我把他打暈了,趁着警察叔叔沒來,曉冉要去出氣嗎?”
曲曉冉猛地一頓,扭頭看向暈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綠豆眼。
綠豆眼全身脫得只剩下一個底褲,臉被砸得腫成包子,看起來非常凄慘狼狽。
曲曉冉眼底倏地升起一股恨意,不知道從哪爆發出的一股力氣,猛地爬起來,抬腳對着綠豆眼小腹下子孫根的位置狠狠地踩下去。
“該死的ws男,讓你占我便宜,讓你噁心我!老娘閹了你!”
綠豆眼被生生痛醒,睜眼就看到一隻板鞋朝着他命根子踹,一腳比一腳狠,瞬間就清醒了,猙獰地看着她,“你、找、死!”
他手指動了動,手上出現張卡撲克牌。
不等他有動作,旁邊時刻盯着的鹿幼歌,打開滅火器又一陣噴。
一連幾下下去,綠豆眼從咒罵尖叫到求饒,漸漸地聲音越來越小,似乎要死了。
曲曉冉入了魔一樣,不管不顧地使勁踹。
眼看綠豆眼下半身那玩意,被踩成了肉糜,站在一旁的鹿幼歌開口道:“曉冉?曉冉。”
曲曉冉停下來,胸口起伏着,轉頭看向鹿幼歌,腿一軟就跌坐下去,突然想到什麼,猛地將沾着肉糜的鞋子蹬掉,甩飛出去。
她看着鹿幼歌,瞬間就崩了,失聲痛哭,“學校怎麼回事啊?老富怎麼回事啊?為什麼我會遇到這種人渣!”
“為什麼啊?!人呢!他們人都去哪了!啊?!”
鹿幼歌從口袋裏將繩索掏出來,將看起來似乎暈過去的綠豆眼綁了起來,尤其是對方的手壓在裏面,直接裹成了粽子。
確定對方不管是不是清醒,都絕不會有能力再反殺后,鹿幼歌蹲下身,將綠豆眼先前拿在手裏的球形物體跟撲克撿起來。
不對勁啊,衝鋒衣的繩子,還可以解釋,是她背對着沒看到。現在在眼皮子底下多出來兩個物體,而且剛剛她似乎在綠豆眼頭上看到了兩個長條……事情真超綱了,不會真耽誤她高考吧?
鹿幼歌眼裏滿是凝重。
那邊曲曉冉還在抽噎,鹿幼歌不再想那些,快速將東西塞進校服口袋裏。徑直走到曲曉冉面前,伸手將她抱住,這次鹿幼歌的動作明顯熟練很多。
曲曉冉頓了頓,將眼睛埋在鹿幼歌肩窩,悶聲哭起來。
鹿幼歌不厭其煩地撫摸着她的脊背,像個慢吞吞的大人,不熟練地哄着哭鬧不止的孩子一樣,“曉冉乖,沒事了。乖乖,沒事了,沒事了。”
曲曉冉沒哭多久,抽抽搭搭停下來,從鹿幼歌懷裏退出來,看了一眼昏迷的綠豆眼,又低眸收回視線,“教室里……嗝……我們……嗝先回嗝去嗝?”
鹿幼歌見她情緒穩定了,點了點頭,從口袋裏掏出紙給她擦了擦臉上的眼淚鼻涕泡。
曲曉冉抽噎着打嗝,淚眼汪汪看着鹿幼歌。
鹿幼歌將她扶起來,低頭從口袋裏掏出個水果硬糖,是曲曉冉給她的,抬手遞過去,認真道:“很甜的。”
她記得每次有小孩哭,養父就會給人家變戲法,變出糖果,小孩子吃了糖就不哭了。
然而戲法有什麼用呢?肯定是糖安慰了小孩受傷的心靈,所以哭,吃糖就對了!
曲曉冉又想哭了,但她抽噎着忍住了,接過糖沒吃,看着昏死過去的綠豆眼,眼底生平頭一次有個明確的恨意,“這個人嗝怎麼辦啊嗝?”
鹿幼歌眨了眨眼,不明白她為什麼不吃,但是也沒有再問。聽到曲曉冉後面的問話,走過去拖着綠豆眼往外走,打開走廊的玻璃窗,將繩子另一端拴在窗戶上。確定栓牢了,鹿幼歌一提氣,將人提起來,扔出窗外。
這是五樓,掛在窗外,摔下去估計當場也就沒命了。
可是她綁得很結實,而且是擔心對方再對弱小的他們行兇,才會出此下策的。
就算他真的掉下去了,跟她這隻崽崽,可沒有什麼關係。
崽崽能有什麼壞心眼呢?
鹿幼歌毫無心理負擔地想。
曲曉冉:“……”
“這樣,等警察叔叔來就好了。”鹿幼歌轉過頭認真道,“不用擔心他會回來找我們。”
也、也行吧。
曲曉冉現在有點雛鳥情結,將鹿幼歌當成依靠,鹿幼歌說什麼是什麼。
兩人回到教室后,曲曉冉的樣子瞬間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赤着腳、左臉腫成桃子有明顯的巴掌印、頭髮跟雞窩似的,手腕上有紅印,身上的校服也皺巴巴的。
“怎麼回事!”同學們看着她又驚又氣,“誰打你了?!”
“在這幹什麼啊,趕緊的去醫務室啊。”
“哪個孫子打的?我家有律師團,媽的吿不死他!”
“你是不是傻?就這麼被打?怎麼不跑!怎麼不喊人啊!”
……
說著就有人打電話,要報警。
“監控開着呢!”同學道,“去死角打。”
“避個屁!”向來文縐縐的學委罵道,“在學校里學生受傷,還沒找學校的事呢!”但他向來是不帶手機進教室的。
“對!快打電話!救護車也叫上,驗傷!”
這次沒有人再去擔心“釣魚執法”。
“媽的我不信了!法制社會,還真有人上學校鬧事!”金元寶罵罵咧咧掏出手機,等手機沒撥打出去之後,才看到信號格是空的,驚愕道:“沒信號?!”
“怎麼回事?”
“沒信號?什麼意思啊?金地主,你行不行?”又有人掏出手機,這次不用打,他直接就看到了手機屏幕上信號格是空的,“我也沒有信號?”
這下子所有人都有些慌了,全都掏出手機。
“我也沒有。”
“我也是。”
……
學生漸漸害怕起來,之前被當成玩笑話的班長的話,再次被提了出來,“班……班長說得不會是真的吧?學校里的人都不見了?有人來了,是不是,是不是,恐怖/分/子?”
……
鹿幼歌是個沒有電子產品的貧困生,沒有參與學生們的討論。
在那群女生將曲曉冉接過去的時候,就自己走到座位前,坐了下去。鹿幼歌掏出來自己的口袋本,寫了兩筆,又收了起來。
“別慌,別慌!”有人站出來安撫。
鹿幼歌隨手掏出顆糖,一邊剝糖紙,一邊抬頭去看——
說話的是個非常精緻的女孩,披着烏黑亮麗的長發,耳後夾了一個雛菊的發卡,嘴巴上塗了亮晶晶的透明唇膏,在一眾素麵朝天的高中生里,另一種精緻的美麗。
她是文藝委員,是公認的校花,名字叫班小花。
“說不定是屏蔽儀。”班小花道,“我們考試的時候不也是這樣嗎?很正常的,別慌,慌了就輸了。”
“現在我們等班長他們回來。”班小花道,“外面都是白霧,我們不要出去了。”
其他同學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但是他們一時也想不到別的辦法,只能先這麼著。
班小花見沒人在說話,鬆了一口氣。
她其實也怕得不行,但是班級大部分都是女孩子,貿然出去太危險了。雖然她只是藝術委員,但也是班幹部!
“現在我們先處理一下曉冉的傷口,誰水杯里有水拿出來用一下,還有創可貼。”她說話的時候,幾個女生陸續掏出了濕紙巾、卡通創可貼之類的。
“我這個創可貼是防磨後腳跟的,所以不知道有沒有用。”女生道。
“沒事,先用……鹿幼歌!你做什麼去?”
他們說話的過程中,鹿幼歌拿着好幾個水杯,正往外走,聞言停下腳步,一口咬碎嘴裏的硬糖,舔了舔沾着糖漬的唇瓣,懵懵懂懂地露出乖巧的笑,“我去接熱水啊。”
“現在先不要出去,你要是口渴,可以先喝別的同學的。”
“可是,如果有人闖進來,怎麼辦?”鹿幼歌溫吞道,“熱水可以算武器,走廊盡頭有消防箱,裏面有滅火器,也算武器。”
“有了武器,加上出其不意,我們就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其他同學:“……”
鹿幼歌的聲音跟她外表很搭,都是軟軟糯糯的,做事情也慢吞吞的,像只烏龜屬性的小白兔。哪怕是現在,她看起來依然是軟軟糯糯的一個軟糰子,說話也是溫吞柔糯。
所以他們一直以為鹿幼歌是個軟糯可愛的萌妹子。可等到聽清楚內容,就懵逼了——這麼迅速地一如往常地接受了變化,並且積極應戰的態度。
就,還挺意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