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 2 章

事實證明,那點高粱面做不了什麼實質上的改變。蘇父是積勞成疾,身體早就虧空了。

天蒙蒙亮的時候,蘇小麥從床上爬起來,走到蘇父旁邊的時候發現了不對。他面色青灰,眼神卻發出一絲不同以往的精神氣。

“小麥,去叫過來你三伯伯。”

蘇小麥直覺不對,連忙跑出門去,循着記憶跑到出門左邊的院子裏。

院子裏一個頭髮半白的老漢正在剖竹篾。

“三伯伯!”蘇小麥喊:“我……我爹不好了。”她磕絆了一下,說。

老漢連忙放下手中的幾顆碎菜葉,起身跟着蘇小麥往蘇家走。

兩家離得近,一來一回也就兩分鐘的事兒。

蘇父看到蘇三伯過來,嘴角還抿出個笑容來。他伸手摸了摸靠在他旁邊的蘇小東的頭,撐起一口氣說:“三哥,你來了。”

不等蘇老漢說話,他又說:“我怕是不行了。”

“老六,你別這麼說,我這就叫強子去叫赤腳醫生去!”

但蘇父揮了揮手,止住了他的動作。他自己的身體自己明白,如果不是那一碗高粱麵糊糊,說不定他連昨晚都撐不過去。

趁着這一口氣,他怎麼也要把後事交代清楚。

“三哥,我走後,勞煩您幫我把後事安排安排。”

蘇父看着小兒子,眼睛裏滿是不舍。妻子在生小東的時候難產去世,大兒子已經成家,他這一走,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小兒子了。

他掙扎着一口氣,看着蘇小麥:“……小麥,你弟弟還小,你答應爹……一定照看好你弟弟,把他養大。”

直到看到她點頭,他這才放心,又接著說:“家裏這宅子就留給老大,他拖兒帶女的,在蓮花村也不好過。”

蘇小麥一開始的惶恐褪去了不少,頭腦也逐漸冷靜下來。

這個炮灰爹看起來並不像原主記憶里那麼好嘛,他最放心不下的是小兒子,家裏的房子留給大兒子,唯獨對這個女兒,什麼也不提。

那邊蘇三伯似乎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他點點頭:“老六你放心,我會幫襯着小東和小麥的。”

蘇小麥看過這本書,知道原主的悲劇主要來自她那個不省心的大嫂。

所以,在蘇父去世之前,她總得做些什麼。

蘇小麥當機立斷,撲通一聲跪到地上,她握着蘇父乾癟枯黃的手,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聲音哽咽:“爹,你別嚇小麥,你會好的……”

她胡亂抹着眼淚,模樣傷心又惶恐:“我給你煮高粱糊糊,你別走……”

她哭得極痛,本就有些害怕的小東也跟着大姐哭起來,一大一小跪在床前,床上是奄奄一息的老者,這場面真是見者落淚。

蘇三伯嘆了一口氣,也抹了一把淚。

蘇父被蘇小麥這一嚎,本來要消散的精神竟然又聚攏了幾分。

他手掌顫抖,也想到昨天女兒給自己熬得那點糊糊。

“小麥……好孩子……和你弟弟好好過……”

蘇小麥一副已經接受現實的模樣,她眼淚不停:“爹,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小東的。大嫂要不給我們糧食吃,我去幹活,乞討,也會把小東養大……”

她哭得凄風苦雨:“大哥要嫌棄我們,把我們趕出來,我就帶着小東嫁人——總之我會把他養大的……”

她這話讓蘇父清醒了幾分,想到了之前三番四次去大兒子家借糧食都沒有借到的情景。

大兒媳婦不是個好相與的,要真把房子留給大兒子,沒準小兒子真會被趕出來。

想到這裏,他又抖着手跟蘇三伯說:“三哥……這家裏的房子,一半留給小東,一半留給大海……”

終於交代完後事,他閉上了眼睛,手也垂了下來。

蘇小麥只覺得心中湧起一股極為強烈的悲愴,讓她淚水停不下來。

隨後,她身上那殘存着的原身情感也一點點融化,似乎有種奇妙的力量那個靈魂融到自己的骨血中。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將蘇父的手歸攏到他的身前。

直到現在,她才大概明白,原身的靈魂消散,而她也回不去了。

她是這時空中的蘇小麥,父母雙亡,有一個年幼的弟弟,和刻薄的哥嫂。

蘇小東原來還有些懵然,等到蘇父閉上眼睛,他慌了起來。他一邊搖晃蘇父,一邊含着眼淚看向姐姐:“姐,你快讓爹睜開眼睛……”

蘇小麥對上小傢伙黑溜溜的眼睛,心裏一酸,這小可憐,還不知道自己的親爹和親姐都已經走了。她拉住他的手把他抱到身前。

蘇伯伯看着這兩個可憐的孩子,嘆了口氣:“好孩子,我去叫人來幫忙料理後事,你一會兒帶着你弟弟,去隔壁蓮花村把你哥叫回來。”

蘇小麥點點頭,帶着鼻音說:“謝謝三伯伯。”

其實這蘇三伯和蘇父只是堂兄弟的關係而已,蘇父的託付,其實也是看準了蘇三伯人好。若換了旁人,別說應下他的託孤,就是搭把手給他料理後事,也是難為人的。

見她懂事的樣子,蘇三伯更是心酸,擺擺手讓她不用客氣,便很快出去了。

看着蘇三伯走遠,蘇小麥把臉上的淚擦了乾淨。

蘇小東還緊緊地攥着她的衣角,兩道淚痕乾巴巴地皺在臉上,神情茫然又無措。

饒是不喜歡小孩子的蘇小麥,看到這小可憐的模樣,也難以硬下心腸來。

她難得有耐心地牽住蘇小東有些髒的小手,蹲下來給他擦乾淨了眼淚:“走吧,去把大哥叫回來。”

……

出了大門往南邊走大概十分鐘,就能看到一顆老槐樹。老槐樹有三個成年人合抱起來那麼粗,樹榦上繫着一個褪色的紅布條。

正是寒冬,樹上的枝枝叉叉都光禿禿的,只剩下零零星星的枯黃葉子。

蘇小東走到樹邊的時候腳下一歪,摔倒在了地上。

小傢伙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卻好久都沒吃過一頓飽飯。這一大早又經歷這麼大的變故,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帶着出門來。

這摔得一下子像是終於找到了魂兒一樣,又累又餓的蘇小東哇的一聲傷心地哭起來:“姐……爹沒了……”

他面黃肌瘦的,越發襯得腦袋大大的,此時揉着眼睛滿眼淚,和着臉上粘的泥土,可憐極了。

蘇小麥腦袋轟地一聲,陷入了前世地鐵里被熊孩子支配的恐懼。

她這是遭的哪門子罪啊,富二代當得好好的,一覺醒來卻來到這個鬼地方。吃不飽穿不暖不說,一過來老爹就死了,剩下這個小不點還要她養活。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也坐在地上抹起眼淚兒來,可凍傷的手被眼淚刺得一陣痛,不禁更悲傷起來。

想她蘇家千金,手握集團百分之四十的股權,什麼時候受過這種苦。

這姐弟倆並排坐在老槐樹下,揉眼淚的動作出奇地一致,看起來反而有種哭笑不得的滑稽感。

蘇小東的聲音被姐姐蓋過去,見姐姐哭得比自己還痛,頓時住聲。他揉了揉眼睛,又拽住了蘇小麥的衣角:“姐……你別哭了……”

蘇小麥被打斷,打了個哭嗝兒。對上蘇小東黑溜溜的眼睛,她有些尷尬,沒想到竟然在小東西面前這麼失態。

她尷尬地咳了一聲,假裝無事發生過,給小東擦了擦眼淚,問:“瞎哭什麼?”

說著,蘇小東的肚子裏響了聲。

“小東肚子餓了。”

蘇家雖然沒有什麼吃的,但每天早上還是會用秋天地里撿來的紅薯葉子伴着米糠熬一鍋糊糊的。可今天蘇父去世得突然,誰也沒顧得上。

到蓮花村少說也要二三十里地,不吃東西,以他倆這幅身板兒,估計夠嗆能走到。

正發愁着,旁邊的樹叢里一聲輕響,蘇小麥皺皺眉頭,拉着蘇小東走過去,竟然在灌木叢里發現了三個烤鳥蛋。

鳥蛋還溫熱着,也不知是誰烤好落下來的。

在這頓頓只能吃清湯寡水的念頭,這烤鳥蛋算得上是美味了。蘇小麥的身體條件反射地咽了口口水。

她撿起鳥蛋,四周張望了下:“誰……誰的鳥蛋啊?”

一片安靜。

她咽了咽口水,磕磕絆絆地說:“沒……沒人要我就拿走了啊……”

她聲音那麼小,自然是沒人回應的。

蘇小麥這才撿起鳥蛋,拉着蘇小東又躲回到老槐樹下,把鳥蛋輕輕地剝去皮,正想着往嘴裏塞,一抬眼對上了蘇小東的眼睛。

她頓住動作,把鳥蛋遞給蘇小東。

“姐吃。”小傢伙似乎從剛剛的情況明白,自家姐姐比自己還要脆弱——沒見她哭得那麼傷心嗎。

“姐這裏還有,你先吃,吃完了好趕路。”她雖然肚子餓,但還不至於和一個小朋友搶東西吃。

蘇小東這才去吃烤鳥蛋。

一共三個鳥蛋,姐弟倆一人吃了一個半。

將鳥蛋皮埋到土裏,身上恢復了些力氣,蘇小麥才重新拉起蘇小東的手,朝着那個所謂的蓮花村走去。

等她走遠了,高高的樹杈上跳下來一個人,那人手裏提着一塊已經風乾了的肉,略帶着些興味看着兩人離開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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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六零女炮灰[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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