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掙脫
“不可能。”李斯特很輕易地做出了選擇。
神皇饒有興緻地看着他的臉，沒有在上面發現掙扎或是艱難之類的情緒，李斯特完全沒有猶豫，幾乎是想也不想地就拒絕了他。
帝亞那……這麼沒有吸引力的嗎。
明明曾經有領主因為巧合瞧見了帝亞那的真容，求婚失敗之後當天就要率領自家私軍造反把她搶來當自己夫人。
那塊領地被日輪大炮犁得很鬆軟。
“真是可敬的忠誠啊。”
神皇雙手負在身後，轉身，微微抬頭，望着窗外灰白的天空。
神皇望天，李斯特在想別的事。
為什麼神皇會讓他刺殺聖王。他怎麼敢的？
李斯特是帝國的領主，由光明聖王一手栽培，平民出身的他能夠在明都騎士學院內讀書也是聖王的支持，聖王將李斯特冊封為領主之後更是將自己的女兒亞沙公主賜婚給他。
聖王對他有大恩。
落日領主是帝國七十二名領主中個人武力排前三的強大領主，神皇不可能沒有調查過他的來歷。
既然知道聖王與李斯特的關係，他怎麼敢。
他怎麼敢在李斯特面前說出刺殺聖王這四個字。
李斯特想起了在利威爾盆地時，聖王子巴德爾對他說的話。他說芸星公主是聖王用來穩定神皇的籌碼，是一件犧牲品。
聖王子用像是開玩笑的態度說讓他去為了芸星刺殺聖王。
神皇用帝亞那的身體為報酬，讓他去刺殺聖王。
為什麼，為什麼神皇和聖王子都讓我去刺殺聖王？
李斯特不由得產生了這種想法。
……
帝亞那回來了，雙手捧着酒杯。
她站在神皇身側，為他遞上盛滿酒液的水晶杯，一言不發。
神皇飲酒，李斯特與帝亞那四目相對。
面紗之上，李斯特看見了她的雙眼，那是一雙銀色的眸子，純銀近灰的瞳仁上有着一圈暗金色的日輪花紋。她的長發純白，睫毛也是沒有一絲雜質的白色，一雙金瞳像是璀璨的太陽。
很精緻的一雙眼睛。精緻的雙眼裏看不到神采，也沒有情緒波動。
帝亞那看着李斯特的臉，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只是以不高的頻率緩緩眨着眼。
於是，李斯特失去了繼續往下思考的能力。
“她是人類嗎？”李斯特忍不住問。
神皇笑，“她是我的女兒，你覺得我是什麼？魔族還是獸人族？還是精靈？”
“冒犯了。”李斯特低頭致歉，不再去看帝亞那。
這個白髮金瞳的少女身上有一種魔性，看久了會忍不住陷進去，李斯特不敢繼續看她。
神皇注意到了李斯特的舉動，沒有在意。
不再與帝亞那對視，李斯特的思維逐漸恢復，他看向神皇，左手握住了沒有劍的劍鞘——冰龍之嘆息在進入皇宮前就被要求撤下了。
不過沒有關係，劍聖哪怕握着樹枝也能殺人。
……
“落日領的大破滅是很有名的事件，關於落日領主，也就是你的信息，各國都有特意調查過，包括我國。聖王能請動你出手護送他女兒出嫁，想必是給了能讓你動心的報酬。”
神皇突兀地說了這樣一段話。
李斯特沒有回話，算是默認了。
“一千年前，光明帝國的聖佐治在火神峽谷內斬殺魔王。”
“魔王的本體是一頭渾身燃燒着滾滾烈焰的炎龍，是強大無比的純血龍族。聖佐治在光明神的指引下鑄造了聖劍，光明神的女兒蘇菲將自己的血與淚灑在劍上，聖劍於是擁有了靈魂。”
“聖佐治帶着聖劍，成功斬殺了魔王。”
神皇笑，“如果我是聖王，能夠許以你的報酬只能是這個。他承諾過只要你將芸星安全送到盧爾達，就把聖佐治屠龍的方法交給你吧。”
“是的。”李斯特應了。
他說，“我知道聖王許以你的報酬具體是什麼。你想知道嗎？”
“自然是想的。”李斯特坦然。
“是聖劍蘇菲啊，蘇菲是受到太陽神與光明神加護的聖劍，只要激發她真正的力量，連龍也能殺死。”神皇不緊不慢地說，“你使用過聖劍吧？不過你並沒有感覺到聖劍有着強大到能夠屠龍的力量，不是嗎？”
“因為你的身上沒有神血啊。”
“聖佐治曾得到光明神親自授血，他的血脈里流淌着聖光，他與聖劍蘇菲完美契合，能夠激發出她真正的力量。”
“聖佐治可以，光明帝國的皇室也可以，但是你……不可以。”
“你並不是光明神的後裔，身上沒有神血，你發揮不了聖劍蘇菲的真正力量，所以聖王可以毫無顧慮地將所謂的聖佐治的屠龍方法告訴你，因為你做不到。”
“就算知道了方法，你也做不到。”
神皇淡然地笑着，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空了的杯子被放在帝亞那手裏。
李斯特低着頭，沒有回話。
“聖王用謊言欺騙了你，讓你為他打白工，但是我不會，我會給你看得見摸得着的報酬。”神皇繼續說，“帝亞那，把面紗摘下來吧，讓落日領主看看我將要給他的報酬。”
帝亞那摘下了面紗。
於是李斯特看見了她的臉。
那是一張無法描述的面容，她的美超出了人類的範疇，不像是活生生的生命，而是人偶。
李斯特曾在溫德共和國的一處遺迹里見過風神留下的影像，見到過風神的真容。
但即便是風神，她的魅力也遠不及帝亞那。
李斯特在帝亞那身上看不到像“人”的地方，她是一件工藝品，完美得無可挑剔。
熾熱的情緒從胸腔中奔騰而起，將李斯特的理智燃燒殆盡。
是佔有欲。
見到帝亞那真容的那一刻，血脈深處的本能在覺醒，他無法抑制地對面前的少女產生了強烈的佔有欲。想拋棄一切去將她據為己有。
整片世界頃刻間變成了灰色，只有帝亞那金色的雙眼神光燦爛。
……
李斯特深吸一口氣，眼中恢復平靜。
微微顫抖着的手握住劍鞘，沸騰的血液漸漸冷卻，他將慾望壓了下去。
他想起了大破滅之後落日領的廢墟。
他想起了曾經滿心歡喜等着自己與亞沙公主結婚生子的父母。
他想起了寂靜的夜裏，夭夜問他自己的父母在哪裏。
屠龍的劍與，少女的手，李斯特會握住前者。
所以……
“神皇陛下許諾的報酬非常誘人，但是，請容我拒絕。”
李斯特從腰間解下劍鞘，握在手中。
“我是落日領的領主。”
神皇似乎有些詫異，李斯特居然能在見到帝亞那的真容之後還保持自我，這意志強得有些可怕。
“怎麼，不願意相信聖王會欺騙你嗎？”神皇問。
聖王是仁慈的王，愛民如子，賢明無雙，這是帝國人的固有印象。平民出身的李斯特早已經站在了不同的高度，他沒理由看不到聖王的真面目。
既然看到了聖王真正的樣子，李斯特為什麼會選擇相信他呢？
李斯特不知道神皇的疑惑，他沒有多說半句話。
“哈哈哈哈。”神皇大笑，笑得很爽朗，“真是可惜啊，李斯特，你為什麼不是我國的領主呢？”
李斯特不為所動，“我生於光明帝國。”
神皇抬手，讓帝亞那重新戴上面紗，遮住了她那讓神明也傾倒的容貌。
他泰然自若，明明剛剛還在與帝國的領主商談刺殺聖王的事情，現在卻絲毫沒有擔心那位領主是否會暴起殺人。
“我沒想到你對魔龍的仇恨已經到了如此地步，看來情報有誤，你並不冷血也不自私，反而是個很重感情的人。”神皇讚賞地說，“不過，聖王是不會讓你殺死魔龍的。”
李斯特握着劍鞘搖頭，“他沒有理由那麼做。”
“哈哈，為什麼不呢？因為魔龍就是他放出來的啊。”
神皇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