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他穿着迷彩色的衣服，高瘦身材，小麥色皮膚，為了活動便利，把袖子挽到了手肘處。劍眉星目，鼻樑高挺，面容冷峻，但是進門看到宋遠后，冷漠的臉色卻是霎時間柔和了不少。

宋遠看到男人進來，興奮地跳下凳子，高興地撲倒他的懷裏：“爸爸你回來啦！”

宋遠看向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嘴角咧的很大，笑的很開心。跟和林舒在一起時的小心謹慎一點都不一樣。

宋文華下意識接住宋遠，又順手把兒子舉得高高的，再放下來，宋遠笑的更歡了。

宋遠叫出聲來，林舒才意識到，進來的這個高大男人，是自己在這個世界的...相公。

宋文華又抱着宋遠舉了幾下，一來一回的，宋遠的笑聲一聲比一聲高。宋文華剛從訓練場上下來，感覺有點累，舉了幾下就放下了他。宋遠的雙腳沾了地，安安分分的坐在了一邊，只是眼睛還是亮晶晶的看着宋文華。

宋遠背後不遠處是林舒，宋文華不經意的掃過去，眼神又恢復冷峻，目不斜視的走到盡頭衣櫃處，自顧自的脫掉外套。然後騰出手洗毛巾，把小宋遠叫過來，細心地給他擦掉臉上的泥土痕迹。一個眼神都沒有多給林舒。

剛才宋遠拿着飯盒跑得太快，林舒沒來得及給他擦。宋遠的小臉還是跟一隻三花貓一樣，左一道右一道，真的就跟貓咪臉上的鬍子一樣了。

宋文華的動作放得很輕，擦乾淨了就把宋遠抱到了凳子上，遞給他半隻饅頭，讓他繼續吃飯。宋遠乖巧的接過來，眼睛還在不停地看着宋文華，眼角彎彎，顯而易見的高興。

宋文華幫他擦了一下嘴角的殘渣，徑直去屋子裏面換衣服，只把在一邊站着的林舒當空氣。

林舒接受良好，甚至還有點小慶幸，要是他真的和她說話，她反而會不知道說什麼。這麼想着，林舒自顧自的坐到宋遠對面吃飯。餓了半天了，可算能吃口熱乎的。

林舒一落座，宋遠立馬收起了笑模樣，帶上了謹慎安靜的面具。

他依舊一門心思撿着白菜吃，半點也不敢動另一個盒子裏的肉，林舒簡直要心疼死，連忙往宋遠的碗裏丟肉塊。

宋遠驚訝的抬眼，卻還是順從的張嘴吃下去。

往常家裏面買肉菜，都是林舒吃完了才有他的份兒。食堂的肉燉的並不好，甚至還有一點燒糊了，但是宋遠吃到嘴裏的時候還是眯了眯眼睛。

雖然這些都不足以和御膳房的珍饈美味比較，但是林舒也依舊吃的很開心。

終於能夠逃離那個困了她半輩子的皇城，來到了一個新的地方，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氣，已經足夠讓她高興了，更何況，還有這麼個小糰子。

宋文華換好衣服從裏面走出來，摸了摸小宋遠毛茸茸的小腦袋，甚至還笑了笑，繼而掃了一眼林舒，變臉堪比翻書，一瞬間就恢復冷漠。

“這是給你這個月用的。”宋文華從口袋裏掏出錢票，放到桌子上。

放下之後，他的手頓了頓，好像是想要和林舒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沉默無言。

把錢票往林舒的方向推了一下，宋文華轉身出了門，方向是今天早上送孩子回來的張招娣的家。

依照林舒在宮裏多年的經歷，直覺宋文華應該是去感謝她照顧年幼的兒子。想到小宋遠剛醒來時可憐兮兮的樣子，林舒覺得，原主這媽，當的屬實不稱職了點。

一沓子的票證剛好解了林舒的燃眉之急，她手裏就還剩一點錢票，都不夠吃晚上飯的。食堂做的飯是好吃，但是這菜色卻不是全部都適合三四歲孩子吃的。

林舒在宮裏半輩子，看着宮妃養的幾個皇子皇女長大。他們的衣食住行無不精細，即便這樣，還是容易生病，有時候，嚴重些的風寒就能整整病上一個月。因此，在林舒的心裏，這些個幼孩是需要嬌養的。

宋文華繞了一圈回來，林舒悄悄地掃了他幾眼，然後清清嗓子，和這位名義上的丈夫說了來到這個世界后的第一句話：“那個，你知道這附近有賣糧食和菜的嗎？”

宋文華挑挑眉，有點不相信這話是從林舒的嘴裏問出來的，愣了一下才回答：“縣裏有個供應處。”他回答的隨意，聲音還是冷淡的。

說罷，他看了一眼林舒：“怎麼，你要買？”

林舒肯定的點點頭。這不是廢話嘛，不買的話她問什麼問。早年為了能早些晉級，她苦練了好久的廚藝，也算是在廚藝上頗有建樹。學的時候，御膳房的司膳都誇她有天賦。看看小宋遠瘦的骨頭都突出來了，可要好好的給孩子補一補。

看到他不解的眼神，林舒難得好脾氣的解釋：“家裏一點米面糧油都沒有，還是添置一些比較好，食堂雖然方便，卻也不能老去。”

宋文華不在意的點點頭。

但是他打心眼兒里覺得，這是林舒為自己吃那些個精貴的零嘴兒找的借口。雖然她隨軍的時間也才三兩個月，但是一直沒做過飯，這會兒突然想要買東西，宋文華還是更願意相信，林舒自己想給自己開小灶。

剛好宋文華也想給兒子買些衣服玩具什麼的，他工作忙，林舒過來隨軍的這幾個月，他都不常回家。本以為林舒都會給兒子添置好，但沒想到來的時候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他好不容易放假，自然要多為了孩子費些功夫。

他想了想，下午就借了一輛自行車回來。這年頭，就算在軍區，自行車也算是個精貴物件，不是家家都有的。宋文華一直覺得沒有必要，得了車票也都是換給了自己的戰友。

林舒前世今生還是頭一回坐這個玩意兒，小心翼翼的坐到了後座上。她猶豫了兩下，還是抓住了宋文華的衣擺。自行車沒有她前世坐的轎子穩當，她有點害怕。

小宋遠也是頭一回坐自行車，被宋文華抱到了前面。

他的兩隻小手怯生生的抓着爸爸的衣襟，速度起來的時候感受的風在臉頰吹拂，左看看右看看，開心得咧開了唇角。

宋文華直接把車騎到了供銷社。因為是下午，人不算太多。可是同樣的，剩的東西也不算太多。大多數都在上午被搶走了。供應有限，先到先得。

宋文華也不算吃驚。

他把宋遠抱起來，在百貨櫃枱前，指着裏面的東西，刻意放柔了聲音道：“看看想吃什麼。”

宋文華是軍人出身，即使刻意溫柔，也掩蓋不了那一身的氣勢。

宋遠看的眼花繚亂的，扭頭躲到了爸爸的肩膀上，抿着嘴不說話。

他連裏面有什麼都不知道，更別提說出來了。

宋文華也不為難他，只跟着旁邊的老太太買了些糖塊果子啥的。他常年在部隊，對小孩子喜歡吃的真的是半點也不了解。

林舒的視線則是被一旁買的布給吸引了。這布料打眼一看就很舒服，是純棉布。

在膳房的時候，那些有經驗的姑姑們閑了也會教她們識別布料，再加之林舒入了慈寧宮，見過的好東西就更多了，這尋常布料林舒只要掃上一眼就知道料子好不好，很少出差錯。

上午疊衣服的時候她就發現了，家裏面頂屬她自己的衣裳褂子最多，宋遠只有零星三兩件，都已經不太合身了。也是時候給孩子做上幾件衣服了。

她和針線打交道很多年，女紅也是上等的，做幾件孩子的衣裳倒也不成問題。

宋文華髮覺林舒在一門心思的挑布料，瞭然的垂下眼眸。果然，他的猜測是正確的，林舒就是想上街來給自己添置衣裳順帶買些自己喜歡的零七八碎。

想到這兒，他也沒多停留，帶着宋遠直接去了外面停車的地方，拿出剛買的糖塊給小宋遠吃了一塊兒。

宋文華給孩子剝開的是一塊大白兔奶糖。供銷社進貨也沒進多少。這東西貴，進了賣不出去也是浪費。

奶糖入嘴，隨着溫度的上升慢慢融化，散出香甜的奶香味兒。甜甜的，香香的，宋遠從前從沒吃過這樣的東西，眼睛一下子睜的老大，似乎在驚訝怎麼會有這麼好吃的東西。

林舒仔細的看着並不多的布料，反覆比對。

“能拿出來我摸一下嗎？”

雖然林舒卻是能看出來料子不錯，但是還是上手摸一下更保險。這是給孩子用的東西，林舒不敢含糊。

“布料這東西就不能讓人摸，弄髒了你可賠不起，只能看不能摸啊！”售貨員還在悠閑的嗑着瓜子兒。她吃公家糧，眼光高，愛瞧不起人。尤其是林舒這種長得不錯的。

林舒只得作罷，看了老半天才勉強挑好，抬頭卻發現宋文華帶着宋遠到身後自行車放着的地方去了。

售貨員放下瓜子拍拍手，面色冷淡拿出林舒要的布料：“買幾尺？”

現在是夏天，再過不久就要進秋天，長袖短袖都要給宋遠做。

林舒沒怎麼遲疑道：“要十尺。”

售貨員伸手：“票證拿一下。”

林舒翻出口袋裏的錢票，手裏的散票挑來挑去，卻只湊出了五尺的布票。

售貨員白了她一眼，沒好氣的打算重新給她量，邊量還邊絮絮叨叨的：“這買東西看票證怎麼就不懂呢，想買的人多了，沒一個像你似的......”

售貨員動作慢，宋文華帶着宋遠等久了，又反了回來。剛好聽見售貨員的絮叨。宋文華開口問她：“怎麼了？”

“還不是這這姑娘，買東西不看票證。有多大本事享多大福，就拿個五尺的票子想要十尺，掂量好了自己家有多少東西再拿出來說，打腫臉充胖子拿不出票子像什麼話.....”

邊說著還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盯着林舒。

說完，看向宋文華：“小兄弟，你看我說的對吧。”

林舒被看的渾身不舒服。

下一秒，就看見宋文華遞過去了另一張五尺布的票子：“就十尺吧，另一半票證在我這兒。”

雖然林舒有很多地方他看不慣，雖然他對她一直冷冷淡淡的，但是林舒畢竟是他娶回來的媳婦，就是出於責任，他也不至於不養媳婦，讓媳婦被暗諷成這樣。

售貨員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兩口子。

先前買東西的時候兩個人隔了八丈遠，她只當是不認識的。見人家卻是拿得出來這麼些票證，住了嘴，安靜地裁剪布料。一時間，狹窄的空間只聽得到布料的撕裂聲。

售貨員尷尬的一直低頭，愛絮叨的嘴也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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