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活法
余悅歡又跟南淮清說了些關於去隴地的一些事情,看着時間差不多了,她便回去。
雖是晚上,但因第二日要出發去隴地,她還得收拾收拾東西,囑咐身邊人兩句,雖然懶,但還是趁着夜色回了余府。
余家父子等看到余悅歡這麼早回來竟有些驚訝,好像余悅歡在那邊住一宿才正常。
余悅歡瞅了瞅天色,那麼大的一個月亮,圓盤似的,都快趕上幾位御史大夫的大臉了。
這個時候還算晚?
余悅歡就不明白了。
這次出去,得帶上孟嬌,貼身方便,得帶上夢華,方便聯繫南淮清在那邊的手下,帶上老白,老白是玩兒毒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余悅歡將南淮清給的令牌交到了夢華手裏,然後直接去找了老白。
李勝家距離余府不遠,他是剛在深州城買的新房子,離着余府很近,出門沒兩步就到。
老白,喜娘一大家子全都住在哪裏,熱鬧不比余府差多少。
李勝也還沒休息,喜娘倒是早早的睡下,老白一個人坐在院子裏,手邊放着一罈子酒,不知為何,余悅歡今天在老頭兒這邊看見了一點蕭索落寞。
他是一個不被命運眷顧的人,愛妻早亡,留下一雙兒女,女兒因為早年中毒而身子骨兒差。他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愛妻死在自己的懷裏,無論自己怎麼求怎麼做都沒用,只能感受到愛妻身上的溫度一點點的消失。
他也是一個沒有未來的人,整日裏只有報仇二字。眉眼因為仇恨已經發生了一些變化,因為仇家勢大,他暗自經營自己的勢力,不見天日,如同過街老鼠。
如果不是余悅歡拉了他一把,將他放進醫館,學着行醫救人,他這一輩子,估計是真的活成一個老鼠了。
余悅歡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杯子,過去敲了敲老白手邊的酒罈。
老白會意,給余悅歡倒了滿滿的一杯子。
“夠了夠了。”余悅歡見那酒水都要溢出來了,趕緊攔住。
老白道:“果酒,不醉人的,你喝就是。”
余悅歡不大相信,戒備地看着他,用唇尖抿了抿,只嘗出一點水果味道來,酒味並不重,於是便將一整杯果酒給喝了。
“明天要出去,我早就知道了,今晚上怎麼還能喝烈酒,耽誤事兒怎麼辦?”
余悅歡覺得那果酒不錯,像是之前喝過的那種帶點度數的果汁,便又跟老白要了一杯。
老白也不吝嗇,給她滿上。
余悅歡道:“我覺得可以批量生產,肯定受歡迎,你覺得呢?”
老白也不說話,直到酒水倒滿了,才道:“喜娘她娘也喜歡喝。”
原來是亡妻。
余悅歡自覺失言,便也不再多說了。
亡妻與老白而言,是內心最為柔軟的存在,就像今夜,那軟白軟白的月光。
老白卻不覺得什麼,仿似已經將亡妻的死放下了。
也確實,在無愧醫館的這段時間,他的眼裏不再是報仇兩個字,他竟然還可以救人。當處在陽光之下后,回頭髮現自己當年在陰影之下的日子,就會覺得自己是如何難看。
一個人適應陽光之後,就會厭惡那些污糟的存在。
“這是我給她釀的,她很喜歡,每次吃飯的時候都會喝上一點。懷了喜娘的時候,不能喝,我就給她釀了好多,都埋在槐樹下,等着孩子生下之後,就給她解個饞。”
“不過,好像那些酒一直埋在樹下,再沒挖出來。”
“那這些是……”余悅歡問。
“喜娘也喜歡,小時候就喜歡,給喜娘的。”
余悅歡撇撇嘴,“小孩子是不能喝酒的。”
老白笑笑,給自己灌了一口酒。
“明天咱們什麼時候出發?”
問的是明天出發去隴地的事。
“我還沒說呢,你怎麼知道我來找你是為了這事兒。你年紀大了,還是在家裏待着好。”
老白眯着眼睛瞥了余悅歡一眼,語氣有些輕蔑。
“那你今晚來找老夫做什麼?”
余悅歡訕訕笑笑,“什麼事兒都瞞不過你。”
老白道:“你去隴地那事兒,外頭早就傳遍了,老夫一聽說你要去,就知道,這是來機會了。”
“我等了快二十年,終於等到了機會。二十年了啊,我也等夠了,折磨了自己二十年。現在也是時候跟自己過去做個了結。”
余悅歡笑笑,將一碗酒幹了。
“明天,早些走,估計來送的人也不多,先去雲壇拿了聖旨,咱們就直接過去。這一路上並不安穩,你那位師兄就在隴地效命,至於他背後的主子是誰,我們也不知道。”
“我雖然沒見過你那位師兄,但是瞧着也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人物,去了隴地之後咱們人生地不熟,也就手中的聖旨能管些用。對方若是有心,暗地裏收拾了咱們搶了聖旨也不是不可能的。”
“咱們一旦進了隴地的地界,還得看你的。你們兩個都是玩毒的高手,到最後我們還能不能活下來,都得看你們兩個誰的本事大。”
“去往隴地的這一路上,我手中有聖旨,個城池的守官刺史不敢怠慢,我卻也不能隨便之事他們。南淮清給了我令牌,一路上,咱們可以調用他的人。所以,你儘管去,對方來什麼陰招,咱們都不怕。”
酒罈子裏面的果酒不多了,老白給余悅歡到了一杯,自己將剩下的全喝了。
余悅歡也沒去說什麼,老白已經是有些經歷的人,他自己想要什麼樣的生活,他自己知道,他沒什麼好說的。
余悅歡拿酒杯碰了碰老白的酒罈,將一整杯酒吞了下去。
正要離開時,李勝娘罵罵咧咧地出來。
“老東西,這麼晚了喝什麼酒?你明天還不出發了?”
“行李你也不收拾,全是我給你弄的!我這邊累着,你那邊玩着,小風一吹,小酒一喝,挺愜意的!”
“還有你那些瓶瓶罐罐,帶還是不帶,我瞅了半天也沒瞅出個一二三四來,一嘟嚕全給你塞包袱里了!”
“什麼瓶瓶罐罐?”像是剛才喝了點果酒,現在有些上頭,反應了一會兒,好似突然驚醒過來,“你別動那些東西,你個老婆娘,你不知道那些都是什麼東西,你給我弄亂了,那是我的命。”
“我還就掐着你的命怎麼了?!”
“你個老婆娘!毒死你算了!”
“老東西,我就算死我也拉着你!”
兩個老人,一唱一和一般罵罵咧咧地喊了一會兒。
余悅歡也沒去攔他們,由着他們去。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活法,至於怎麼活,全看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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