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開巧合

我第一次見於天宇，是在校慶排練進度總結大會上。當時選《江之澎湃》的舞蹈演員，編舞老師說，“那個男生太高了，先過去一下。”我正在看手機，聽着心裏就一樂，選演員不是看一段舞蹈表演而是看身高呀？畢竟剛剛過來的我還是對什麼都很好奇，抬頭看過去有一個穿黑色T恤的男生，的確高高的個子很顯眼。

會議結束散場回宿舍，我抬起頭瞧着馬路邊上一棵接一棵香樟樹綠茸茸的葉子，早秋的微風輕過，樹影婆娑，下午的陽光帶了些清爽氣息。定睛看路時才發現，那個被編舞老師點過名的男生正走在我前面，三五步之隔的他優哉游哉走得慢。我想，“要不要認識一下？”於是快走了幾步卻又猶豫着停下，“以後還是有很多機會的。”我忽然有點緊張，不自覺就放慢了步子，安安靜靜地走在他後面好長一段時間，怕是驚擾到了什麼或者被發現了什麼，儘管他確實不認識我。直到在一個拐角處終於算是順路完了，我提着包就小跑着飛奔向琴湖食府。

後來觀看舞蹈《往後餘生》，我抱着手機窩在觀眾席的椅子上候場。音樂響起的一瞬間我就一下子就被吸引了——“在沒風的地方找太陽，在你冷的地方做暖陽”，渾厚低沉略帶沙啞的嗓音不禁讓人想起世間風霜，我聚精會神地看着，不知不覺淚濕了雙目。我搖搖頭安靜了下來，才發現舞台上有個熟悉的身影。他從舞台右側台階上下來后坐在我前邊一排，穿着剛剛舞蹈中的白色襯衣。“據說19歲的時候，穿白色襯衣的男生女生就會喜歡”，這句話在當時還真有點兒道理了，白襯衣襯得他整個人儒雅了很多，我於是盯着那個方向發了很久的呆，就好像歌詞的最後一句“目光所致，也是你”唱得正是這長久的一瞬。

第二次聯排，我帶了相機過去，隨便拍一些場景留念。我平常會比較喜歡記錄生活的細節，雖然不常回望過去，但這樣會讓我很清晰的看到生命的痕迹——我做過的事，和愛過的人。舞台沒有打光，LED屏沒有開，演員不帶妝，拍了幾張效果不那麼好。四處轉着看看，就瞧見於天宇正站在牆邊看手機屏幕，從二十米開外瞧到他的時候，我腦子裏出現的是最近熱播的電視劇《香蜜沉沉燼如霜》中的鴉鴉，確實有點兒像哦。

我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拿着相機悄悄溜過去了，在一個離他比較近的地方按下了快門，盯着相機小小的屏幕瞧着。他的頭髮很濃密有點遮住眼睛，看起來有些小憂鬱，安然的憂鬱。仔細確認過後，打算轉到拍攝模式再拍幾張，因為總是覺着剛才那一張工作人員來回走動以至於成像主體不突出，算不上好照片。剛剛看進進拍攝屏幕里看到的是於天宇走過來了，竟然走到了我座位跟前，鏡頭裏畫面全白，我稍微一側身就可以碰到他的白襯衣，心裏瞬間慌起來。我舉着相機不知如何是好，是不是偷拍被發現了啊？我悄悄的躲在相機後邊不斷勸自己要冷靜，現場很多人帶相機來的專業場合拍幾張照片也沒什麼事的，不怕不怕。他從我後邊同學手裏接了東西過去又走開了。

他走了啊？不用當面對話的話……我安全了！

幾經嘗試後來終於算得上拍到了滿意的照片。晚上回去宿舍后完全一點兒不着急休息，趕着十一點以後的寂靜時光導出相片、調整光效以及色彩、局部優化、剪裁構圖……直至後期工作全部完成之後，便立馬給他發了照片過去，而後放心而又滿足的洗漱完畢鑽進被窩裏睡覺了。

第二天上午課程結束后，過了十多個小時了這傻小子也沒說一句話，莫名讓人有點小失落。好不禮貌，連一句“謝謝”都沒有……趁着午休的空閑我去轉了轉他空間，有一條置頂的說說，是關於一個哈爾濱的女孩，點開她空間進去有很多自拍以及節目主持照。那個女孩，笑容很暖，端莊典雅。異地么？表面上看不出來，這傻小子還蠻有心蠻認真的，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啊和他很是相配了。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圍着校草轉。排序章時校草站我旁邊，現在想起來多數時間是站着候場坐着候場，於是就總偷偷看校草今天穿什麼衣服啊明天梳什麼髮型，和我打扮搭不搭啊。校草別人和校草說話了沒明天她在拿着手機看什麼，我滿懷好奇地悄悄地光明正大地偷瞄一眼，儘管具體內容是什麼我也不知道看到了多不禮貌。偶爾也能和他說兩句話打發時間，不過多數時間不敢接近莫名尷尬，校草帥得高冷沒有辦法我莫名也跟着高冷起來。

於是，再注意到於天宇就是模擬演出了。他一定沒想過是個什麼樣兒的情景，我現在都想捂臉笑啊哈哈哈。那時候我們在舞台旁排排站好候場，他的那個露肩裝的節目《飄移》剛剛結束，嗯對，雖然節目很炫酷但是衣服有點一言難盡……我看到他拎着衣服光着膀子慌慌忙忙就從我面前跑出去了，我驚呆在原地！真的一臉懵！現在的男生都這麼開放？何況還是這麼好看的男生……我回過神來眨眨眼睛，這裏有好多好多人，但他們應該都不認識他，沒關係沒關係，沒事沒事。這個情況導演也解釋了老多遍了，節目換裝時間有限大家要保持道路通暢，這種為藝術獻身的精神更是光榮的。

校慶正式演出。我覺着這是大家最後一次相聚了，對我來說是的，有點兒熟的有點兒不熟的人以後出現在我生命中的概率都很低了，因為我以後要繼續好好學習、完成輔修論文，以後要努力工作，或許真的沒有機會再參加這些活動了。我起了個大早去到化妝部幫忙，這邊口紅色號全是磚紅、玫紅、車厘子紅，紅得深刻紅得妖艷，我只能在心裏默默嘀咕，“這真的適合男孩子嗎？這是什麼雷人的物資組啊……”正低着頭打粉底，抬頭拿眉筆的瞬間正好瞧見於天宇徑直走進來，烈焰紅唇，像是剛剛肆無忌憚地啃了一口紅火龍果，啊這誰化的妝真是……寶寶心裏苦。於是緊接着一個兩個三四個男生走進來，我被雷到一次兩次三四次，大家面面相覷，然後就開始忍不住互相調侃哈哈大笑起來。

演出很順利，這一段經歷也就畫上了完美句點。第二天按照規定去還衣服的時候，我收到了兩隻康乃馨，是節目后剩餘的道具，工作人員說扔了可惜，我喜歡的話也是好物有主了。我很寶貝地將兩隻鮮花捧在手裏，走在路上傻樂呵，想想我可以送給誰？路上一個人也沒有，我在南苑獨自走着。直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穿白襯衣的男孩子。於天宇？我要追過去送給他，嗯……我手裏這是康乃馨呀，不是玫瑰，不怎麼合適。不要緊不要緊我們沒什麼交集也，於是我還是轉個彎兒跑遠了。我打算，把兩隻康乃馨送給周老頭了，一位不僅富有激情還博學多識的古代文學講師。

這麼看來，我也是有很多機會認識他的，但我無關痛癢的生活里只有沉默。不再記得倒也好，我對姓名不那麼敏感，對長相也是，有幾面之緣的人，七天就足夠我忘記了。

我這個人一向比較執拗，只會對我喜歡的人好，而對喜歡我的人則始終冷淡，或者說很敷衍。和喜歡我的人相處，一兩天可以，一周可以，過了七天再注意到他們影子就難了。從來沒給別人機會愛我，從來把拒絕說得明白，才一路追逐一路失去，坎坷至極。我願意記住真心誠意和我往來一兩年的人，但這樣的人幾乎不存在。所有的表白都轟轟烈烈，而後只需要一秒就可以立馬銷聲匿跡，着實讓人有些摸不着頭腦。

所以我只和我第一眼就喜歡的人往來，而後通常會把事情搞得很糟。不知從哪一天開始，我覺着追逐那個頗有吸引力卻距我遙遠的人也已經不合實際了。我身心俱憊，只是偶爾還會默默期盼有一個人可以一直陪在我身邊，簡簡單單就已經心滿意足。當然，大家都已經過了沒有目的衷愛社交的年紀，明白了為有所成而有所執，專於所專互不相擾了。

演出結束一切情誼也都會結束吧。

但上一段的話在於天宇身上似乎不怎麼適用。後來晚自習后我一如既往很沉默地走在回宿舍路上，那條閉着眼睛也能走回去的老路。我偶然間瞥見了他，他不是在低着頭看手機就是在低着頭看手機，看着手機就從我旁邊走過去了。正好我耳機里在放着歌，“我正在看着你看着你目不轉睛，你丟的愛正在看着你等待你認領，請別再看手機看手機裝不在意……”想到剛剛我看着他猶豫着要不要打聲招呼的樣子我情不自禁地就笑了出來。一些不經意的會面總能給我平靜無波的生活增添一點點小歡樂。

他也有一些令我頗為感興趣的話題，讓我們多說了幾句。

第一次他隔了十多個小時沒回我消息我很幽默地表示不開心了。於是後來，我每次評論，他都像事先約好了似的多回一句，我每次發說說他都像事先知道似的第一個贊。我只是感慨，年輕真好。

翻看他的空間，一條關於戴頭巾的說說，評論是——“期待天宇哥哥戴頭巾出來溜達。”“天宇哥哥我教你戴頭巾。”“天宇哥好帥啊。”不僅一群小迷妹追捧，連男生也被他征服了，“你仍是那芳心縱火犯。”倒是有哲理。天宇哥？天啦我的少女心，我看他說話可怎麼都帶點兒稚氣，不過這可是我校少女們的天宇哥哥呀。

“要珍惜喜歡你的女孩，我覺得好多女生都是用崇拜的小眼神看你的。”我忽然有很多話想對那傻小子說，儘管這裏只有一句，我好像忘記了自己覺得那個哈爾濱女孩兒像他女朋友這件事了。2018.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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