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瘮人的怪笑
田惠芝剛要接碴兒,不想卻聽到了腳步聲。瞬間,唐海鳳站在了門口,手裏拿着一支鋼筆。
爹!媽!你們說啥哪?
沒說啥!鳳兒!你回去寫你的作業去!
救星來到。唐友德一隻腳跨出了門口。
田惠芝看了看唐友德,又看了看站在門口的唐海鳳,咬了咬牙。
爹!你要出去呀!
啊!爹出去辦點兒事兒!
得逞!唐友德嗅到屋外空氣的清香,心中的不快早已消散。他深深地吸進一口氣,又用力呼出,腦袋裏清晰起來。他無事一樣慢慢幽幽地向東走過去,他要走到王家窩棚屯子東頭兒,然後,再順着屯子中間那條有點兒鼓凸的街回過來,走到跟張老四家也就還有那麼二三戶人家兒的時候,再通過人家兒的房山過道過到張老四家所在的王家窩棚南側第二排房子的窄道,再向西走上那麼一兩戶人家兒,就是張老四家啦!幹啥整得這麼複雜哪?你問誰哪?誰知道唐友德是咋想的哪!可能還是要做出並不是想幹啥的樣子吧!
張老四家的院子裏靜靜的,那四間房子除了灶間都亮着燈。亮着燈的那幾間屋子的窗戶上都掛着窗帘。窗帘這個東西,遮擋了光的外泄和人的視線,卻由此讓人產生出無盡遐想。
到得這時,唐友德並不知道,張麻子家的居住格局,也不知道此時的張芸是在哪一間屋子裏,更不知道她是在坐着和啥人說著話,嘮着嗑兒,還是在幹啥!
想來,還是和張老四在一塊兒吧!
唐友德把身子貼在張麻子家的院牆上,耳朵朝向院子裏,他想聽聽院子裏的那座房子裏有啥動靜。
一點兒聲音也沒有。
咋?張老四和張芸已經在那個啥啦?
朝這條窄道兒的東西看了看,並無異常。唐友德攀上了牆頭。
恰在這時,院子裏那座房子的灶間亮起了燈來!有人走到了灶間,唐友德聽到有鍋蓋碰到鍋發出的響聲。唐友德趕緊把兩條胳膊鬆了勁,讓自個兒隱在了牆下。挺了一忽兒,唐友德向牆頭上探出頭去,灶間的燈熄了。唐友德再一次朝東西兩下兒看了看,欲再度攀牆,偏偏也不啥人家兒的狗不是時候地叫起來,遠遠的,在屯子的東頭。唐友德嚇了一跳,縮了縮。應該是五隊的啥人家兒養的狗,不知受到了啥刺激,一時發起了瘋來。但來得快,走得也快,很快就平息了。
唐友德上了牆。稍後,輕輕地把雙腳落在了張老四家的院子裏。
要知道,唐友德可是正規的泥瓦匠出身,修房子補瓦的活兒幹了多少年,蹬個梯上個房,那都不算個事兒了!象這樣沒梯子翻牆的事兒,想來也應該是沒少乾的!
到得這會兒,唐友德真就跟做賊沒啥兩樣兒了!
人這個東西真就是怪事兒!
按說,唐友德就是一鄉下人,往多了說,是個從小城鎮遷到王家窩棚的泥瓦匠,這會兒,他的泥瓦匠主業已經讓位給務農,自打遷到了王家窩棚,他就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民啦!可啥人能想得到,這是這樣一個先是泥瓦匠后是農民的人,此時竟然滿腹豪情!且理直氣壯!他要為他的爹媽報仇啊!按說,啥人對你有仇,你找啥人去呀!張麻子對你有仇,對你一家兒有仇,那你找張麻子呀!你找人家張老四幹啥呀?
按說,張麻子已經蹲了二年笆籬子,他唐友德的仇不是已經報了嘛!
此時唐友德的心中是不是就有些膽怯?沒有!一點兒沒有!為啥?唐友德心中的想法是這樣的。張老四是張麻子的兒子,張麻子當鬍子那會兒不知禍禍了多少人,現在不是他禍禍人的時候了,他讓他兒子出來禍禍人!人家知青到咱們王家窩棚來,那麼小的孩子,你們連蒙再騙!你們這不是禍禍人是啥!你個四類分子!你個鬍子!我這要是放過了你,我那在九泉之下的爹媽不能答應,老天爺也不能答應!這個時候的唐友德是不是就有點兒替天行道的意思在心裏也未可知。
唐友德在兩壠黃瓜架下隱了一會兒,聽到動靜了!緊西邊兒的那個屋兒!真就是張老四和張芸!一男一女!只聽得到是一男聲一女聲,卻聽不清說的是啥。
沒招兒!要想聽得清,那就只有再向前靠靠啦!
唐友德蹲在黃瓜架壠溝里轉動身體和腦袋,又把張老四家這院子撒目了一圈兒,放了心了!哈着腰悄悄地蹽到了緊西側的房子牆垛處蹲下來。
這回聽得清楚楚兒的了!
天兒已經就是夏日,張老四和張芸獃著說話的這西屋的窗戶是向上翻開的。
四哥!咱倆兒這樣啥時是個頭兒啊!那可就得看你啦!俺爹俺媽早都急得不行不行的了!那你跟沒跟你家我叔我嬸說一說俺倆兒的事兒哪!
沒聲兒!想必是張芸默默地搖了搖頭。
那你看俺倆兒都這樣了,你咋還不說哪?我害怕我爹我媽不同意。
這回是張老四沒動靜了!
那張老四還不知道他是咋回事兒嘛!唐友德想。
聽聲兒,倆人兒並沒有在辦事兒,而是在有一句沒一句地嘮嗑兒!唐友德有點兒失望。挺了一會兒,唐友德想,嘖,不知道這倆人兒脫沒脫衣裳!噝!是在被窩裏還是在坐在炕上?聽聲音,離窗戶挺近,倆人兒應該是在炕上!那在炕上,就保不齊是在被——!
過了好一會兒,屋子裏又有了說話的聲音了。
四哥,你別著急!這個事兒吧,也不是着急的事兒。等我給家寫封信,把咱倆兒的事兒說一說。反不管咋說,我就是覺得四哥人好!我爹媽要是同意更好,要是不同意,我連家也不回了!
張芸——!
四哥——!
也不咋,唐友德就覺得渾身火燒火燎的,有點兒口乾舌燥!不能再聽下去了!
張芸哪!你咋能跟這個犢子扯這個哪!這不是害你自個兒嘛!
事已至此,可以進行下一步啦!
唐友德的臉上再一次出現了那種怪笑,有點兒瘮人,非常短暫,也就一忽兒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