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這就是沙盤（一）

趙恆這個皇帝一向得過且過，很少微服出行。待在宮裏時間長了也就有些憋悶。

他對於趙芳的看法，就是他每日裏用來了解外邊稀罕事情的一個通道。聽着些百姓們的生活瑣事，煙火氣重了才覺得活着是一件有益的事情。

朝廷內政上面，有各位大臣儘力輔佐。三省六部的制度也不能讓自己有什麼任性妄為的舉動。有時想想自己百年之後，就只能留下一個仁君的稱號，想想自己也是很可悲的依人帝王。

想到歷史上有成就的明君，哪一個不是暴力一言堂，暴君總被人記住，仁君只是無能的借口。秦皇漢武在臣子們的評價中都不高，可是作為一個皇帝，他還是非常想往那樣的絕世武功。

只是朝廷軍隊實在是太不爭氣，每戰必敗，每戰必逃。打的那些仗自己看的都腦仁痛。他早都有改革的想法，卻又不知道缺馬少軍的南朝用什麼能夠打敗北盟。

只能麻醉自己，努力做一個臣子們希望見到的皇帝。畢竟一個人若是沒有什麼目標的話，活着和一條鹹魚有什麼區別。

對，就是一條鹹魚。周晨那個小子，有許多的奇思妙想。與所有人都不同的奇思妙想。

如今國家出來個如此不斷給他製造驚喜的小孩，也讓他沉寂多年的心思忽然就有了雄心壯志。

趙恆想着：“若是勤政一點，說不定變換問題就在我這一任上解決了。好的話最起碼奪回燕雲十六洲，就是再差也可以為接下來的皇帝打下一個牢固的基礎。未來的趙漢很可能比肩劉漢，甚至超越劉漢。”

一想到自己萬世之後，時常被人拿出來瞻仰。細評自己這一生的功過是非，到頭來感嘆一句英主明君。趙恆激動的就渾身打着擺子。他現在已經連去泰山封禪的計劃都做好了。

人的YY，有時候就是這麼的強大。強大到連自己都會騙了自己。

他隨人也急於去周家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但也明白這種事情並不能急於一時。他對着趙芳說道：“你且等我更衣之後，叫個人，然後咱們一同去那周晨那小子家去看一看。我也非常好奇，這小子到底做了個什麼東西出來值得你如此吹捧。”

趙芳聽了他的話，心裏得意的樂上了天。急匆的催促着說道：“還等哪個人，哥哥你自去快換了衣服。弟弟在這等着你。”

趙恆卻又不慌不忙的說道：“不急於這一時，就算咱們兩個去了，也都是半斤八兩。哪裏懂得行伍上的事情。最後也看不出裏面的道道。”

看着趙芳糊塗的眼神，笑了一下說道：“我已經叫人去宣曹瑋來，我倆等他到了之後，咱們三人再一起過去才算事半功倍。”

“那曹瑋不是在渭洲？怎麼的現在進了京？”趙芳疑惑的問道。

“聽說前些日子河西的李繼遷身染重疾，大概是最近可能就要不行了。曹瑋得到消息，就馬上從渭洲趕回來的。前昨兒天才上表說想要朝廷乘此機會攻滅李氏……”皇帝趙恆對他這個小弟弟道。

見着趙芳還是有些糊塗，趙恆接着道：“朝中大臣多是不同意曹瑋的提議的。還有那李繼遷的兒子李德明也屢次上表，表示願意臣服，而朝廷許多大臣也想以恩惠來招撫……只是我看這李德明也不是什麼善與之輩，想來到最後也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倒是覺得曹瑋的計策還是可以考慮的。”

他皺了皺眉頭，又接著說道：“只是最近群臣也不知道怎麼了，可能是因為看到了這次北盟的使團的事情，突然覺得不打仗也能平平安安的過日子，他們就沒了雄心了吧。”趙恆甚覺可惜，也知道把和平問題指望着對手是一件錯的事情，但奈何朝廷兵馬實在不爭氣，輕起刀戈也不知最後的結局會是怎樣。

趙芳聽后瞬間便明白了。這事情就是皇兄想打，但是百官不許。如今愁悶了才想着出門來透透氣吧。

但是他一個閑散王爺，怎麼能對朝廷大事胡亂髮表意見。就是推舉了周晨，自己也是冒着被別人攀誣的風險。如今軍國大事，亦非自己一個小王爺可以左右的了的了。

所以也只好顧左右而言他，裝傻充愣的說道：“哈哈，皇兄做了做皇帝的，考慮事情的就是比我這個閑散人要來的清楚。還是哥哥考慮的周到，小弟這個急性子以後一定要改改了。”趙芳的一個馬屁，非常及時的送上。

趙恆聽了這話，雖然也是知道這個閑散王爺在奉承自己，但也同樣覺得非常受用。

總之是親哥倆，帶他倒比其他的兄弟來的寬鬆。只是也不能顯得他太過縱容趙芳，然後就指着趙芳說道：“你這個人啊，什麼時候也學的市儈了。”

趙芳也是嘿嘿的笑，答道：“大概是周晨那小子傳染的，一個沒留的主，我被他帶壞了。”

“還賴別人？我看在這東京汴梁，你就是那個最沒溜的主。”

兩人一邊說笑，一邊拉着家常。都在等那個將軍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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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府，周晨家裏面。現在可是熱鬧非常。周晨特意把每天躲在屋子裏溫習功課的張賢給拽了出來，兩人一起，將一口大鍋，裏面的肉給拾到了個精光。

滿院飄散的肉的香味兒，惹的周晨已經止不住自己的胃口，絲毫沒有廚子的職業道德，根本就不忍耐大口吃了起來。

一起來的張賢，還算是比較靠譜。畢竟是讀過聖賢書的人，也還知道什麼叫做廉恥。他在周晨大快朵頤的時候，也只是偷偷的在鍋裏面拿了一些大塊的肉多的大排骨，然後躲在院子的角落裏面一口氣迅速吃掉。

再之後就把剩下的骨頭的什麼東西，再放到周晨吃過東西的那一堆里。自己擦擦嘴，摸摸凈的站在一旁。好像萬事不關自己的樣子。

周晨最後吃出了幸福感，這是有多少年自己沒有吃到如此靠譜的大排骨和紅燒肉了。拍了拍肚子低頭一看。滿眼的骨頭棒子堆得和小山包一樣。

“我竟然吃了這麼多？”周晨不敢相信，倒吸了口涼氣說道。

“是呀，你這也太能吃了。這肉有那麼好吃么？嗝……”張賢捂住了嘴，還好周晨一直沉浸在對自己胃的深切懷疑當中，沒有聽到剛剛張賢打的飽嗝。

時辰來到了日落時分，張婉婉拖着一天疲憊的身軀回到了家中。剛一進門，就發現了許多的不同。她看到院子裏面的僕人們一個個的氣色都比往日裏還要精神，他們邁着輕快的步伐穿梭於側院和正院之間。

不時的端出幾個盆出來。分量看起來很重，然後裏面放着的東西也都蓋着。張婉婉攔下他們，只是自己好奇的向側院走去，想看個究竟。

只是剛走到半路，就迎面碰上了自己的哥哥和周晨。這兩人今天怎麼湊到一塊去了。張婉婉一下子有些恍惚。

來到汴京已經好些日子了，這兩人卻又比在杭州少了許多交流。周晨現在是有官身的，前些日子忙裏忙外的不知道做些什麼。

自己的哥哥到了汴京之後，就開始努力溫書。所以兩人像杭州的時候那樣經常廝混在一起也開始不常見了。

只是今日，叫她弄不清楚。本來不是休息的日子，周晨偏偏閑的無事在家中。

本來每日裏都不出屋的哥哥今天傻笑的和周晨在一起，這個片段，張婉婉好久都已經沒有見過了。

女人這東西，實在是感性的動物。男人的各忙各的他們其實多數不懂。

周晨和張賢見張婉婉傻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以為是她發了癔症。周晨好心的走上前來，五指伸開在她的眼前來回擺動。被張婉婉一胳膊撥到了旁邊。

“婉婉妹子，這兩天的你店裏生意還算怎麼樣？是好還是壞？”周晨沒話逗話的詢問起了她的生意。

張婉婉自是不好不說，面對這個甩手東家只是跟他交代道：“最近店裏面的生意是非常好的。但是問題只還是因為店裏的面積太小，每天裏爆滿。一直有許多因為不能預約到地方的熟客被損失掉。”

她說的問題，其實周晨也早就看出了苗頭。只是現在還沒到發動的時候，運河還沒有完全的凍結實，外地煤炭不能貿然起運。

周晨只能另想他法的對着張婉婉說道：“不是給你出了個會員制的法子了嗎？你就做出一些會員卡，就是我給你設計的那種金鑲玉的。到時候辦了卡的會員，還可以優先體會到以後咱們擴建了的項目，這是多好解決的問題呀。”

聽了周晨的話，張婉婉卻又皺着眉頭搖着頭說道：“辦會員卡的法子確實是好。但是你也知道京城裏貴人實在太多，若是有人辦了會員還像現在一樣預約不到，那到時候可就砸了咱們自家的招牌了。到時候想晚會可就來不及了。”

周晨原想着也就是分散張婉婉的注意而已，哪裏想到原來這個小妮子已經長大成人，可以獨當一面了。成天到晚的腦子裏為著事業而發愁。

本心來說，他是不希望張婉婉在汴京活得如此的累的。當年在杭州就是她過得不開心，不能憑藉自己的意願快樂的活着，他才拐騙了小妮子出來。

而如今到了汴京城，為了幾人的生活，這小丫頭又要操勞生意上面的事情，周晨這種能躺着絕不坐着的懶蛋，也忽然覺得實在是過意不去。

就在這個時候，張賢出來對着二人說道：“妹子的成衣鋪子以後就少些打理吧。反正家裏吃飯已經夠了沒必要這麼累。來年春闈開始，國家的國子監就會開始招人，到時候我有考上了的話。到時候就會搬去國子監學習。將來一切的吃穿用度也會有朝廷負擔。到時候自然，家裏的負擔就自然會減輕。”

他頓了口氣，語氣深長的接著說道：“小妹，到那時候你也不必像現在這樣勞累了。”

他說的都是肺腑之言，但聽到周晨和張婉婉的耳朵里怎麼聽也只是覺得哭笑不得。

如今家裏開銷非常的大，但是一個人佔到的資源卻也沒有那麼多。周晨和張賢兩個人都不是什麼愛奢侈，好享受的人。

每日裏的三餐無怪乎是米飯，麵食罷了。偶爾周晨還會下個廚，炒個菜，做點什麼。只是相對於吃穿來說，家裏的用度才是開支的大頭。

只是這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傻子，哪裏會明白小妹的苦。這大概也就是階級上的互不理解。士大夫階級和貧民階級的互不理解。

打這些其實還算好的，只是說穿了畢竟也算是張賢還是擔心着自己妹妹。只不過犯了何不食肉糜的錯誤。

他自是出自一片好心。張婉婉跟周晨想的差不多，她不怪自己的哥哥，自打來了變遷之後，張賢就如同換了一個人一樣，一心鑽到聖賢書裏面。

家裏的柴米油鹽他從來也沒有不擔心過，就是這麼的一個公子哥兒，挨住寒冬挨住酷熱，只為求個功名。

若是哥哥日後成了，到時候杭州張家就再也不會以商人的身份出現。如果幸運的話，幾代之後也不停地都有獲得功名的人出現。

以張家的財富加上日後的名望，在杭州張家就會變成一個望族。

所以張婉婉現在一門的心思就是希望他的哥哥好好讀書，最後光耀門沒。說實話，如果現在把成衣鋪子給賣掉的話，也足夠應付這三人的衣食住行。

只是張婉婉單單就是捨不得，捨不得這個她一手帶起來的成衣鋪子。就像個孩子一樣，他辛辛苦苦的帶大，眼見着如今孩子長大了，優秀了，試問哪個母親捨得拋棄自己的孩子呢。

她也捨不得周晨在之前給她畫出來的規劃。未來的樣子，用周晨的話來說，這未來就是他親手設計的藍圖。

她眼見着那未來的藍圖是一片輝煌的樣子，哪怕需要自己一點一點的扣着把它實現。

她沒有才能設計周晨的那種藍圖，但是她可以努力實現藍圖所設計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