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
萊夏手肘杵在沙發扶手上，以拳抵着額角，歪頭打量着自己的搭檔。
這小子本就長得秀氣，處於發育期的骨架還未完全長開，就這麼縮在沙發里，看起來格外的惹人憐愛……這形容被本人聽到可能會生氣，那就換個詞：可憐巴巴的。
這好像也不是什麼好詞？
萊夏想着，竟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心覺不妙，連忙正襟危坐，調整面部表情。但還是晚了，沙發里那一團不滿的瞪過來——
“你笑什麼？”
“沒……我就是覺得你們感情真好。”
萊夏一點兒也不困了，腦筋轉得要多快有多快。
“你不是在擔心莉卡咪么？趕快突破成大魔導師，就能用‘空間視角’在這種情況下幫她分擔了，是這麼回事吧？”
“是。”
自己的想法被說中了，伊路也不計較萊夏無緣無故的笑了，又沉浸到了自己的思緒里。
成功渡過一劫的萊夏來不及鬆口氣，便覺通過思維共享滲過來的情緒愈發的陰雲密佈，弄得他都有些難過了。
為了緩解這不屬於自己的情緒，萊夏前傾下身，手肘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撐住上身，雙手交叉握住，眼睛看着自己交握的雙手，做了幾個深呼吸。
畢竟不是自己的情緒，在有意識的進行隔離和舒緩后，就很難受它影響了。
呼……
萊夏舒了口氣，保持着俯身的姿勢抬起頭，看着窩在沙發里的搭檔——那些情緒的源頭。
“……”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什麼也沒說出口。他想要寬慰伊路的那些話，又有哪一句是伊路沒有想到的呢？
要相信你的姐姐？
莉卡咪不需要過度保護？
不要總想以一己之力擔起所有的責任？
還是說——
沒事的，對抗賽結束我們就能回去了。
再堅持一下，單單我們周圍就已經有這麼多人出現前兆了，相信異化已經不遠了。
前者，好像伊路不懂得這些道理似的。若是之前的那個伊路，倒是真有可能不懂，但現在這個……
後者，這些空洞的安慰又有什麼用！
萊夏撓了撓頭，端起茶杯，灌了口花茶，卻發現茶水已經溫吞了。
嘖！
重重的放下茶杯，萊夏猛地站起身，走到那個已經裝了一個人的單人沙發旁，伸手推了推那個拿一雙紫色的大眼睛擔心的看着自己的負能量源頭——
“往那邊去點兒！”
語氣略不耐煩。那紫眸里流露出的擔心更多了些。伊路聽話的往角落裏擠了擠，勉勉強強的在單人沙發上空出來半個位置。
“你怎麼了？”
伊路仰頭望着自己莫名暴躁的搭檔，語氣里透出的以及從思維共享里傳過來的擔心讓萊夏覺得更憋悶了。
他還擔心別人！
他知道自己現在有多喪么！他居然還有閑心關心別人！
萊夏只覺得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的。無處宣洩的情緒讓他的舉動都粗暴了些——扯掉斗篷，他把伊路又往一邊推了推，勉強把自己塞到了沙發里。
伊路放下腿，小心翼翼的往前蹭了蹭。就算他倆都還不是成人的體型，坐一個單人沙發也太過擠了。
“雷沃？”
勉強轉過小半個身子，他維持着這個彆扭的姿勢，觀察着搭檔的臉。他實在是搞不懂對方怎麼突然就生氣了。
“沒事！”
萊夏霸佔了大半個沙發，還翹起了二郎腿。伊路被擠到只剩四分之一的位置可坐，但他身材纖細，竟也坐得穩穩噹噹的。
不過那畢竟只是四分之一的位置，在旁人看來，就跟被欺負了似的，就連欺負人的也覺得他可憐巴巴的，不自覺的就調整了坐姿，多讓出了些位置來。
伊路看了看身後多出來的空位，往後蹭了蹭，滿滿的將自己填了進去。他的頭枕着萊夏的手臂，有點兒硌，但在這狹小的沙發上，這條胳膊也沒別的去處了，胳膊的主人看起來也不像有把自己的胸膛借出來的心情，還是忍忍吧！
這個不舒服的姿勢維持了好大一會兒，久到伊路都忍不住想要起身走人了，萊夏突然動了動胳膊，評價道：
“……你頭還挺硬的。”
“你胳膊也不軟！”
嘴上懟着，伊路心裏卻是鬆了口氣。
——這是不生氣了？
他思忖着，坐直身子，納悶的看着陰晴不定的搭檔。
“你到底怎麼了？”
“哦……我就是在想怎麼才能讓你別繼續向我輸出負面情緒。”萊夏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想不出辦法來就有些鬱悶。沒想到……你好了？”
“拜某人所賜！”
伊路深感無力。這算什麼？新的安慰方法？這也太嚇人了吧！
他有些生氣。萊夏見勢不妙，連忙轉移話題：
“你說你，勸蒂凡的時候一套一套的，怎麼輪到自己的時候，也那麼想不開呢？”
伊路一愣。
“道理你都懂，但就是說服不了自己？你有想過為什麼嗎？”
“想過。”
這回答出乎意料，萊夏被噎住了。他攤開手掌做了個邀請的動作，示意伊路解釋一下。
“習慣了吧。我小時候被父親要求處理家魔的時候，姐姐和藍卡總是偷偷跑來試圖幫忙，他們那時候能力還弱，我就總是處於保護者的角色。就算現在長大了，理智上，我知道他們不比我弱，不需要我再這麼護着，但總是下意識的……”
伊路聳了聳肩。
“你說的沒錯，道理我都懂，也能理智的選擇找姐姐協助，但就是忍不住過度擔心，甚至想要跟小時候一樣一力承擔，明明知道這麼想不對。”
“你想的倒是挺明白的……”
“明白有什麼用！想得再明白，也不能阻止自己不擔心。感性和理性總是統一不起來！就好像我明知道喜歡誰是姐姐自己的事，但還是會忍不住去挑剔接近她的每個男生。”
這個例子似乎勾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伊路臉色猛地陰沉了下來。
“這世上，總有些人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你看起來並不覺得自己找接近莉卡咪的男生岔這件事做錯了啊！”
萊夏想到白天看到的那一幕，當時以為自己是多想了，但難道說……
“伊路，蒂凡也在癩蛤/蟆的範圍里嗎？”
“不啊，但他不是姐姐喜歡的類型吧！既然不能在一起，還是保持些距離比較好不是么？我是說，姐姐那麼可愛，總是無意識的散發魅力，很容易被人喜歡上不是么？我這麼做也是保護蒂凡嘛！如果喜歡上了又不能在一起，不是很可憐么？”
“……”
萊夏無言以對。
這小子的姐控是晚期的，已經沒救了！
“噗！”
有人偷笑。萊夏轉過頭，只見藍卡趴在二樓走廊欄杆上，看着兩人樂。
“別在意我，我就是過來問問你們用不用換班。”
藍卡指了指自己的手腕，
“三點十五，一個小時了。伊路要不要去睡會兒？”
“不用。”
伊路搖頭。
“你確定？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藍卡邊說邊向樓梯走去，準備從那兒下來。對於一個恐高症患者來說，翻過欄杆跳下來這種捷徑走不了，只能老老實實走正路。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在那裏的？”
伊路問。他和萊夏都沒有感覺到有人來。
“從你剖析自己開始。”
藍卡在單人沙發上坐下——還是他走時坐的那把，跟伊路面對面，
“當時那種情況，我判斷不是出場的好時機，就稍稍降低了一下存在感，在上面待命咯。”
“別跟姐姐說。”
“你是指哪件事？過度保護還是不想她談戀愛？”
“後者。但是我不是不想她談戀愛，只是對象要好好挑選！”
“是是，我用詞不當。我一個字都不會說的，放心吧~”
藍卡做了個給嘴拉拉鎖的動作，然後倒掉涼茶，給自己重新沏了一壺新的。
“你倆這一個小時一點兒水也沒喝，光擠在一張沙發里說話了？”
他看了看兩人的杯子，
“哦……萊夏喝了點兒，伊路你怎麼回事？你還是去睡覺吧！”
邏輯呢？？
伊路很想吐槽，但不提還好，藍卡老說讓他睡覺睡覺的，弄得他真覺得困了。
“那我回去了，你倆守夜吧！”
被萊夏和藍卡這麼一攪和，今晚的守夜順序已經變得一團亂了。伊路也懶得跟他們糾結這個。反正24小時開着軌瞳已經負擔很大的莉卡咪和身為治療師的格瑞塔肯定不會被安排來守夜，剩下三個男生誰樂意守誰守唄！好像在重重防護下真的會出事兒似的。
伊路離開了，剩下藍卡和萊夏面對而坐。藍卡倒掉萊夏杯里的涼茶，換上新的，推過去。
萊夏道了聲謝，端起杯子。
藍卡卻沒有喝茶，他垂眸盯着自己的茶杯，發獃似的看了好一會兒，然後突然抬起眼來，看着萊夏，小聲說：
“你就算想佔個便宜，也不用非得選那麼擠的地方吧？伊路看起來很不舒服啊！”
萊夏差點兒把嘴裏的茶噴出來。
“不是，我沒有……”
他想要解釋，但藍卡卻擺擺手，
“我懶得聽前因後果，你也不用跟我解釋。我知道你沒做錯什麼。”
他垂下眼，盯着自己的茶杯，
“怎麼說呢……伊路剛才所說的情況，我們三個都有。”
“過度保護？”
藍卡點了點頭。
“一樣的。理智上明白，但情感上就是剋制不住。伊路又不是那種受了委屈就會說的性子……老實說，最開始得知你是伊路的搭檔的時候，我是很擔心的。”
萊夏想起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心虛的打算岔開話題——
“怎麼？今晚是談心大會么？”
“算是吧，畢竟這種機會也難得不是么？”藍卡笑了笑，“你別這麼緊張，我剛才不是說了‘最開始’么，而且就算擔心，我可也沒做過什麼多餘的舉動。畢竟跟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了，對你，我其實還是放心的。”
“之前還真看不出來，你有這麼認同我？”
“當然，誰會不認同你呢？”後面幾個字，藍卡用了重音：“首席大人。”
“因為伊路的童年經歷，我老覺得他會遇到危險。你是我們中最強的，還有誰能比你更合適呢？”
藍卡遙遙舉杯，
“謝謝，辛苦了，伊路其實挺不好搞的。”
“還好。”萊夏舉杯回應，“就是姐控這一點，就不能想想辦法么？”
“這個……你放棄吧……”
兩人沉默良久，不約而同的轉開了話題。
在此之後，他們沒再頻繁的更換守夜人選。凌晨五點，伊路突然瞬移出現在客廳，叫醒迷迷瞪瞪的兩人。
“有情況。趕快換衣服！姐姐已經趕去現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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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
1月更新到此結束，大家2月底見~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