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苦茶(已修改,增加小劇場)
戴家書房裏,戴立文翻看着手中薄薄的幾頁資料,沉默不語。
張雅麗坐在書房偏廳的茶桌前,看似怡然自得的泡着茶,臉上表情卻也並不輕鬆。
終於,戴立文把資料扔在桌上,文件摔在桌面的聲音打破了一室安靜。
“從這些資料來看,跟席席說的分毫不差。甚至有些我們沒有查到的事情,她都能夠說出來。”戴立文皺着眉,“就算作為一個朋友,也不該知道的這麼詳細。”
張雅麗嘆了口氣,她知道戴立文已經開始相信陸初夏的話,相信現在住在他們家的,確實不是戴席席。
“我問過小唐了,這兩年裏他從來沒見過席席跟陸初夏有交往,他並不認為她們倆之前就認識。”
“會不會是網友?”
“就算是網友,能夠了解對方到這種地步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她們同城,為什麼從不見面?”
戴立文無話可說。不管從哪個方面猜測,這個事情都透着詭異,但是要他去真的接受女兒身體裏住着別人的靈魂,他的理智又無法完全接受。
現在這算什麼?借屍還魂?還是鬼上身?
“現在最大的問題其實已經不是到底席席身體裏的是誰,而是那件事。”張雅麗把戴立文的冷茶倒掉,動作優雅的重新熱水洗杯,加茶。
“你怎麼看?”
張雅麗把茶放到戴立文面前,沉默了一下才說道。“這些年我們都欠席席太多,現在她出事,我們其實也難辭其咎……”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反對?”
“我不想再做席席不想做的事情了……”
“她現在很可能不是席席。”戴立文冷聲打斷她的話。“如果她不是席席,她就只是一個陌生人。而且,這個事情對席席也只有百利而無一害,席席會同意的。”
張雅麗一時沒說話,半晌后才又重新開口說道。“不論她是誰,她現在的身體就是席席的。如果哪天席席又回來了呢?她要是知道我們擅自做主給她決定了她的下半輩子,她會恨我們的。”
“你當時嫁給我的時候,你難道就是甘心的嗎?”戴立文反問道,他跟張雅麗的婚姻就是最標準的政治性結合,而這裏面,從來沒有願不願意,只有合不合適。
張雅麗臉色一變,拿着茶壺的手劇烈抖了一下。“就是因為我當初不願意,所以才不希望席席也跟我一樣。至少……我希望她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戴立文冷哼一聲,比起張雅麗,他才是徹頭徹尾的政治家。“我們給她的,就是最好的。內定的昭陽集團太子妃,她的丈夫還將是最有希望繼承整個家族產業的人。全世界有多少沈氏的產業?整個Y國又有多少人靠着沈氏生活?這種條件,不要說Y國,全世界也找不出幾個。”
“最重要的是,”戴立文屈起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這個婚約關係的不只是席席,更關繫着我們的以後。你當年聽從你父親的命令嫁給我這個默默無名的人,不也是為了那個嗎?”
他手指朝上指了指,“你現在放棄,自然有人會替你把女兒送出去,可是,你甘心嗎?”
張雅麗用力閉了閉眼,然後猛地把放在戴立文面前的茶拿了過來,仰頭一口氣喝乾。
戴立文只是靜靜地看着她。
“這杯茶已經泡的太久了。”
戴立文滿意的笑了笑。
“是啊。所以,再苦也要自己喝下去。”
此時的陸初夏還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將再一次發生轉折,她甚至已經要把靈魂互換的事情拋到腦後,她現在腦子裏和心裏,只有一個沈越。
她永遠都記得她跟沈越的第一次見面。
當時她因為打工的時候被廣告牌砸到左手骨折,留院觀察的那個晚上在醫院的小花園裏第一次見到他。
那是她人生最狼狽的時刻。
受傷了,身邊沒有人可以依靠,也沒有人可以傾訴安慰,她還要在電話里笑着說她很好什麼事情都沒有來瞞着毫不知情的陸院長。
她一邊笑一邊默默的流淚,掛了電話之後忍不住蹲在原地嚎啕大哭。
原本以為晚上只有她一個人,結果沈越尷尬的從花園香樟樹後面走出來,問她怎麼了。
她當時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竟然哭着對沈越說,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原本以為就算對方不罵她神經病,也會快速走開不搭理她,結果沈越只是沉默了一會,輕輕的說,可以啊。
那天晚上她趴在沈越懷裏哭了很久,她從來也不知道她淚腺那麼發達,明明不管發生再壞的事情,她都可以自己撐下去。
大概是因為,那天的沈越,實在是太過溫柔。
可是在醫院重遇那次,簡直跟那天晚上判若兩人。而且他的狀態也能看出來非常差,悲傷的眼神里藏着無盡的憤怒,彷彿下一秒就會崩潰。
“你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喃喃自語,卻苦無答案。
她獨自坐在花園默默想着沈越,直到六嬸過來問她吃不吃蛋糕,她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她搬進戴家別墅已經一個多星期,戴席席不愧是戴家精心養育的小公主,除了父母不在身邊之外,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如意,不順心的。就連她十五歲以後不願意再去學校,戴夫人也專門請了家庭教師上門,只為了遷就她。
也是住進了戴席席的房間她才知道,原來戴席席今年才剛滿20,比她還小几歲,讓她莫名有一種佔了人家天大便宜的感覺。
“小姐,今天的點心有芒果千層和草莓卷,你想吃哪一個?然後想在花園用還是回裏屋?”
“芒果千層吧。”陸初夏漫不經心的說道。
“好的。”六嬸笑眯眯的應道,“我還以為小姐會想吃草莓卷呢。小姐以前總說芒果吃起來軟趴趴的很奇怪。”
“六嬸,我就在花園裏吧。”陸初夏不敢說太多,只能趕緊轉移話題。
除了戴氏夫婦,其他人包括孫秘書都不知道眼前的【戴席席】已經換了內芯,一直只以為她因為車禍失憶。
而作為從小照顧她的六嬸來說,戴席席就跟她自己的孩子一樣,戴席席出事,她其實比張雅麗還着急。奈何她畢竟只是個保姆,很多時候很多話都輪不到她說,她也沒資格說。
而除了六嬸之外,偌大的別墅常駐人口就只有司機王叔和管家齊叔。整個家空空蕩蕩的,一到晚上更是沒有一點聲息。
這不是一個家,這更像一個華麗的牢籠。
陸初夏很喜歡這個阿姨,她是這個華麗牢籠里唯一一個給予陸初夏溫暖感覺的人。
六嬸一邊給她把蛋糕切好,一邊小聲跟她抱怨戴芸芸。
“小姐,你對芸芸小姐也真是太好了。她那天說夫人給你買了個限量包,她也要一個,要不是被管家攔下來,說不定又跑到醫院去鬧你了。小姐你這回可別答應她,從小到大你有什麼她就要什麼。”
六嬸微彎下腰,低聲說道:“她昨天就飛歐洲了,聽說是夫人同意的,而且還答應她負擔所有的費用,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她自己鬧出來的。仗着自己是先生親哥哥的遺腹子,先生可憐她,覺得總歸是自己親侄女才一直養在家裏,但是她從小到大給小姐你添了多少麻煩,作了多少妖,小姐你就是太縱着她……”
“六嬸。”陸初夏溫和的看着這個一心為自己着想的人,“謝謝你。”
六嬸很不好意思,連連擺手,“小姐你突然說這個幹什麼。”
兩個人正親熱的說著話,就看到幾日沒見的戴立文和張雅麗跟管家齊叔一起朝花園走來。
六嬸趕忙給戴立文和張雅麗準備好茶點之後,就識趣的跟齊叔一起走開了,張雅麗笑着拉住陸初夏的手,神情親熱的讓她坐下。
陸初夏有些莫名,但是也知道什麼叫無事不登三寶殿,所以她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的等對方開口。
“席席,這幾天住的還習慣嗎?”張雅麗笑吟吟的開口,還主動給陸初夏添了一點茶。
“當然,並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六嬸把我照顧的很好。”陸初夏謹慎的回答,她本能的覺得今天來者不善。
但是,就算她不是戴席席,好歹現在用的身體是戴席席的吧?對方不可能對她做什麼才對。
想到這裏,陸初夏又覺得自己似乎是想太多。
戴立文和張雅麗互相看了一眼對方,最後還是張雅麗開口說道。
“席席,今天爸爸媽媽過來,是想跟你說一件事。”
“戴夫人,你可以叫我小陸。”陸初夏現在可以確定對方的確有事,而且對她來說很可能不是個好消息。
被當面這樣駁面子,張雅麗也不生氣,表情連變都沒有變過,依舊笑眯眯的說道,“好的,小陸,今天我們來,是想告訴你,席席她其實是有婚約在身的,而且,計劃是在今年內完成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