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帝國新曆203年10月3日
距離上一次大更新已經過去了好幾天。
《仙緣》的評分緩慢攀升到了六分，因為一個視頻，很多新玩家湧入遊戲。遊戲裏的玩家和論壇上的玩家，關於《仙緣》是不是一個好遊戲展開了激烈的辯論，人均競技場三千多分，排行榜前幾，遊戲大神，職業玩家，這一點真假暫且不論，他們打字速度確實很快。
看他們辯論很有意思，我無聊的時候全靠這個打發時間。不過不管論壇上怎麼說，遊戲伺服器壓力更大了，仙華村依舊保持着人擠人的狀態。以前我還能站在懸崖上看熱鬧，現在熱鬧輪到我頭上了。
《仙緣》有沙盒元素，玩家的行為會對這個世界造成影響，推動遊戲劇情向前發展。BOSS被打敗之後，盜匪營寨也被清除了，玩家可以自由進出仙華村——雖然仙華村之外，全都是更加危險的怪。也就是說，玩家可以自由前往桃花崖，來這兒學御劍飛行。
如果一個隱世高手人人都可以隨便見到，那就不是一個真正的隱世高手。
我總算能夠稍微體會到趙茂的痛苦了，拿着刀或者槍來學御劍飛行的玩家已經算好的了，還有拿扇子什麼的……忽然覺得這是商城賣坐騎的好時機呢。
《仙緣》追求真實性，飛自然也是真的在飛。
於是每天在我面前摔死的玩家堆積起來的屍體堪比當初打BOSS的大場面，一批批玩家從懸崖上跳下去，然後從復活點趕回來，看上去像奇怪的那什麼現場——我顯然低估了人類本能對高處的恐懼。如果有人說他不恐高，那站在懸崖上沒有任何防護措施往下跳試試？
就算是這樣，兄弟你嚇得渾身發抖的時候也不要抱着我的腿哭啊。堂堂九尺修士，流血流汗不流淚，再哭我就要把你扔下去了。
還有，李辟鹿走了。
他問我要不要離開，也許他是認真的。雖然桃花崖的風景看膩了，但我也沒想過要離開仙華村。最簡單的問題是，如果我離開了，誰來教玩家御劍飛行呢。
我好歹是個功能NPC，比那種用來填充環境的無功能性NPC重要多了……這樣說其他NPC是不是不太好，可是NPC之間，確實也有歧視鏈的。
不僅歧視，我們還會內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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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你的靈氣，控制你的坐騎。”姜嵊指了指玩家手上的扇子，說：“把你的注意力放在這個上面。”
玩家拿着扇子，疑惑地問：“這玩意也能帶我飛？”
姜嵊身為高級NPC，自然有問必答，雖然他可以答非所問：“可以的，本質上來說，你是在用靈力……”
“這不科學啊。”玩家爭辯道。
可這是修仙遊戲啊……姜嵊面無表情地想，難道我要告訴你飛起來的只是串代碼，是你的建模，是無情的冰冷的零和一。
玩家一邊喋喋不休地爭論着御劍飛行的合理性，一邊慢慢地往後退。姜嵊看出了他眼裏的畏懼，拍了拍他的肩，誠懇地說：“相信你自己。”
隨後玩家被輕輕一推，從懸崖邊垂直下落。慌忙之間，他根本沒法將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坐騎”上，啊啊啊的尖叫聲戛然而止。姜嵊探頭看了一眼，說：“下一個。”
下一個玩家脫光了裝備，不等姜嵊說，就閉上眼睛跳了下去。
“為了帝國！——啊啊啊啊！”
姜嵊：“……”至少勇氣可嘉。
“哇，《救世主》的卧底，快把他趕出去！”其他聽到這句吶喊的玩家紛紛叫道。
“居然有《救世主》的卧底！”
“誰不是從帝國來的呢，大家都是帝國人！”
“兄弟你是哪個服的？”
走向漸漸奇怪了起來，玩家們一邊跳崖一邊聊天，在尖叫聲中達成了奇異的和諧場面。
姜嵊對隔壁的老派網游早就有所耳聞，他忽然聽到有玩家說：“這裏的御劍飛行和隔壁的飛行術有點區別啊。”
“這裏自由度更高一些，隔壁用了飛行術之後的飛行軌跡是固定的，《仙緣》裏你想怎麼飛就怎麼飛。”另一個玩家說：“就是適應起來更難一點，但學會了之後，還是很爽的。”
“而且隔壁教飛行術的NPC也沒這麼帥。”
“那是個老頭子吧……”
“必須要用武器飛嗎？”面前的玩家認真問道：“我不能用這雙翅膀飛嗎？說起來，還是翅膀更合理吧。”
姜嵊轉過頭，先是被閃閃發光的特效閃得眯了眯眼睛，然後他看到了一個老熟人。
西米露背着一把刀和末日光輝站在一起，因為參與了與BOSS李辟鹿的戰鬥，他獲得了一品築基丹，沒有任何問題地成為了築基期修士。他很快就和絕頂高手來學御劍飛行，跑了幾趟復活點之後也就學會了。
但末日光輝一直拖着，直到現在才來學，還一定要拉着西米露。
姜嵊微笑地說：“不管用翅膀還是其他什麼，都是一樣高的。”
末日光輝聽到“高”字，面色僵硬地轉頭對西米露說：“我不學了吧……”
西米露咦了一聲：“不會飛的話沒法加入門派啊，四個門派離這裏都很遠，你難道要走過去嗎？”
“不能走過去嗎……”末日光輝慢吞吞地說，她忽然眼前一亮：“商城有沒有那種飛行大禮包？！買了直接會飛的。”
能用錢解決的都不是問題。
姜嵊斷絕了她的念想：“沒有那種歪門邪道。”
末日光輝立刻就想跑，對她來說，用錢解決不了的都是大問題。
姜嵊按住她的肩：“學會控制你的靈力……”末日光輝總覺得他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種莫名的慈祥，她抬頭看了一眼，被美工精心製作的建模所蠱惑，在不知不覺中往前走了一步，下一秒就是令人恐懼的墜落感。
末日光輝甚至沒喊出聲來，瞪大了眼睛傻傻地看着離得越來越近的地面。她渾身僵硬，恐懼徹底席捲了她所有思維，就在這時，身邊忽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西米露踩在刀上，伸手過來將她抱住。
末日光輝：“……！”
兩個人同時落地，然後血條清空，齊齊摔死。
姜嵊站在懸崖邊，見到這一幕，挑了挑眉。
有不少玩家驚嘆不已：“還能這麼玩？！”
雖然兩個人都摔死了，但確確實實可以一起飛，自由度超出了玩家們的想像。他們很快爆發出更大的熱情，當場組隊然後一齊往下跳。桃花崖上一時間出現了很多抱着跳崖的玩家，那場景彷彿集體殉情。就算那些僥倖飛起來的，也很容易和空中其他玩家撞在一起。
玩家這個群體干出什麼事都不奇怪，所以說不要用區區幾個策劃的大腦挑戰幾百萬玩家的想像力和行動力。
姜嵊還以為自己短時間內見不到末日光輝了，沒想到她們很快就回來了。
西米露見到雙雙殉情的盛況，不由自主地感慨道：“這是在幹什麼，模仿旅鼠嗎？”
末日光輝：“旅鼠是什麼？”
“古地球一種很萌的生物，不過沒在星際遷移中活下來。”西米露解釋說。
末日光輝對旅鼠不感興趣，她跑到姜嵊面前，鼓起勇氣說：“再來一次吧。”
她的心態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姜嵊又教了她一遍，末日光輝感覺自己學會了，閉着眼睛跳下去。
片刻之後，姜嵊看着懸崖下面的屍體，輕輕搖了搖頭。
雖然心態發生了變化，但並沒有真的解決恐高問題呢。
西米露蹲在懸崖邊，後知後覺地說：“她恐高啊。”
姜嵊心想你才知道嗎，西米露撓了撓頭：“可是不會飛的話沒法加入門派誒，你沒考慮過恐高人士的需求嗎。”
姜嵊：確實沒想過有人會在遊戲裏恐高。
西米露靈光一閃，忽然說：“如果只是為了加入門派的話，她其實可以直接花錢雇傭一個玩家帶她飛。”
說完之後，他忍不住讚歎一聲，自己居然會用末日光輝的邏輯思考問題了！
說到加入門派，周圍的玩家紛紛加入話題。
“到現在還沒有成功加入門派的吧？有的話肯定去論壇說了。”
“因為必須先學會飛嘛，這個還挺難的，大部分都被困在這一步了。”
“兄弟們，你們想加入哪個門派？”
“水月閣是唯一的奶媽門派，肯定妹子多，我去水月閣，嘿嘿。”
“千山門用劍啊，用劍很帥！”
“但千山門輸出好像挺低的，有人會喜歡一個外表很帥，但輸出很低的門派嗎？”
“當然喜歡啊！你不喜歡帥的嗎？”
選擇門派是目前《仙緣》最火的話題了，根據官方的資料和宣傳片，每個門派各有偏重，水月閣擅長控場輔助還能奶，不動山莊用槍傷害高帶穿透，修羅宗用刀走位靈活一打十，千山門用劍招式校服特別帥。
不僅是玩家在討論，NPC頻道也聊得熱火朝天。
[水月閣大閣主]周素冉：聽說最近伺服器壓力太大了，上面準備給一些NPC算力降級。
[千山門門主]慕容雲英：降級？！按什麼標準？
[水月閣大閣主]周素冉：好像是按玩家活躍程度算，與玩家接觸少的NPC，會被減少算力，減少伺服器壓力。
減少算力，會讓一個有自主思維的NPC變得只會機械行動，對姜嵊他們這些NPC來說，就是很可怕的懲罰了，再進一步，就是抹除代碼，徹底消失。
[長生島島主]葉柏：這樣的話，你們各門派招生就要努力了，否則哪個門派玩家少了，會被降級吧。
姜嵊默默地看着NPC頻道，看吧，這就捲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