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制
楚義心情不是很好。
這不奇怪，換作任何一個人，被朋友用若即若離的態度反覆對待，會開心就有鬼了。
他實在搞不懂許智銘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交了女朋友就遠離他，失戀了又來找他，反反覆復，每次都是這樣，他在對方眼裏到底算什麼？
所以許智銘這次約他晚上喝酒，楚義想也不想就拒絕了，然後一個人跑到學校附近的清吧買醉。
這是一家小有名氣的酒吧，經營正規，環境也好，相對應的，消費水準很高。
楚義來的這個點恰好剛過小高峰，店裏沒什麼人。他點了一杯招牌，然後挑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坐在那裏玩手機。
舍友幾分鐘前在朋友圈裏更新了一條動態，貼了好幾張和女朋友一起吃飯的照片，說今天是他倆交往的第一百天，是個特殊的好日子，又把一眾單身狗狠狠虐了一把。
楚義自然也不例外，不過他對談戀愛不是非常執着，所以感觸不深。硬要說有什麼理想型的話，大概是隔壁計算機系的秦以恆那一類的。
成績優異、外形出色，聽說家世也好，性格穩重，很得導師看重，整個學校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歡過或者正在喜歡他。
不過對於楚義來說，說喜歡也不太合適，說有好感倒是真的，但也僅此而已，他可不指望自己能和這朵高嶺之花有什麼交集。
楚義想着想着，忽然有些感慨起來。他活了二十年，從沒對誰動過過一顆真心，戀愛這種東西似乎與他無緣，在乎的好朋友又這麼對待他，偶爾還會陷入被親生父親打擾生活的恐懼之中，雖然沒有什麼大的困難，多少還是有點惆悵。
這一惆悵，就剎不住了；一剎不住，就把酒一口悶了。
悶完之後他想，好喝是好喝，就是喝下去沒啥實感，還有點不過癮，於是又點了兩杯。
不管了，貴就貴吧，難得借酒消愁一回，又不是喝不起。
楚義邊喝酒邊刷手機，壓根沒注意到服務員看他的眼神，眼裏明明白白寫着：哇！這麼高的度數還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連喝三杯，一定是個大佬！
…
楚大佬醉了，醉倒在離宿舍只有幾步之遙的地方。
他一屁股坐在草坪邊的長椅上，扶着發暈的頭，腦子裏一片混亂，甚至搞不清自己在什麼地方，又在做些什麼。
幸好他醉得還不是很徹底，憑着本能找對了回宿舍的路，只是讓他找准地方比較困難，必須有人帶着。
楚義坐在那裏，盯着某個地方發獃。
從外表上看，一般人看不出來他喝醉了，多半以為他只是在走神。楚義長相不錯，加上在本專業里有點名氣，只是沒有秦以恆那麼有影響力，路過的學生多看了他幾眼，很快有人把他認出來了。
…
秦以恆路過這裏時，看到的就是一個男生抓着楚義的胳膊，試圖把他從椅子上拉起來的場景。
男生看着有點眼熟，不過他叫不出來名字。秦以恆走近幾步，終於聽到了他倆之間的對話。
“起來，我扶你回去。”
“你…你別碰我。”
“楚義，我是許智銘。”男生嘆了口氣，“你喝醉了，我帶你回宿舍，就在前面。看見沒有？”
“放開我。”
“你不跟我喝酒就算了，一個人跑去外面喝醉是什麼意思？不認我這個朋友是不是？”許智銘說，“我知道之前是我做的不對，你應該能理解我的。給我一個機會行不行？”
秦以恆皺了皺眉。等他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時，他已經主動走到許智銘身邊，把他的手從楚義身上拉了下來，還用了點力氣。
“你在強迫他，他不願意。”
許智銘的好事被人打斷，本來有點不耐煩，誰料一轉頭就看到高嶺之花對他冷着個臉，不由愣住了。
秦以恆怎麼跑到這裏來了？又怎麼會忽然和他搭話？許智銘有些詫異地想，然後他就看見對方越過他走到楚義面前。
哦，來找楚義的啊…等等？他倆什麼時候認識的？！
許智銘越想越不是滋味，一時沒有別的動作。秦以恆也懶得理他，他現在滿心滿眼只有楚義。
“回宿舍嗎？”
楚義正在發愣，忽然聽到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聲線很低，帶了點磁性。他微微抬頭，看到了秦以恆的臉。
“回宿舍嗎？”恰在此時，對方又問了一遍。
楚義怔怔地看着他，看着看着忽然笑了，形狀漂亮的眼睛彎了起來：“帥哥，你要送我嗎？”
許智銘：“……”
他正要開口，只見秦以恆似有所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低頭對楚義說：“可以。”
話音剛落，只見楚義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搭在秦以恆的手臂上，扶着他站了起來，然後整個人靠了上去，一點都不見外。
“你長得比他帥，你帶我回去吧。”
許智銘：“……”
明明他想阻止，可他愣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秦以恆扶着楚義進了宿舍。
直到二人消失在視線里，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秦以恆知道楚義住在哪間？！
…
秦以恆確實知道。
他把人帶到宿舍門口，敲了敲門。眼見沒人應門，他又看向楚義，問他：“帶鑰匙了嗎？”
“口袋，右邊那個。”
秦以恆動作一頓，幾秒鐘后還是把手伸了過去，摸到東西之後迅速拿了出來，替他開門。
宿舍里果然一個人都沒有。秦以恆把楚義輕輕放在床上，又把他搭着自己的那隻手拿了下來，猶豫了下之後替他把鞋脫了，又把被子展開。
做完這一切后，他極為克制地收了手，想了一下說：“你睡一會兒，我先走了。”
話音剛落，秦以恆正準備轉身離開，一隻手忽然拉住了他的胳膊。
他轉過頭，只見楚義對他眨了眨眼睛，語氣變得軟綿綿的：“我要一個離別儀式。”
“……”
見他不說話，楚義手上用了點勁，甚至主動往他那邊靠了靠：“沒聽懂嗎？你走了，不說再見？”
“…再見。”
“不行，光說不行，要有表示。”
“什麼表示？”秦以恆似乎很有耐心。
楚義歪着頭想了一會兒，想着想着忍不住又笑了起來。這個笑不同於之前那個，看起來更加張揚，甚至有點小小的頑皮。
事實上，他還醉着，因為清醒的他是絕不可能對秦以恆露出這種表情的。但他又恢復了點理智，至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也知道眼前這人很帥。
對帥哥嘛，有點想法還不正常？酒壯人膽，楚義覺得自己啥都能說。
而且這位長得很像那朵高嶺之花，雖然不可能是本尊，但也夠他yy一回了。
於是，還在等待回復的秦以恆聽到對方說：“摸一下，頭。”
……
…………
……………………
五分鐘后，秦以恆從楚義的宿舍里出來了。
他依然還是那個高冷學長，面色甚至比進去之前還要平靜很多。
但，如果是熟悉他的人，一定會發現他此時的不自在。而這種不自在直到秦以恆回到宿舍之後還沒下去。
他站在洗臉池的鏡子前面，盯着自己的臉看了良久，忽然伸手摸了摸嘴唇。
那裏還殘留着楚義額頭上的觸感。
明明很涼，卻有點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