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宋秦沒想到陸嬌會回答得如此決然,縱然他現在表明了自己身份,與他說話也該委婉三分。可宋秦又想,欺君是大罪,陸嬌是不敢欺君,所以如實回答。
只是他心中難免隱隱作痛,為何他是天子,竟也得不到陸嬌一顆心。
宋秦深吸了一口氣,問道:“可曾喜歡過朕?”
陸嬌抬眸看着宋秦,沒想到宋秦會問出這句話,她垂下眼帘,默了好半晌,最終點了點頭。她是喜歡宋秦的,況且她又有何理由不喜歡他?
宋秦原本疼痛的心竅瞬間好了,沉鬱的臉色也舒展開來,但高興的神色不過須臾,轉而又陰雲密佈,他走近陸嬌,右手抓住她的手腕冷聲問道:“喜歡朕,但因朕是天子就不嫁給朕?”
陸嬌道:“宮中自然富貴榮華,但臣女從小錦衣玉食,已是富貴中人,金銀細軟,髮釵頭面,玲瓏珠寶,臣女懂得滿足、知足四字,這些東西夠用就好。皇宮巍峨威嚴,且規矩頗多,禮節繁重,家中爹娘向來寵臣女,一概閑散散漫,這些東西臣女怕是學不會的。且臣女好騎馬,喜舞劍,若是進宮,生活習性,傳到坊間去,怕是會丟了官家顏面。”
宋秦道:“滿口胡言亂語!你爹是宰輔,你娘曾任公主太傅,你能學不會宮中的規矩?你好騎馬,喜舞劍,如今民風開放,坊間百姓能說你什麼?金銀細軟我知道你知足,但也絕對不是你不想進宮的理由,陸嬌,你是喜歡朕,可在你的自由歡脫面前,朕什麼也不是!”
陸嬌一時說不出話來,想着世間確實沒有兩全其美的東西。她想要宋秦,卻也想要宮外自由的天地。
宋秦道:“朕和自由,你選一樣。這是朕最後一次問你,若你選自由,朕以後絕不會再來找你。”
陸嬌沒想到宋秦這次就逼她做選擇,這個選擇對她來說實在太難,她不過十五歲,人生這條道路,她確實不知該怎麼行走。
宋秦她喜歡,若是之後的日子裏沒了宋秦,她會很難過。可是那宮中,她確確實實也不喜歡。
陸嬌一時心中澀得厲害,喉嚨處像堵了一塊石頭難受極了。
宋秦見陸嬌不言,再次問道:“選自由,還是選朕?”
陸嬌被逼得腦子一片空白,眸中蓄滿了淚水,她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選哪一個。”
宋秦心寒的笑了一聲,道:“那看來是不想選朕了.....”
陸嬌滿臉淚水,道:“我沒有....”
宋秦道:“倘若你心裏都是朕,你不會這麼猶豫.....若你喜歡待在宮外,朕成全你。”
宋秦邁步離開,整個船艙中就只剩下陸嬌一個人。
陸嬌哭得淚珠兒濕潤了身前的衣襟,心中疼痛至極,宋秦這話的意思是他們再也沒有見面的可能了,以後他做他的官家,她做她的陸家嫡女。
陸嬌在船艙中哭了許久,哭得雙眼紅腫了都止不住哭泣,天色漸漸暗淡下去,直到黃昏時分,陸嬌才回了府中。
翡翠見她回來,眼睛哭得腫腫的,面上的悲傷也難掩不住,知道今日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但她又不敢問,只道:“姑娘吃了沒有,奴婢給你端飯去。”
陸嬌只是搖了搖頭,逕自進了屋中,后讓翡翠出去,她想自己待一會兒。翡翠關心的問道:“姑娘是被人欺負了?我告訴丞相去。”
陸嬌道:“沒有誰欺負我,你先出去吧。”
翡翠只好出了屋中,陸嬌則上了床榻,把自己捂在被子裏,到次日天明也沒起來。翡翠心裏擔憂,便推門進去,見陸嬌還在榻上睡着,又只好退出了房中。
時辰過得快,轉眼到午時了,陸嬌還沒起身。翡翠覺得不對勁,忙推開房門進屋到了床榻,掀開帘子一看,見陸嬌還睡在榻上,嘴唇通紅,臉色卻極為慘白。她伸手去探陸嬌的額頭,
卻發現滾燙得厲害。
翡翠嚇得立馬出了屋中跑到主院找江九娘去。江九娘聽女兒發高熱,這時都沒起身,立馬丟下手中的書本,快步到了陸嬌房中。
江九娘見陸嬌燒得厲害,忙給她診脈,見是急性風寒,吩咐翡翠去冰窖取些冰塊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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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後,宮中。
宋秦這幾日心情並不爽利,吃飯上朝都沉着一張臉。眾朝臣以為是自己朝事沒做好,上朝時都暗自捏着一把汗,不敢過多言語,即便說話也是小心翼翼。陸淮也好幾日沒上朝,起初宋秦見人沒來也沒有過問,後來連着幾日都沒來,於是問了身旁的太監總管。
太監總管道:“陸丞相嫡女重病,至今還在榻上躺着起不來身,陸丞相擔心,所以告了好幾日的假。”
宋秦蹙眉着急道:“嬌嬌病了?”
太監總管回道:“是啊。病得還有些重,聽說丞相和丞相夫人一直在塌邊守着。”
宋秦冷聲道:“你怎麼不早告訴朕?”
太監總管道:“奴才以為....以為陸姑娘傷了官家的心,想必官家是不想再見她,也不想聽見她任何消息.....所以不敢提起。”
“蠢貨!”
宋秦面色冷然,面上已然盛怒,太監總管嚇得大氣不敢出,只得跪在原地一直磕頭,讓陛下恕罪。
宋秦道:“傳陸書進宮!”
宋秦大步回了內殿之中,不久陸書着急忙慌的進了宮中,見宋秦在大殿中來回踱步,忙跪下身子行禮。
宋秦道:“嬌嬌怎麼樣了?”
這話把陸書給問懵了,不明白好端端的官家怎麼問起他的堂妹來。他想了想,想起官家中意的女子來,莫非官家喜歡的女子是陸嬌?
那他給官家出的那些餿主意,豈不是全坑害自家妹妹了。真是該死。
宋秦見陸書不說話,氣怒道:“你們陸家的怎麼都一個德性,朕問你們的話都不答。”
陸書忙道:“堂妹至今病重,已在榻上昏睡好幾日,葯也吃了好些,但至今未愈。她近幾日常常夢魘,嘴裏囈語着什麼,還偶爾哭泣流淚,問她她也不答。”
宋秦道:“今日呢?今日如何?”
陸書道:“今日也不好,葯也不肯喝,嚷嚷着現在就要嫁出去,越快越好。”
宋秦聽陸書此言,被陸嬌是給氣笑了,病重了都不忘要氣死他,病得都起來了還想要嫁給別人。她陸嬌是真厲害,不僅脾氣倔,連骨頭都倔。
陸書見宋秦臉都黑了,出聲道:“官家是不是和嬌嬌鬧了彆扭?”
宋秦自嘲一笑,道:“鬧彆扭?她陸嬌膽子比天大,連朕都敢拒。”
陸書道:“嬌嬌打小就被寵壞了,官家莫要在意。如今嬌嬌病重,賭氣不喝葯,想必心裏是有官家的。嬌嬌年紀尚輕,不過剛剛及笄,感情之事大約也不過剛剛開竅而已。官家朝堂謀權都能耐得住性子,怎麼到了嬌嬌這兒就等不起呢?”
宋秦被陸書猜中心思,像是被他戳了脊梁骨似的,渾身都不舒服,他好半晌沒出聲,猶豫片刻后道:“朕去陸家一趟。”
陸書道:“微臣陪您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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