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體內任性的魔力連一天休息時間都吝嗇給予。萊夏放下書本，走到已設好結界的房間一角，靜靜的等着暴走停止。意識沉入器中，萊夏默默的“看”着，細心的感知。
魔力封印的重點在於溝通。溝通的基礎是了解自己的魔力性質。
理解它，然後說服它。
——理解它！
這不難做到！我是它們的主人，它們是屬於我的魔力！我當然知道它們會是什麼性質。
——然後說服它！
這個有點兒麻煩。他要如何才能讓自己的魔力理解：現在不能進階。
嘗試着溝通，可是並沒有得到回應。萊夏焦急的“看”着魔力翻騰的幅度漸漸減小，直至恢復平靜。他知道，自己又撐過了一次魔力暴走，但在魔力封印上，進展為0。
“怎麼了？這麼沮喪。”萊特利進入結界給他治傷，“沒能弄亂我的房間，覺得遺憾？”
“啊，我很遺憾！沒想到這個結界還真管用。”配合著對方鬧了一句，萊夏閉上眼睛，任由萊特利折騰他，腦子裏還在想着與魔力溝通的事。
為什麼它們不回應他呢？難道是他使用的方法不對？到底要怎麼做他的意識才能被自己的魔力感受到呢？
“……”
——被“魔力”感受？
萊夏突然覺得這無比荒謬。魔力只是“力量”而已，它們的產生是因為他是魔法師，它們的量提升是因為他對本源的理解提升了。它們並不是生命，只是他的一部分，就好像他的手腳，而現在他卻在努力的想要跟自己的“手腳”對話？
——這太怪異了！
但是書上說了，他需要“理解”和“溝通”！
——該死，這到底……
萊夏捂住腦袋，覺得自己徹底混亂了。
“萊夏？”萊特利撥開了他的手，“到底怎麼了？”
“啊……”
萊夏睜開眼睛，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床上，身上的睡衣也被換過了。
“沒什麼，只是……”
“對魔力性質的理解有困難？還是在溝通上遇到了麻煩？”
“咦……你知道？”萊夏驚訝的看着自己的哥哥，“我以為你沒學過魔力封印……”
“為什麼會這麼認為？”
“因為你當時又沒有魔力暴走。沒有學習這個的必要不是嗎？”
“沒錯。當時我的確沒學，但是後來……”停頓了一下，萊特利一語帶過：“總之我會。好了，告訴我你的問題是什麼。不，先告訴我你理解了多少吧！魔力性質理解了嗎？”
“理解了。昨天伊路也舉例提過。”
“那解釋！”
“魔力性質就相當於身體的自我調節，舉例來說，就好像不同的飲食習慣造就不同的胃——健康的、胃酸過多的、消化不良的。魔力也類似，主人的性格和行為造就了不同的魔力性質。正如伊路所說，我的魔力性質有一條便是對停止進階的強烈不適應。”
“理解正確。剛剛接觸這個概念就能用如此簡潔易懂的語言將其描述出來，按理說我應該稱讚你。但是我無法確定如果昨天你沒有聽到伊路那些話還能不能做到這種程度，所以表揚保留。”
“……我又沒有期待你的表揚。”
“你說什麼？”
“不，沒事。”
“既然你已經了解了什麼是魔力性質，這麼說問題在於魔力溝通？”
“是。”
“這樣啊……別擔心，不用着急。慢慢嘗試，總能做到的！”
“問題是！”萊夏沒有接受哥哥的安慰，“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溝通’是生命之間才能進行的吧，魔力雖然有‘性質’，但它並不是‘生命’。就算我們能把它的反應擬人化，但這並不代表它就真的擁有自己的思想。我要怎麼樣……”
“你說的沒錯，萊夏。”萊特利鎮定地打斷了他，“你說的一點兒也沒錯，魔力並不是生命。”
“那……”
“即使如此，我們必須與它溝通。努力理解你自己這句話吧，萊夏，答案就在其中。”
“……”
萊夏緊緊地皺起了眉頭。他完全不理解！
“不能給我些提示嗎？”
“不能。我說的太多，反倒會影響你的領悟。”
“唔……”
“萊夏還在學習？差不多該用餐了吧，都已經過了晚飯時間了。”修若推門走了進來，“休息一會兒吧。！！你剛剛魔力暴動了？”他注意到了房間一角結界裏的血跡。
“啊，我忘了清理！”萊特利連忙起身，“修若，你先點餐吧。幫萊夏點些補血的菜，這是菜單。”他遞過一張紙條。
“伊路寫的。”修若用的是肯定語氣。
“嗯。他放學時交給我的。”萊夏跳下床，幫修若把飯菜擺上桌子（食物供應裝置提供），“不知道那小子現在在哪兒。”
“用思維共享問問不就知道了。”（萊特利）
“算了。說不定他還在霍希教授那兒，還是別打擾了。”
“說起伊路……”萊特利清理完血跡回來了，“萊夏，你開學前最後一周不是去了他那裏。用的傳送鑰匙吧，神神秘秘的，那鑰匙到底連着哪兒？”
“外大陸。伊路家。”
拉開椅子在餐桌邊坐下。不經意的一抬頭，萊夏愣了下。
“伊路家？你是說他父母曾經居住的地方？”
萊夏沒有回答萊特利的問題。他看着桌上的菜肴，心情複雜的問：“我能叫伊路過來一起嗎？如果他現在還沒吃的話。”
“當然。”修若點頭。
萊夏閉上眼睛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表情詭異的睜開了眼。
“怎麼了？”萊特利好奇。
“他吃過了，現在在圖書館。”萊夏說。
“別跟我們打馬虎眼。”萊特利挑眉，“伊路說什麼了？”
“……沒什麼。”萊夏移開了視線，“只是問我為什麼不按時吃飯，還有有沒有點那張菜單上的菜。”
他說的輕描淡寫。萊特利詭笑：“不是原話吧！”
萊夏狠狠地瞪了哥哥一眼。
伊路原話：吃飯？喂，雷沃，可以告訴我你為何會在這個時間——八點三十一分四十三秒時問我這個問題嗎？難不成，你還沒用餐？不會吧，我記得我明明叮囑過你：為了你的身體着想飲食一定要規律。如果在魔力暴走、失血、高頻繁身體損傷的基礎上再添一個飲食不規律，我想雷沃一定沒這個意願挑戰人體極限吧？如果萬一，你真的有這個意願的話，我誠邀你來我們四班打工！絕對能讓你的身體越過一個極限又一個極限！把你身體的潛能完全榨出來！來，乖孩子，告訴我你有乖乖的點我要求的那些菜！來，告訴我！你有點！！
“我應該早點兒問他的。”萊夏嘆息，“修若也希望能跟伊路一起用餐吧，伊路肯定也……可惜……”
“別這麼沮喪，轉天再邀請他不就好了。”萊特利安慰。
“說的也是。”
“那，回答我，伊路的家在哪裏？”
“在科德諾克的一座森林裏。伊路是在那裏長大的。”萊夏回答。隨即，他有些為難的放慢了語速：“在他允許前，我不能多說——我恐怕伊路並不想讓別人知道那裏，當然我想修若並不包含在內，不過……”
“沒關係，萊夏。”修若體貼的打斷了他，“我們不問具體地點。但是可以跟我們說說其他的嗎？比如說，在你們分開的這一個月裏，他是怎麼過的。”
“他們是因為百兒的事才會到外大陸去的。”萊夏說，“你們應該知道八百的情況吧，伊路跟徹斯拉弗莫說過。去到外大陸后，他們的主要任務就是照顧八百，另外抽空寫作業。每天的生活都很規律，我一去那裏就發現這一點了——那三個傢伙分工很明確，哪個時間段誰幹什麼，所有的一切都井井有條。說真的，我很佩服他們，照顧孩子可不是什麼容易的活兒。”
“忙碌且平淡？”萊特利評價。
“可以這麼說。”萊夏點頭，“另外，還有寧靜。在那裏的感覺真的非常好，好像心靈都被洗滌了。雖然每天都無所事事，但是一點兒也不覺得無聊，反倒很開心，恨不得這種生活一直持續下去。啊，對了，伊路說那不算無所事事，了解林子也是在‘做什麼’。藍卡和莉卡咪也這麼說，他們自願增加了照看八百的時間，就為了讓伊路能有更多時間陪我。不過當我們從森林裏回來，主動提出要接手照顧時，他們也不會拒絕。怎麼說呢，我們相處得很和諧，就好像是……‘家人’的感覺。這真的很不可思議，我一直知道那三人是青梅竹馬，但是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也會融入他們那個集體——是真正的融入！不是作為‘朋友’，而是作為伊路的搭檔，被他們接納為‘家人’！”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頓。表情突然複雜了起來——
“我被接納加入了他們那個集體，但是伊路卻沒有來到我這裏。剛才，我突然改變主意想要叫伊路過來一起用餐，是因為我突然注意到——我跟你們的相處模式，跟伊路和藍卡、莉卡咪的相處模式是一樣的。我們是一家人。我理所當然的接受你們的照顧、關心，因為萊特利是我的哥哥，因為修若是我另一位哥哥，即使我們之間並沒有血緣關係。我四歲上島，在那之後你們便成為了我實際上的監護人，即使在法律上監護人是爺爺奶奶，但真正一直在照顧我教導我的是你們。伊路本應該也享受這個待遇，如果他也能在四歲時上島的話。他是修若真正的弟弟，他也應該坐在這裏，親自監督我吃這頓補血大餐，跟修若聊聊課程以外的話題，被萊特利調侃幾句。但是他不在……”
“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就感慨起了這個。”
萊夏拿起筷子，給自己夾了些菜，開始吃。飯菜有些涼了，他提醒自己絕對不能讓伊路知道這一點。
“伊路……仍然不想跟修若相認嗎？”萊特利沉默了一會兒，沉聲問。
“不太清楚，我沒問過他。”萊夏搖頭，“伊路解除封印……恢復記憶后氣質變化了很多，他沒有繼續維持變化術——除了頭髮，藍卡說他不想再繼續藏拙。但是對於相認的態度，我就不太清楚了。”
“恢復記憶？”修若敏銳的抓住了重點，“這是怎麼回事？你說的解除封印，並不僅僅是抑制魔力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