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沒有心
假如這個世界再給你一次活着的機會,你會活的虧欠還是精彩萬分……
2017年5月21號。
5月21是我跟溫暖的生日,也是溫暖的忌日。我們從那天以生命的姿態降臨這個世界,而她又是在二十三年後的這一天,用她自己的命給了我第二次苟且。
上山時煙霧繚繞,空氣中瀰漫著一絲水意,溫暖的墓碑孤零零地在海棠花海里佇立。
墓碑上的照片三年裏一直微笑,溫暖是我姐姐,我叫溫言。
在溫暖的墓碑前我緩緩蹲下,從包里拿出幾塊酥梨糖放在台階上,“我又來了……”
“三年了,你在這裏住的還習慣嗎?是不是感覺孤單……”
空氣悶了起來,漫山的煙霧化作淅瀝瀝的小雨,我把來時的外套穿上,拿着一條嶄新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把墓碑擦拭乾凈。
“我想你,可也恨你……”
空蕩蕩的山頂除了我的自言自語,還有斷斷續續的幾聲杜鵑鳥的低鳴,似乎它也在對溫暖傾訴什麼。
抬頭,眸子有些酸痛,我能感受到心臟輕微的抽疼,是了,溫暖也在疼。
“你說你是不是傻子……用自己餘生的幾十年換我七年的苟且偷生,”我用力抽了口冷氣,哽咽接著說道:“你在這裏一定很孤單吧?再等等我,再有幾年我就能去陪你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投胎……”
“下輩子我要早你出生,換我用命去愛你……”
“下輩子我們不做姐弟好不好?”攥緊手裏的毛巾,我衝著溫暖的照片笑着說:“我選擇當你的仇人,甘之如飴的讓你時時刻刻折磨。”
“就像電視劇里的情節一樣,被你折磨的同時我還會深愛着你,”想了想,我搖頭反駁自己接著說:“好像這樣也不夠償還你,你說我該怎麼辦?該怎樣才能償還你這輩子對我的好?”
心在抽疼,是不是溫暖感受到了?我捂着胸口跪在她墓碑前,貼着墓碑我輕聲嘟囔說道:“姐,我想在僅剩的幾年裏把我們的故事寫下來,我怕會有人把你遺忘,名字就叫溫暖的溫言怎麼樣?”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姐,我要走了,你能不能抱抱我……”
杜鵑鳥落在海棠花海里,溫暖曾經說過,每個人死後靈魂都會變成一隻杜鵑鳥,它會替自己守護自己珍愛的人。
我一直說她太過天真,這種鬼話連篇的故事居然也會相信。可如今我卻真的希望這個故事是真的,這隻杜鵑鳥真的就是溫暖的靈魂所化。
雨越來越大,我不敢在停留,因為我怕會讓溫暖的心受傷害,下山時台階有些打滑,我小心翼翼地下去,走到山下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昏黑。
我不知道自己該恨還是該愛,我恨溫暖用自己的命換我苟且,讓我在整整三年裏活的愧疚。
我愛溫暖,她是這世間唯一對我好的人,哪怕是要用她的命換我未來的七年……
“暖暖……”江悅從車裏走出來,她挽着我的胳膊輕聲細語的說道:“冷了,她也會冷嗎?”
“或許吧,”我緘默后開口說道:“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再過幾年我也能去陪她了,多好……”
對於死亡我早就期盼它的到臨,從溫暖將心給我的那一刻起,我都在期盼死亡的來臨。那個傻女人騙我說自己是癌症,所以把心給了我……
可結果呢……
她總是這樣輕描淡寫的掩飾自己的付出,她難道不知道當謊言被揭開后,留下的人有多痛苦嗎?
“走吧,”臨上車時我回頭眺望一眼山頂,那一瞬間我彷彿看到溫暖的微笑,我抬手偷偷把眼角的淚水擦拭。
回到楓林別墅灣的時候夜幕已經徹底籠罩這座城市,我將身上休閑裝換下,然後穿上溫暖的女裝。
“表情自然一點,下巴抬一點……”江悅手裏拿着單反,不厭其煩的讓我擺出她想要的動作。
“這樣呢?,”我僵硬的伸手扯了扯身上的紫色晚禮服,指着旁邊衣服說道:“是不是還要我換上那身黑色禮服?”
回到自己房間換回男裝,我望着江悅再次說道:“我想離開這裏,在你們眼裏,死了的是溫言,活着的才是溫暖,可我是溫言……”
“離開?”江悅嘴角上揚,傾國傾城的臉露出一抹嘲諷說道:“那就打斷你的腿,把你永遠關在這座別墅。”
“我累了……”我苦笑一聲打開電視,“時間太久,我都快忘了自己還是個男人。”
我叫溫言,誰與溫存的溫,言不從兮繼以痛哭的言。
我還有另一個名字,溫暖,一個以女人身份活着的另一個我。
三年前的手術,溫暖把她的心給了我,而我成為了溫暖,暖暖的溫暖……
溫暖是我的姐姐,可笑又諷刺的是我居然毫不知曉溫暖的過往,直到她心臟進入我身體的剎那……
手術后醒來我被江悅帶到南京,在這之前我壓根沒聽過這個名字,但我知道溫暖一定認識,因為從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們’心是疼的。
“暖暖,一會陪我去參加晚會。”
江悅從洗手間裏出來,隨手拿起沙發上粉色毛巾擦拭髮絲上的水珠,略微緊緻的睡衣將她完美身材襯托的更加妖嬈。
“不去!”我咽了咽口水,低頭繼續看我的電視劇,這女人叫暖暖的時候真的是一點都沒覺得難堪,“江悅你以後在家時候能不能穿的正常一點……還有我叫溫言。”
“怎麼?”江悅彎着身子湊到我跟前,聲音冰冷的說道:“叫姐!”
“溫暖死了,”我轉過頭,盡量不去看她那呼之欲出的高峰,“所以我哪來的姐姐?江悅你想她嗎?”
我睜開眼,神色複雜的看着江悅。溫暖是我姐姐,僅比我大幾分鐘的女人,天殺的護士當初給孫女士剖腹產的時候居然先把那個笨女人抱出來。
出生時候趕着,最後連死都趕在我前面,似乎她一輩子都想壓着我,“你知道欠債的感受嗎?身體裏藏着一顆別人的心臟,我不敢喝酒,不敢抽煙,更不敢喜歡別人……因為心不是我的……”
三年前溫暖將她的心給了我,結果自己躺進冰冷的骨灰盒裏,之後的三年裏我幾乎活的像個精神分裂。江悅是溫暖的朋友,但我心裏有種感覺,她們兩個更像是百合愛人。每次看到江悅跟別的男人談笑風生,我身體裏的那顆心便會抽疼得要死。
“溫暖就是個賤人!要不是她,我……”
啪
江悅傾國傾城的臉上掛着怒意,她盯着我臉上的紅手印聲音沙啞的說道:“不許你罵她!是溫暖給了你生命,你就是這樣對她嗎?”
“我寧願她不給,”我咬緊嘴唇,緊緊攥着手裏的電視遙控器,“我沒心你知道嗎?你知道我每天看見你的感受嗎?就像戀愛的心悸,可結果這份感情卻不屬於我!”
“疼嗎?”江悅紅着眼伸手在我臉上輕撫,她哀嘆一聲將頭靠在我的胸口,嘴裏嘟囔說道:“心跳聲和她當年一模一樣。”
我一言不發地坐在沙發上,任由她聆聽我的心跳,對這件事我早就習以為常,幾乎聽心跳已經成了她的生活習慣。
“你知道嗎?曾經我想花錢替你換下別人的心臟,可是溫暖說別人的心不配活在你的身體裏,”江悅抬頭,淚眼婆娑的盯着我,哽咽說道:“你是不是恨我把你拴在身邊?”
恨嗎?我不知道,心裏欣然接受,身體卻總是抗拒,我只知道我陪在江悅身邊是溫暖的心在指引,就連每次陪江悅逛街我都會情不自禁的替她挑選衣服。
“恨你大爺!”我咒罵一聲,拿過桌上紙巾心疼的擦拭衣服上的鼻涕,“這是我最後一件襯衫……”
惱怒的看着江悅,我哀嘆一聲說:“住着幾百萬的別墅,結果老子窮的連衣服都買不起!江悅你什麼時候給我發工資?”
我可憐巴巴的望着她,自從被江悅接到南京,我幾乎跟她形影不離,就連工作都被她安排在自己公司,按理說我應該偷着樂,可是江悅卻從來沒有給我發過工資!
“婭茹回來了,”江悅換了一套休閑裝從卧室房間出來,一改適才的凄涼,轉而嫵媚姿態說道:“你要不要陪我去機場接她?”
“……”我連忙搖頭,幾乎乞求地說道:“江悅你能不能借我點錢讓我出去躲躲……白婭茹簡直就是個女魔頭!”
還沒到年底,她現在不是應該在英國上學嗎?我只覺得頭皮發麻,從頭到腳的寒意讓我忍不住哆嗦,“她就是個瘋子!江悅我答應跟你結婚,你能不能讓她放過我……”
“可我現在又不想結婚了,”江悅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目光充滿希冀說道:“相對於結婚,我更想看到的是你穿女裝的樣子,”她款款靠近,柔荑在我耳間穿過,將我的髮絲捋到耳後,貼着耳朵她輕聲開口,“你穿女裝的樣子和暖暖一模一樣……”
鼻間是江悅沐浴后的獨特體香,沁人心扉讓我一度無力招架,我用力搖頭,苦笑着說道:“所以呢?三年裏所有的的時間是你們把我打扮成溫暖的樣子,可我是溫言!究根結底我變不成溫暖……”
溫暖是姐姐……
溫言是弟弟……
怎麼可能是一樣,可結果呢?溫言活成了溫暖,一個和溫暖擁有同樣容顏的溫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