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喜事

第二十一章 喜事

窗外的雨一時大一時小,飄飄洒洒,潑了個天色暝暝。

解時徽總算是動了針,準備綉一個“節節高升”的荷包,青綠色的絲線晃動,敷衍的很。

“大姐,你說我們以後會嫁個什麼樣的人?”

解時雨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什麼樣的人,想也無用。”

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裏閃爍着光,是要幹壞事的樣子。

解時徽沒注意,依舊低着頭想和她說些姊妹間的話。

“我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主,不過有時候也難免會想,大姐,你也到說親的時候了,難道就沒想過嗎?”

解時雨放下針線,托腮往窗外看去:“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我所想的人,自然也得配得上我如此深情相待,他必定溫柔隨和,斯文有禮……”

外面雨聲噼啪作響,她的聲音柔和溫婉,漸漸將解時徽引入一個夢境。

彷彿煙雨之中,有人長身而立,撐一把傘,要與她共用,這人低下頭,在她耳邊說話,她抬頭一看,這人竟然是文郁。

不等她面紅耳赤的將自己的情緒壓下去,嚴嬤嬤忽然從外面進來,抖落一身的水珠,看着解時雨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笑臉:“恭喜大姑娘,我剛才去前頭,正巧碰到文定侯府的夫人來了,沒想到她竟然是來給您提親的。”

屋子裏瞬間鴉雀無聲,只剩下雨水不斷滴落的聲音。

“嘩啦”一聲,解時徽手裏的東西散落一地,驚的合不攏嘴。

她抬頭看嚴嬤嬤:“胡說,文定侯府去玉蘭巷提親還差不多,怎麼會來我們家。”

嚴嬤嬤才來不久,毫不猶豫就做了牆頭草:“是真的,還帶了媒人,說是咱們大姑娘命好,生來一副菩薩像,必定能助他們世子度過這一劫。”

解時徽一張臉不知是哭還是笑:“那不就是沖喜嗎?”

嚴嬤嬤連忙擺手:“姑娘可不能這麼說,他們府上世子只是傷風,病的時日久了一些,侯夫人是愛子心切,才找了咱們大姑娘,大姑娘,這回可是您的大喜事啊,您這顆痣,真是胎裏帶的福氣。”

在她看來就算是沖喜,那也是解時雨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哪怕嫁進去就守活寡,也堪稱是麻雀變鳳凰。

就連這不入流的西街解家,也要跟着雞犬升天。

解時雨含羞帶怯,臉上紅的不知是胭脂還是她的血色,輕輕的一跺腳,扭身就往外跑。

“小鶴,咱們回去。”

小鶴在一旁聽得真真切切,一時喜一時憂,喜的是文定侯府來求親,憂的是嫁過去是沖喜。

聽到解時雨叫喚,她連忙跟上去撐起傘,扶着主子回到西院。

西院裏光線更加暗淡,就算點起燈,也有一種潮乎乎的濕氣,牆角門縫彷彿隨時都會生出一股碧綠的苔蘚。

不等小鶴說話,解時雨已經將她打發出去,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在生死攸關的事情上,她信不過任何人,哪怕是小鶴也是一樣。

只要是人就有慾望,有慾望就有背叛的可能。

門被輕輕帶上,外面一道雪白的閃電劃過,隨後便是一陣霹靂作響,狂風乍起,將屋后的大樟樹吹成一片濤聲。

在這一片驚天動地的響聲之中,解時雨臉上的血色徹底褪去,胭脂也被水汽糊住,她隨手一抹嘴唇,硃紅色的口脂在她手背和唇邊留下兩條血跡。

“我沒對你們做過任何事,你們為何偏要將我拉入這泥潭中?”

不着急,時間還很長,她一定會讓所有人都如願以償。

解時徽也被這一番狂風驟雨打的無力呼吸。

她甚至不願意去想解時雨這個人,這個人一直都是個沉默的使壞者,不遺餘力的打壓她。

此時此刻,解時雨更是直接變成了厚密的空氣,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讓她一股惡氣憋在腹中,不能出也不能進。

文定侯府在今日之前都是高不可攀的,解時雨不管做什麼都無關緊要。

可當一直在雲端的人忽然降落凡間,卻沒落在自己懷裏的時候,嫉妒就成了一條細小的蛇,不住的啃咬着她。

雷雨聲中,這消息也驚動了京城中其他人。

玉蘭巷的燈更是徹夜未熄,都在權衡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婚事。

這場婚事來的詭異,而且不匹配,但是這些都因為更古怪的“沖喜”兩個字,被淡化了。

而第二天才得知消息的庄景,也是滿肚子不可思議,心想自己謀划個半死,正要細水長流,沒想到文郁不聲不響,就把解時雨謀劃到自己嘴裏去了。

他可是侍衛親軍的人,侯府世子是真病還是假病,病的有多重,他看看脈案就能知道的事,他還能被騙?

越是想就越是氣,他“砰”的開壇蓋,“嘩”的倒黃酒,給自己先灌了一碗。

“文家這兩兄妹,不會是我的剋星吧。”

不管眾人心中如何想,這一門親事在雙方父母的極力撮合之下,很快就過了納采、問名,解時雨和文郁的生辰八字被拿去一合,自然也是天作之合。

說來也奇怪,這八字一合,文郁的病,就漸漸開始好轉了。

解正這個五品小吏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有和侯府成為姻親的這一天,意氣風發,腰桿挺的筆直,走路都感覺腳下帶風。

所有人都變得友好起來,就連一向瞧不起他的玉蘭巷解大老爺都問候了他三回。

他完全沒想過解時雨願意不願意,要是解時雨不願意,他都恨不得自己嫁過去。

解夫人也是滿面春風,旁人以為她是一番慈母之心,為解時雨找了個這麼好的夫家,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在高興什麼。

她心想有句話說:“青蛇竹兒口,黃蜂尾后針,兩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

這話大概也沒錯。

這種心毒是從她成為繼母開始的。

按理說解時雨也不討厭,可當有了自己的孩子后,她就礙眼起來了。

一碗水怎麼也不可能端平,手心手背也不是一樣的肉,若是解時雨醜陋一點,普通一點,能做陪襯解時徽的綠葉,那倒是省事了。

不過眼下這樣更好。

解時雨嫁個高門大戶的天閹,有苦說不出,卻給她的兒女鋪出了一條通天大道。

衝著這一點,她都願意都送幾頓補湯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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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亦錦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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