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宜 行

第九章 宜 行

夏季入夜得慢,待天徹底得暗了,便着了正裝出發了。

一路上回憶細節種種。那婦人的皮膚雖算白皙手心卻甚是粗糙,口音不似本地。因她說起與夫婿是自白手打拚也不深究,但不該於現下糾纏了,唯有從那接貨的侍應下手。而那侍應生約莫十七八歲,個頭不高,看擺盤手勢熟練應是個常做的,連身上還帶着淡淡胡椒的氣味,下手翻他出來應是不難。

這樣想着一邊走在偏僻夜路上,並無什麼人。唯有兩旁蕭索的路燈光一陣一陣打在身上,錯錯落落地快速交替着。總行了一刻有餘,我在一所樓道前停下幾秒便速速登了上去,在頂樓樓梯轉角靜靜伏着。少頃,就有個輕巧的腳步聲跟了上來。

我忍不住掩了嘴一笑,卻是半點聲不出,只待人一上這層樓梯便一腿橫掃過去,力道也不重。那人料不到我伏在此處,驚了一跳,倒也身手矯捷一翻手躲開了。我再乘勢追擊,右手疾轉彈其面門揚揚扯下對方臉上一席玄色面罩,只見她輕輕向後一躍,跳上了好幾階,盈盈落地。我見此也就收起手勢了。

那人站定之後,便傳來一陣銀鈴般地笑聲,但樓道里並無個光亮,看不清那容貌,只讓星辰在牆上映出個輪廓有致的剪影。

“姐姐好身手,小桃服了。”她步行款款,披着皎月之光幽幽地下了台階。那步子是幾乎聽不出聲的。行至我面前,只見她着了夜行衣,黑色本就就顯身,襯着她的年輕身段愈加曼妙。一雙情目撲閃了下,纖長的睫毛微微一顫,嬌嗔道:“好些日子沒見着月姐姐了,讓小桃怪想着的,姐姐都不來看我了。”

“你個鬼丫頭。”我輕輕刮下她鼻子,“人長高了不少,功夫見長了。倒也跟得上我了。”

她也不躲,“哧”一聲笑了,婉轉說道:“自然比不上姐姐了。瞧,連頭上的髮飾都絲毫不亂。我就說嘛,師父派我來幫忙準是討一個沒趣。”

呵,幫忙?好個陸逸明,哪能放手讓我去,自然派人跟着,一點不錯。

陸逸明底下現在剩了三個入室弟子“竹葵桃”,號即是名,平時都隨了他的姓並帶個“一”字。大師兄陸一竹,約三十五歲,性格陰沉,沉默少言,因為身形魁梧扎在人堆里甚是顯眼,入行時間長了平時也不太出來做事,只幫着陸逸明打理生意。三師妹陸一葵,年紀與我不相上下入門較我晚兩年,雖是個明艷女子,性子卻精幹潑辣,常常語帶犀利,是個頂雷厲風行攻於心計的人物,現替了二師姐陸一梅協理了梨叔管着陸公館的家事。而小師妹陸一桃才不過十三四歲,當年我離行的時候真真是個娃娃,現在快與我一般高了。她不同於她師兄師姐,一副赤子心腸,是個熱忱可愛的少女,且竹葵二人都擅長制器,陸爺也就讓桃多多修了體術。陸公館跟宛居的弟子素來不合,這小桃卻因從小由梅帶大的,自然也與我親厚。

想來也是這些緣故,陸逸明才尋着她來“監視”我。即便暴露了我也不會說什麼,且照樣有人彙報我行蹤。真真姜為老得辣。我並不動聲色,執了她的手下樓繼續行程,一路上也只絮絮問些旁的事。

“可是讀書了?陸爺那時便說要送你去學堂的。”

“讀了讀了。讀了四書學了白話,還教了猴子怎麼變得人。月姐姐你說,師父想讓讀個狀元不成?”她嘟着嘴,極為不滿,“最討厭的還是隔壁班的陳姓男同學,圍着我轉來轉去。煩都煩死。”

我笑不可抑,說道:“那可好。小桃不必整日嚷嚷着沒人陪了。”

“好,好什麼呀,要他陪。他一天都不放過我整日介跟個蒼蠅似的嗡嗡直叫。”她咬着牙恨恨地說到:“真恨不得拿個三叉戟把他的頭絞下來。”

哎,可憐陳姓男同學,惹了這個小祖宗日後必吞苦果。我笑着不應心裏嘆到。

我們且談且行,卻也很快的到了。此時“歡喜地”並未打烊。

其實國人的口味,拿慣了筷子吃慣了細食,對這血淋淋的紅肉不過是圖個新鮮。另一層,若沒試過這洋玩意,交際場上可就落了下乘了。於是自從開出這樣一家,城中的太太小姐老爺少爺都趨之若鶩,所以這西餐廳也就隨了俗,並着舞廳賭場營業到極晚。

小桃睇了我一眼等我指示,見我打了個手勢,她即刻穿入餐廳后的巷子,而我自正門隨着一群客人魚貫而入,待有人上前招呼了,我便默默退開去尋人。

餐廳里無論白天黑夜都窗門緊閉,只燃些白蠟講求個氣氛也不全做照明之用。燭火點點中,每個人的容貌都不甚清晰,只能從聲音跟氣味着手。我轉了一圈,遍尋不獲,正忖着他是不是輪班或者索性不做了,突然聽到靠近廚房的地段有人發出一聲犀利慘叫。

當下餐廳眾人已是聞風而動,少不得跟了人流前去看了。

只見在廚房與餐廳連接的過道上,躺着一個人,身子抽搐不已,頸上有兩個小拇指蓋大小上下並列的窟窿正泊泊冒血,想是救不了了。再一瞧,正是那遍尋不着的侍應。該死的,被人先行一招。

此時,我眼一尖,見後排有個人壓低了帽檐抽了身去。我有心分開人群跟了上去,只見那人上了樓。及到二樓,是一條長廊,兩邊各是一排房間,均是獨立的雅座。我一路過去少不得小心翼翼用餘光一間間排查,但只聽到從較裏面的一間裏發出叮噹一聲清脆響聲,便飛上前去查探。誰知那屋子裏哪裏有什麼人,窗倒是半開的。我衝上去左右目搜,外面就是那後巷,一頭是小桃守着,另一頭是死路,也並無影子。再回過身來,發現地上有個還拖着鋼線帶着鮮血的金屬玩意。我帶了桌上兩塊厚餐巾將其包起來正欲細看,門口卻堵上了一個彪悍的印度保鏢。

我暗呼不妙,與之相視僵持見他目露凶光,我手中又拿着此等證物,他若引了人來我百口莫辯。果然,他用印語大喊一聲。我只能狠一狠心,趁他轉頭喊人發力將手中金屬擲過去正中他頸部動脈,他微微張口向後仰倒。我眼疾手快扯了鋼線帶回那東西就躍出窗口。

小桃看到我出來馬上上前接應,不待她說話我就拉着她飛快奔出巷子。

跑了好一段才停下,兩人倒也氣息平和。

小桃見方才情狀,問我發生何事。我如實說了,問她守着一頭見過什麼形跡可疑之人沒有。

她略一思索,只對我搖頭,“那巷子是個死的,若是有個人從裏面出來我怎麼可能看不到。沒有呀,確定沒有。難道真是個高人?”

聞言,少不得取出那包物什給她瞧了。

她見了,微微色變,呼道:“咦,行家玩意。這不是咱們的‘六錐鼎’嘛。”

剛才我並無時間研究這東西,現在好好端了。確是那“六錐鼎”,這是種鼎形的鐵質暗器,也就掌心大,還刻了紋飾,相當精緻,拿在手裏卻頗有些分量。中間穿一根鋼線,以便上下滑動,兩側都能用以攻擊。兩隻鼎耳及四柱鼎足都是稜錐形,頂上跟四邊都鋒利無比。若不是剛剛揣在身上留心用兩方厚餐巾包着,估計隔着幾層衣服都能刺破我皮膚。還真是行家的東西。

小桃嬌滴滴說道:“且這個東西一般男子不願意用。物件太小,耍起來不成個樣子。多是女子用的……”

我哼笑一聲,留這麼個好傢夥給我,分明是要……

小桃顏帶麗色,徐徐問道:“姐姐,接下去且要如何?”

“先不理論。今夜也只能收手,你先回去休息。明早還要上學的人。”我收了東西含笑回她。

她笑盈盈欠了身就要走,我一閃念且攔下她,“桃兒,幫月姐姐一個忙。”

“姐姐要我瞞哪一部分?”她從來是個小機靈鬼。

“好個伶俐丫頭……這‘六錐鼎’只你我二人見過,就不必聲張了。漏出風去,只怕是個禍害。”我寬心吩咐道。

“是。師父只叫小桃跟着姐姐舉動,並未囑咐讓我把看見的東西都說了呀。姐姐放心。”她扯了扯我衣袖,嬌俏說著。

我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念着昔日並未疼錯她,柔聲說句“去吧”。

她便鬆了手,悠然離開。

我看了眼手中之物,料今日也糾結不出個所以然來,也跟着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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鷓鴣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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