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勝的可能
起先,張麻子家的四間房子是那麼個住法兒。老大老二住東邊兒那間房,老三老四住西側靠房山的那間房,也就是張麻子公母倆兒現在住着的裏間兒。
老大張福仁在鐵山鋼廠招工的時候被招了去。那時,張麻子還沒出被人家揭發當過鬍子的事兒,還沒蹲笆籬子,也就是說,張麻子那時還不是四類分子。他們家在德口縣劃成分的時候划的是中農,也不是上中農,也不是下中農,是中農,在中農這個成分中居中。中農這個成分在家庭成分中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比地主富農那可是強得多了,但跟人家貧農僱農可就沒法比了!但總的說,肯定是不招人稀罕啦!但還不是那麼太不招人稀罕。張福仁之所以還能被鐵山鋼廠招了去,還多虧招工這個事兒在先,張麻子出事兒在後。這要是兩下兒調個個兒,就是說,要是先把張麻子當鬍子的事兒抖落出來,鐵山鋼廠招工還會有張福仁啥事兒嗎?這也是張老大天生命好,有福!鋼廠一招工,張福仁不但進了城,農村戶口變成了城市戶口,月月有現錢花不說,還在城裏娶了妻,生了子。人反正一順啥都順!
張老大一走,東邊兒的那間房就剩張老二一個人住啦!這也多少年了!張老二是住得慣慣兒的!一鋪炕一個人,你是橫着睡還是豎著睡,你是倒着睡還是正着睡,隨你!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前兩天,也就是張麻子讓張老四邀約張芸來家串門的那一天。
這是張麻子做出的決定。張麻子對老三張福智說道,三兒!爹有句話得跟你說說!張福智實際上是張老四,老三張福禮早年夭折,由於沒得早,那時張麻子一家還沒有搬到王家窩棚來。待到張麻子一家搬到王家窩棚來,王家窩棚人不知道內情,看到張麻子家四個大小子,就順嘴叫了下來。張麻子也有點兒忌諱五個兒子沒了一個,也就順水推舟,就那麼的了。
張福智看着張麻子說道,爹,有啥話你就說!是這樣,爹想讓你到你二哥那屋住去!
張老三瞅了瞅張麻子,沒明白他爹為啥這麼做。遂問道,爹!咋?有啥事兒嗎?啊!有點兒事兒!四兒不是處了個對象嘛!這一半天兒可能能到家裏來。俺尋思,人家一來,不就得看看這兒看看那兒嘛!讓四兒一個人住一間房子,那不讓人家看了也好看不是!再說,那女方要真就覺得四兒行,她和四兒說個話兒啥,不得有個屋兒嘛!你和你二哥就先將就將就,等過一過再說,你看那樣行不?
張老三低頭琢磨了一回。張麻子盯盯兒地瞅着他的三兒子,以為張老三是琢磨搬到東屋去住行還是不行這個事兒哪!實際上張老三對他爹說出的讓他搬家的事兒,他根本不需要琢磨!弟弟搞對象需要房子,那就倒唄!親弟需要,那就搬唄!沒說!張老三琢磨的並不是這麼個事兒,而是琢磨張老四搞對象的事兒。誒?沒聽說四兒啥時搞了對象了呀!這咋說有對象就有對象了哪?四兒也真行!連親哥們也保密!還好,沒當俺爹媽也保密,這已經就不錯啦!張老三問道,四兒的對象是哪兒的?呀!你還不知道哪?說是俺王家窩棚的知青,叫啥張芸!張老三吃了一驚。張芸?張老三咧開嘴笑了!真的呀?說是么!爹!你知不知道張芸是誰呀?知道啊!不就是住在唐友德家的那個姑娘嗎?咋?是四兒跟你說的嗎?是啊!噝!俺家四兒可真行!就張芸那樣的姑娘——知青,他也能搞到手?三兒!你一個當哥的!哪能那麼說話!行!爹!你說咋的就咋的!張麻子可能聽出張老三說出的話好象話裏有話似的。瞅了瞅張老三,問道,三兒!咋?有啥不對嗎?沒啥不對!張老三瞅着張麻子說道,俺四弟可真是行!將來四兒要是能把這個張芸娶到家,那俺老張家在俺這王家窩棚可就是這個啦!張老三說著,向他爹張麻子挺起了大拇指。
家有千口,主持一人。張麻子幾個兒子雖說個個兒人高馬大,可張麻子要是一有了啥主張,象這回做出的這麼個決定,張老大不在家,那就不用說了,剩下在家的那哥仨兒,個個兒都得溜溜兒的!溜溜兒的,東北話,說的就是低眉順目,走道兒都得靠邊兒的那麼一種狀態!絕對服從啦!這個事兒,要說,是因為張麻子當過好幾年的鬍子,連家裏人都怕他嗎?還真就不是!這實際上是一種長期形成的家風。說起來,這個還是跟我們這個國家傳統的那些東西有關,啥長幼有序,啥三綱五常,啥,反正那要是說起來,沒完沒了!沒頭沒腦兒!張老三琢磨,四兒要是真就有了對象,要用那間房子,那就用唄!可就是處個對象,那還用倒房子嗎?這個事兒說起來,就是張老三還不了解他爹張麻子啦!
張麻子是這麼考慮的。
從現在的情況看,張芸,那個女知青對俺四兒是有那麼個意思。但暫時還不能確定。四兒請她到家裏來串門兒,她要是肯來,那就已經就有了譜兒了!有頭一回,就得有第二回。再待到有了第三回第四回,那事兒的走向就是可以預期的了!
張芸雖說就一下鄉知青,但你可不能小看這些知青,那一個個的!小脖兒梗梗着!一般人還看不上眼哪!俺家四兒,幹活治家應該說都是把好手。但這個事兒就得看咋看啦!你再能幹活兒,再會治家,可你畢竟是鄉下人,那你跟人家城裏人能比嗎?要是從家裏情況看,那俺家照比人家那可就差得更遠了!聽說人家的爹媽都是工程師啥的!咱這!四類分子!一想到這兒,張麻子就愈加覺得,這個事兒,自個兒責任重大!光靠四兒一個人,那!沒有勝的可能!
要說,張麻子想着的事兒,那可就跟他曾經當過那麼六七年的鬍子有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