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被死亡

第七章 被死亡

第七章被死亡

現場一片混亂,空氣里充斥着濃濃的汽油味。我和柯小夏趕到的時候,刑偵大隊的同志已經封鎖了現場。外圍群眾越來越多,刺鼻的汽油味、燒焦的奇怪味道和黑滾滾的濃煙引來了很多人圍觀。死者屬於自焚,他們兩個人抱在一起,往身上澆了汽油,接着用打火機點燃了身體。火在汽油的幫助下加劇燃燒,兩個人很快就被燒成了一坨。

接到報警后我和柯小夏匆匆來到現場,令我沒想到的是,這起自焚事件竟然就出現在我家不遠處。現場在我所住的小區前面,這是一條繁華的街道,平日裏來往的人很多,兩個人突然在街道中心引火自焚,路人們都被嚇了一跳。有人驚叫有人感嘆,有人恐懼有人亢奮,他們的表情都各不相同。

兩個人合抱在一塊兒,一股股黑煙不斷地從他們的屍體上升起。烈火燒焦了他們的身體,衣物也被燒成了一堆堆的灰燼,肉焦的味道更是令人噁心無比。柯小夏皺着眉,苦着臉捂住了鼻子和嘴,我揶揄她道:“柯小夏,你還會怕這些嗎?”

“滾你的,就知道笑別人。”她放下捂着鼻子嘴巴的手罵了我一句。

這時黑滾滾的濃煙里突然跑出來一個東西,那東西最後滾到了柯小夏腳邊,她被嚇得哇哇大叫,一臉見了鬼的表情,甚至還流下了眼淚。她退到我身邊,緊緊地揪住了我的手臂,這丫頭居然怕到這種程度。她的指甲很長,隔着衣服我都能感覺到她指甲的尖利,幾乎要刺進我的肉里了。一陣劇痛從我手臂上傳來,我趕緊甩開了她:“你幹嗎呢?”

“沒事!我沒事!”柯小夏愣了一下,冒冒失失地對我笑了笑,然後就去看那個從燒焦屍體裏滾出來的東西。那是一顆頭顱,一顆沒有被燒焦的頭顱。它看上去猙獰又恐怖,眼睛睜得大大的,鼻孔很深,厚厚的嘴唇還被燒掉了半邊,額頭上太陽穴的位置則凸出來了兩個小稜角。是人頭嗎?這時,柯小夏突然瞪大眼睛叫道:“牛臉!胡黎,你快看,是一張牛臉!”

“狗臉、羊臉、牛臉,接下來是什麼呢?兇手到底想表達什麼?這只是個人嗜好嗎?兇手患有嚴重的動物癖?”我腦子裏不停地湧出各種疑問,很顯然,這起自焚案件和林點點、貝曖還有三年前的案件很相似。柯小夏激動無比,這或許就是她想要的,她擰着我的衣角說:“第三個人了,胡黎,我說過吧?林點點留下的那個‘12’就是指十二個被害者。”她把三年前的三個女孩無視了,想想,這案子有那麼簡單嗎?殺死馬慧穎的兇手和這一系列命案的兇手會有關係嗎?

“然後呢?我們該怎麼辦?”我低着頭,貝曖的案子還沒有一點頭緒,這邊又出現自焚,相隔的時間一天都不到,兇手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或者說,他是人嗎?

“我們等白安樂的調查出來再說吧!”柯小夏看到了剛好趕到現場的白安樂。

我笑了笑:“嘿嘿,無所謂了。”這時柯小夏又尖叫起來,我向她看去,原來是從燒焦的屍體裏又滾出來一顆人頭,這次是一張馬臉,很精緻的馬臉。我都懷疑死者生前是天生的馬臉了,因為這張被兇手整過後的臉跟真實馬臉幾乎無異。看到馬臉之後,柯小夏撫了撫胸口,嘴裏罵道:“娘的,嚇死人了。胡黎,趕快把它們倆拿走。”她居然叫我拿走死者的頭顱,想多了吧?我沒管她,而是朝着正在檢查死者屍體的白安樂走去。

“胡隊長,你們這一次比我快了許多呢!”白安樂跟我打招呼。

“呵呵,這個時候,老白你還在午睡吧!”我笑着說。

“睡是睡不好了,我去看看怎麼回事。”白安樂的視線落在被燒焦的屍體上面。

“好,那麻煩你了。”我點點頭,想了想,還是問了一句:“那個女歌手的死……”

“她是跳樓自殺,至於臉的問題,我想跟林點點差不多,應該是同一個人做的。這人手法很精緻,技術也很精湛,臉上的骨頭結構跟皮膚的凹凸起伏他都把握得恰到好處,是個很厲害的整容師。林點點是吃了未知的藥物而死,貝曖身上倒沒有找到不明的藥物,她死之前應該處於飢餓狀態,我懷疑她是被兇手鎖在自家房子裏,最後被逼得實在忍無可忍才選擇了跳樓自殺。老胡,說實話,我看三年前那傢伙這次是真回來了,這系列的凶殺案和馬慧穎那個案子完全不一樣。三年前華麗麗她們同樣被說成自殺而亡,你得警惕點了。”我以為白安樂只會說一兩句,想不到他說了那麼多。我點點頭表達謝意,隨後回到柯小夏身邊,她瞪着我問:“和老白嘰里咕嚕地說什麼?”

“又一個自殺的唄!兇手根本就不會親自動手殺人,他就是個瘋子!”我罵道。柯小夏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起來,她說:“怎麼?你很煩惱嗎?貝曖死得很可憐,她家的鎖根本打不開,不管是從外面還是從裏面,我們都是直接把門給拆了才進去的。她家裏很乾凈,看得出來這是一個有潔癖的女歌手。她家裏也沒有任何通訊工具,電話線被剪斷了,身上的手機也被拿走了電池,兇手還剪斷了她家的電路。我跟她公司的人聯繫過,他們說貝曖已經連續三天沒露面了,打她的手機打不通,到她家門外敲門也沒人應,他們本來想報警,想不到就出事了。所以,兇手的目的很明確,他就是想讓貝曖自殺。”

“一個女生被囚禁了三天三夜,終於忍不住選擇了跳樓,這手法可真毒。”

“殺害林點點、貝曖和我們眼前這兩個自焚的人是同一個人。”

“你查過她們之間的關係嗎?”我問。

“被我們猜中了,林點點知道受害者連她一起有十二個人,但並不清楚另外的受害者會是誰。她和貝曖之間一點關係也沒有,我懷疑她們甚至都沒有見過面。你想想,一個是服裝店的小老闆,一個是紅極一時的女歌手,你能想出她們之間的聯繫嗎?”

我很鬱悶:“也對,那就奇怪了,林點點怎麼知道兇手要殺害十二個人?”

“目前自焚的牛頭馬面還查不到身份,但我想,還會有人被害的,直到第十二個人死亡。”

“牛頭馬面?”我低下頭去看從燒焦屍體那兒滾出來的兩顆頭顱,一張牛臉一張馬臉,還真是牛頭馬面。我一笑,難道這段時間在小區里傳得沸沸揚揚的牛頭鬼和馬面鬼就是這兩人嗎?我就說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鬼呢,原來是這兩個被整容的人。不安頓時湧上了我的心頭,小區出現了牛頭馬面,也就是說兇手離我很近很近。我不由得想起張小五的事情,他想殺我,難道兇手是他嗎?他把這兩個人的臉整成了牛頭馬面,同時謀殺林點點跟貝曖。那他為什麼想殺我,是因為知道我在查林點點的案子嗎?再想想,他像是兇手嗎?一個弱不禁風的癮君子會是兇手嗎?不過,這個推理也不是完全錯誤,張小五常年吸毒,吸毒過量即會產生各種幻覺導致心理變態,然後弄出這種變臉殺人的遊戲。

想到這裏,我對柯小夏說:“張小五怎麼樣了?”

“跟曲建海一個模樣,根本就問不了話,整天都在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語。”

“這兩個人到底怎麼回事?”我有些怒意,嫌疑人一個接一個地出問題,不是病了就是傻了,兇手到底是誰?柯小夏見我神色恍惚,就笑着說:“你不要太緊張了,兇手總會露出馬腳的,這種兇手很折騰人,你千萬別泄氣,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話是這麼說,我們總不能再讓人被殺。”

“得了吧,不讓又能怎麼辦?瞎着急也沒有用,胡黎,你心裏肯定有不少的想法,不如說出來分享一下?”柯小夏真是一肚子壞水,我搖搖頭說:“我沒有什麼想法,我的想法就是趕緊抓住兇手。我就不相信兇手會無緣無故地殺害那麼多人,而且還是用同一個手法。這些死者之間肯定有什麼關係,不然林點點怎麼會留下‘12’這個數字?”

柯小夏說:“那你慢慢找吧!現場交給老白就是了,不如我請你喝咖啡吧!”

“喝咖啡嗎?哈哈,正合我意。”她這要求雖然突兀,倒也不是很過分,反正站在這裏沒有任何線索,還不如去喝點東西。別看我一臉嚴肅,但我並不算一個正兒八經的人,這要是以前的鄒林局長,肯定會狠狠地痛批一頓,別說咖啡了,只怕連準時吃飯都困難。

艾瑪咖啡館,我和老婆沒結婚之前常常來這裏喝點咖啡,或者聊聊天看看書。咖啡館位於小區後門的一個十字路口邊,窗外車來人往熱鬧非凡。這裏的環境還不錯,風格樸素,輕音樂柔和地環繞在周圍。坐下來后柯小夏笑道:“你很喜歡這裏嗎?”我不置可否,她就拿起桌上的單子拍我的頭說:“你不是住在這附近嗎?你肯定很喜歡這裏,不然你幹嗎帶我來這兒而不去其他地方?”

“我……”我對柯小夏一直處於無語的狀態,我怎麼就糊裏糊塗地上了她的賊船呢?跟她明明完全不是一路人,怎麼就帶着她來自己喜歡的咖啡館了?我心裏頓時飛過無數悔意。咖啡上來的時候,我說:“案件怎麼看?”柯小夏眯着眼睛笑靨如花,如同小孩子一般拿着勺子舔了舔,嘟着嘴作思考狀,想了很久后才說:“只談風月不談工作。”

我更無語:“搞什麼?談風月,談什麼風月?”

“你知道我為什麼到現在都沒有找到男朋友嗎?”柯小夏一本正經地問。

我端着杯子,咖啡的熱氣在我面前騰騰上升,眼前的柯小夏也變得模糊不清。這女人二十好幾了,脾氣是臭了點,但長得那麼漂亮,追求者肯定把她家的門檻都踩沒了,她居然還是單身女青年,真是笑死人了。我喝了一口咖啡說:“人品問題?”

啪!柯小夏把一勺子咖啡甩到了我的胸前,我抓狂地站起來想大罵,但介於此地人多,我不想壞了形象,最終還是忍住了,趕緊拿出紙巾擦掉了那些咖啡污垢。柯小夏一臉得意,搖頭晃腦地看着我,嘴裏咬着勺子。這女人怎麼這麼惡劣?我擦乾淨后坐下來再沒有看她一眼,只顧喝自己的咖啡,她笑道:“胡黎,跟你開玩笑而已,幹嗎那麼小氣?”

我漠然地說:“有這樣開玩笑的嗎?”

“我喜歡啊,不行嗎?”

“難怪沒人要,難怪大家都叫你小辣椒。好了,小辣椒,以後我就叫你小辣椒了,我真是服了你了,你做人能不能別這麼惡劣?你……”我說著說著就見她瞪着我,手裏的勺子又舀滿了咖啡,看樣子又要潑我,我立刻把話打住了。她把咖啡送進嘴裏后說:“不許叫我小辣椒,一次也不可以。”

我屈服了,說:“知道了,女王陛下。”柯小夏更得意了,笑道:“真乖。”然後拿出手機嘻嘻笑道:“給我兩百塊。”我問:“為什麼?”她壞笑道:“剛剛那句女王陛下我已經錄音。”

“坑爹啊!”我忙伸手去搶柯小夏的手機,她把手機收掉,笑眯眯地說:“要是被隊裏的人知道我們的大隊長叫我柯小夏女王陛下,我覺得……我覺得……”她故意把這句話重複了好幾次,我惱羞成怒,只覺得她那張臭三八的臉實在令人討厭。我掏出錢包,遞給她兩張一百和一張五十。

“二百五嗎?靠,老娘還不要了。”柯小夏知道我在諷刺她,就把錢推回來。但我剛想拿,她就又收回去說:“嘿!不管了,留着結賬用。”我真受不了,趕緊把咖啡喝完了,跟她來喝咖啡哪是什麼享受,簡直就是活受罪。這些天因為變臉凶殺案,我的腦子都快爆炸了,本想來喝喝咖啡,讓自己放鬆放鬆,想不到遇到個小辣椒。我站起來準備離開,但柯小夏搖了搖頭。我說我想去看看老白查到什麼,她還是搖搖頭,說她的咖啡還沒喝完。我只好坐回原位,讓她趕緊喝。柯小夏突然哼起了小調,拿着勺子在咖啡杯里舀起一勺咖啡又倒下,倒下之後又舀起。

“你真無聊。”我嘆了口氣。

“對啊!我無聊很多年了,胡黎,你知道嗎?就是因為你我才無聊那麼多年。”

我覺得她很可笑,就說:“因為我?你找不到男朋友,你無聊,這些都賴我?你怎麼比癩皮狗還……”柯小夏卻說:“我的偶像是你啊!從念警校的時候我就把你當我的偶像了,我想超越你,我要打敗你,然後我要你娶我,最後我天天欺負你。可是來到你身邊之後,我才發現你並不是我想像中的胡黎,反而又呆又笨,實在令人失望。看來夢裏的東西總是會被殘酷的現實打敗。”

柯小夏的話讓我足足愣了好幾分鐘,她到底什麼來頭?還把我當偶像?真是搞笑。我在腦海里不停地搜索着“柯小夏”這個名字,但最後還是沒想起這個人。柯小夏煽情地說了一通之後就痴痴地看着我,這女人怎麼一點都不知道羞澀,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胡黎,幹嗎那麼早結婚?”柯小夏突然問道。

“好了好了,你喝的是咖啡不是酒,別跟我裝糊塗。我們去看看老白有啥結果吧!”我伸手打了柯小夏一下,這一次,她沒有再說什麼了。她站起來跟着我走出咖啡館,我們就一起朝自焚現場走去,這時她突然叫道:“我們剛剛是吃的霸王餐嗎?”

我白了她一眼說:“我是會員,記賬的。”她這才放心地把手裏的二百五十塊錢塞進口袋,然後說:“留着買衣服。”我說:“還是看看案件進展吧!”

我帶着柯小夏回到現場,現場已經被清理一空,白安樂脫下白手套正要離開,我叫住他:“老白,等等。”白安樂扶了扶不知何時戴上的眼鏡,他以前很少戴眼鏡,甚至剛才都還沒戴。我和柯小夏來到他面前,他說:“死者屬於自殺,跟林點點、貝曖差不多,他們倆也是被迫害自殺而死。”

“同一個兇手嗎?”柯小夏愣愣地看着他。

“對!死者的身份還在調查中。”他說完之後抬頭看了看小區裏的建築物:“估計是這裏的居民,有可能是一對夫婦。”柯小夏聽了他這話,叫了聲“可惡”。

我說:“林點點、貝曖都是被兇手逼迫自殺而死,這個兇手夠歹毒的。老白,你去看過曲建海跟張小五嗎?”白安樂點點頭說:“負責曲建海張小五他們倆的是盧主任,是個不錯的人。我認識他,所以也去看過那兩個人,胡隊長,你想知道什麼?”

我問道:“他們有疑點嗎?”

白安樂說:“曲建海好像沒什麼問題,他是急性病。問題出在張小五身上,我在他用來吸毒的那些注射器的針尖上發現了奇怪的藥物,好像和林點點……”不待他說完我便罵道:“我就知道這事跟張小五有關。”

“走,我們去找張小五。”柯小夏拉着我往張小五住的軍區醫院的方向走去,我並不是衝動派,就回頭看了一眼白安樂。他好像還想說什麼,可柯小夏已經拉着我上了車。看着我被她硬生生地扯到了車上,白安樂一邊搖頭一邊苦笑。

“柯小夏,你下次能不能別這麼火急火燎的?”到達醫院的時候,我狠狠地斥責了柯小夏一句,而她只是傻傻地笑,這女人的臉皮真是厚到一定程度了。我們來到張小五的病房,張小五本來在睡覺,但一發現我跟柯小夏走了進來,他就嚇得立刻從病床上跳起來大叫道:“鬼啊!牛頭馬面,求求你們,求求你們了!不要勾我的魂,不要啊!”他為了躲我們倆退到了牆角那兒,蜷縮成一團抱頭痛哭着,嘴裏的話也句句不離“牛頭馬面”和“勾魂索命”。

“傻了。”柯小夏無奈地看着我。

我過去一把揪住了張小五:“張小五,你告訴我,那天晚上誰進了你的房間?”張小五神色獃滯,傻乎乎地看着我,搖搖頭之後便說:“牛頭鬼和馬面鬼啊!”我已經確定張小五是被人陷害了,那天晚上他看到的應該就是那對自焚夫妻,於是就問:“你認識他們嗎?你到底有沒有看到牛頭馬面?快告訴我。”

小區里所謂的牛頭馬面無非就是今天自焚的夫妻,如果張小五看真的到了他們倆,那麼一定是兇手故意讓他看到的。張小五這條線索一定不能斷,因為我有預感,兇手已經盯上我了。張小五嘴裏說的還是牛頭馬面的事情,他不停地發抖,尿都流出來了。我將他按在牆上,一句一句地問,但他就是不回答,到最後竟嚎啕大哭。我無奈得很,看來這張小五已經瘋了,再問下去豈不是把要他逼死了?我鬆開了張小五,只希望醫生能早日將他治好。

“他的手在寫字。”柯小夏突然叫着跑了過來。

果然,張小五右手的中指似乎是在牆壁上寫着什麼。但柯小夏好像看不出來似的,急切地一把按住了張小五問道:“你寫什麼?你到底在寫什麼?”張小五搖搖頭,嘴裏突然噴出了一口白沫,我將柯小夏往後一拉,才讓她沒有被張小五吐出的白沫噴到。柯小夏很生氣,抬腳就要去踢張小五,張小五腦袋一歪,昏過去了。

“該死的。”柯小夏恨得直頓足。

“放心吧!他還沒有死。”我去探了探張小五的呼吸,他的呼吸很均勻,應該沒什麼大事。我扯着柯小夏往外走,到了門外才跟她說:“咱們倆分頭去查吧!你去查貝曖這個女歌手,我去查自焚的夫婦。”柯小夏揉了揉眼睛,好像不大願意,我說:“怎麼?沒信心嗎?”

“為什麼你不去查貝曖?為什麼讓我去?”她抬頭問我。

我說:“叫你去你就去,哪兒來那麼多為什麼?”柯小夏好像還是很不服氣,想跟我頂嘴,不過最後她忍住了,只是笑道:“我是副隊長,你是正隊長,我聽你的。”

離開醫院之後,我開着車往家這邊走,柯小夏則打車回刑偵大隊調查貝曖的資料。我把車停在小區停車場之後看了看時間,剛好是下午十七點十分。我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走出停車場往小區的F棟走去。我住在K棟,F棟則正好對着K棟。張小五右手比畫著的東西,柯小夏沒看明白,我卻看明白了,他寫的是:F,307。這應該就代表我們這個小區F棟公寓307號,因為張小五家對面正是F棟207號。如果張小五說的關於牛頭馬面的消息是真的,那麼牛頭馬面一定就在F棟307里。

無奈之下自焚的夫婦,他們的臉被兇手整成了牛頭馬面,由於兇手技術太糙,整出來的模樣特別嚇人。但無論是死者的樣子還是整形手法,都跟以前的案子完全不一樣。他們夫妻倆被整成這副鬼模樣,白天肯定不敢出來見人,只能等天黑的時候才敢偷偷地出來找東西吃。但不巧被人看到了,那些人就誤以為夫妻倆是陰曹地府里冒出來的牛頭馬面。

我走到F棟307號的時候,發現這家的門鎖着。我敲了敲門,剛好路過的一個阿姨就跟我說:“胡隊長,別敲了,他們家好像沒人在。”我問阿姨:“是嗎?我想找他們問點事。”阿姨說:“這些天啊,他們家一直都很古怪,每到晚上就會傳出各種奇怪的聲音,到了白天又什麼都看不到,真搞不懂他們家在幹什麼。”

看來我找對了,我還想問些什麼,但阿姨已經走回自己家去了。我無奈地看着307的這個門牌,這家的人既不是蝙蝠也不是吸血鬼,怎麼總是白天看不到人,晚上很奇怪?這麼看來,這家的小兩口應該就是被整容后自焚的夫妻了,不,應該稱他們為被毀容的夫妻倆。

我掏出一根煙點了起來,四下無人,我總不能破門而入吧。在307門外蹲了一根煙的時間,我拿起手機給公寓負責人打電話,叫他們把307的鑰匙送過來,如果不送過來我就直接叫職業開鎖的人來了。

不到半小時,F棟的負責人就匆匆趕過來了。這個負責人認識我,但他並沒有想到會是我打的電話,他一臉不解地看着我:“胡隊長,你是不是喝醉走錯地方了?這裏不是你家啊!”

我笑了笑:“你記得這房子的戶主叫什麼名字嗎?”

“叫農斌太。他出了什麼事?最近治安好像很亂!牛頭馬面的事還沒過去,中午的時候居然有人在小區前自焚,你們查清楚了?”負責人說了一大通,卻還是不肯開門。我白了他一眼說:“如果我告訴你今天在小區前自焚的人就是農斌太夫婦,你會相信嗎?”

“胡隊長你別嚇唬我,農斌太夫婦倆可是剛搬進來不久!他們怎麼會做出自焚這種事來?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負責人覺得我在開玩笑。

“那你開門吧!我證明給你看。”我說。

“真的要開門?萬一……”他猶豫不決。

“萬一什麼?你認識我,我也認識你。這小區里誰不認識我?我胡黎的人品你還懷疑嗎?趕緊把門開了。”負責人聽到我這麼說,就放下了心中的顧慮,掏出鑰匙打開了307的門。門一開,一股臭哄哄的汽油味就撲鼻而來,他猝不及防地被汽油味嗆到了,咳嗽個不停。我捂住鼻子和嘴走了進去,裏面亂七八糟的,看上去比張小五的家還臟。我鬱悶不已,這都二十一世紀了,怎麼還這麼不講衛生?怎麼也不至於把家裏弄成老鼠窩一樣吧?這地方看起來好像很久沒有住人了,蜘蛛網都拉到沙發上去了。

“怎麼回事?前幾天還看到他們夫婦,怎麼才幾天時間就成這樣了?”負責人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我沒理會他的疑問,自顧自地在房間裏走了一圈。除了滿屋子汽油味,最吸引我的就是電視牆了。電視牆上竟密密麻麻地寫滿了“12”,我獃獃地看着那面牆。

負責人很好奇地問我:“胡隊長,這家的人是不是瘋了?”

“不知道。”我的心思全在那幾百個大大小小的“12”上了。

“胡隊長,你說的不會是真的吧?中午自焚的就是農斌太夫婦?”負責人又問道。

“我不知道。”我的視線掃過了農斌太家裏的每一個角落。

“那些寫在牆上的”12“是什麼?這以前好像只是一片白牆,用”12“來做牆繪也太幼稚了。胡隊長,看樣子他們夫婦已經好幾天都沒回來住了。”負責人在一邊說個不停,他的好奇心已經超過了我。我只是對他微微一笑,因為我跟他實在沒什麼好聊的。

負責人跟着我在農斌太家裏轉了一圈,他好像還想提一些自己不理解的問題,但我一直沒理他,他也就很有自知之明地不再多嘴了。農斌太家裏除了客廳電視牆上畫滿了“12”和滿屋的汽油味之外並沒有什麼奇怪,既然兇手想讓農斌太夫婦自殺,那麼汽油一定是兇手自己留下來的。兇手先是改造了農斌太夫婦的臉,又把他們夫婦自殺所需要的汽油準備好了。兇手到底想幹什麼?接二連三地用同一種方法逼死者自殺,這玩得也太過火了,他就不怕露出什麼破綻嗎?或許兇手真的是個聰明絕頂的人吧,已經死了四個人了,我竟還沒找到他留下的蛛絲馬跡;而且他也太會轉移警方的注意力了,先是帶出了曲建海,后是帶出了張小五。

我隱隱感覺到兇手就在附近,近得幾乎觸手可及,但我卻不知道他是誰。“12”是農斌太留下來的提示嗎?這跟林點點二度死亡時留下的線索一樣,代表着兇手即將要殺害十二個人。農斌太和林點點好像都不知道這十二個人分別是誰,他們只知道會有十二個人被殺。

死者之間看似毫無關係,但我相信,他們之間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柯小夏說“12”代表即將被殺害的十二個人,真的會是這樣嗎?我回頭看着電視牆上那些密密麻麻的“12”,這些數字是用紅與綠兩種顏色的筆寫的,紅紅綠綠地交錯在一起。我盯着老半天才發現,那些紅色的“12”竟然組成了一個“死”字,紅色的“死”就藏在綠色的“12”里。

這讓我心裏的疑惑又加深了,而負責人已經嚇得叫起來:“有個”死“字!我看出來了,紅色的”死“!太不吉利了,誰會在家裏寫個”死“字?農斌太是不是有病?”他說得對,只有神經病才會在家裏的電視牆上寫下那麼多的“12”,還排成一個“死”字。我轉眼看着負責人,心裏突然湧出了一個想法,或許這些是兇手留下來的?看來柯小夏的推理是正確的,果然會有十二個人被害。不算三年前的華麗麗她們,到目前為止,已經有四個人死了。不過,農斌太夫婦的死法有點奇怪,雖然他們夫妻倆被整成了馬臉和牛臉,但與之前的臉還是有些不一樣,這次兇手似乎做得倉促了點,整形手法粗糙了不少。

我對負責人說:“沒什麼事了,我們走吧!”我得找人來把這間房子清查一遍,特別是電視牆,希望可以找到兇手留下來的痕迹。我並沒有在農斌太家裏發現紅筆或綠筆之類的東西,很顯然,筆都被兇手帶走了。負責人見我沒什麼事了,也點頭離開了。走到農斌太家門口時,我看見柯小夏靠着門檻笑嘻嘻地看着我們倆。

“柯小夏,你怎麼來了?”我大吃一驚,這個女人竟然跟在我後面。

柯小夏說:“我就知道你能看清張小五中指比劃的東西,不好意思,其實我也看清楚了,這世上觀察力敏銳的人可不止胡黎你一個。起初我不知道F307是個什麼東西,但現在我知道了。”我想她一定很生氣吧,因為我做的這些都是瞞着她的,以她的性格一定會暴打我一頓。我趕緊轉移話題:“不是讓你去查貝曖嗎?”

柯小夏笑道:“查貝曖還不如查你,胡黎,你幹嗎瞞着我一個人去查?”

“你管我那麼多幹嗎?”我支開她自己查案子卻被她發現了,心裏多少還是有些尷尬,但我也有我的原則。柯小夏顯得很不開心,怒視着我:“既然如此,我們就分開干吧!我一定要比你先找到兇手,哼。”她撒完氣之後就要離開,走了幾步后又回頭看了我一眼說:“剛剛接到小熊的電話,千禧廣場那邊死了一個人,臉被整成了猴子臉。”

柯小夏走了,我嘆了口氣,這女人真煩。千禧廣場出現了命案嗎?我怎麼沒收到消息?拿出手機一看,原來是手機沒電了。我對負責人說:“這裏不要讓任何人進入。我跟你說實話吧,中午自焚的人正是農斌太夫婦,你得保護好現場。”說完之後,我也顧不上去想負責人心情怎樣,就下了F棟跑向停車場。我要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千禧廣場,總不能每次都落後於柯小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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