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魅語者

第五章 魅語者

第五章魅語者

碼頭拋屍地點有些偏僻,車子開不進去。小駒只好讓老闆下車步行過去。碼頭邊發現了屍體,湊熱鬧的人不少,大家遠遠地看着,議論紛紛。謝天賜一臉凝重地走近發現屍體的地方。鍾二筒大老遠地便看到他:“謝大少爺,你怎麼來了?”

謝天賜沒有理會,徑直走到碼頭邊,朝海里看了一眼,地面離海有四五米高。他回頭看向鍾二筒:“石二和李武呢?”鍾二筒說:“搬走了。”謝天賜問:“什麼情況?”鍾二筒如實答道:“石二和李武死了快兩天了,如果不是海水泡着早爛臭了。海水把屍體衝到岸上,跑來海邊釣魚的幾個小孩子偶然發現后回去告知大人,大人報警,我們便過來了。根據艾小姐對屍體的檢驗,死者是被勒死的,死得很慘。”

謝天賜問:“多慘?”

鍾二筒乾笑道:“滿臉都是恐懼,我不知道他們倆看到了什麼,像是見鬼似的。”

“沒有其他可疑的地方嗎?”謝天賜問。

鍾二筒搖搖頭:“艾小姐這人脾氣古怪,她估計不會告訴我們太多。”

謝天賜點點頭:“她確實很古怪。”說完,他看到人群那邊站着一個女人,長得和艾心一模一樣,但又不像是艾心,這人穿着艷麗,臉上塗脂抹粉,相比之下高貴無比。謝天賜朝女人走去,女人看到他過來,轉身走開。他跑上前叫道:“等一等,你給我站住。”

女人冷笑,問:“謝老闆,有何貴幹?”

謝天賜走上來低頭看着女人,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個樣子……這個樣子……到底怎麼回事?”女人邁開步子繼續向前。

謝天賜追上來:“我說瘋婆子,剛剛我和鍾二筒還說你古怪來着,你這身打扮是要做什麼?”女人沒有理會他,繼續往前走。謝天賜感到好奇,繼續跟着,“你倒是回一句。”女人說:“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回答你?”謝天賜上前攔住她,細細打量:“你裝傻嗎?我說艾心大法醫,你少跟我裝傻。”

“艾心大法醫?我想你認錯人了。”女人冷笑。

謝天賜笑得前仰後合:“你還真是有一套,服了。別裝傻了,要不我請你吃……吃夜宵怎麼樣?”女人高傲地說:“不用了,跟你不熟。”謝天賜說:“我們還不算熟嗎?見過好幾次了。”女人說:“你認錯人了,我不叫艾心,我叫靈妖語,你別跟着了。”她說完朝前面的馬路走去。謝天賜被她搞得一頭霧水,看着靈妖語的背影,他抓了抓頭髮,自語道:“真的很像,難道真是我搞錯了?”女人已經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小駒跑過來說:“少爺,你沒事吧?怎麼跑這兒來了?我一直找不到你。”

“好玩,有趣,小駒,咱們回去吧!”謝天賜笑了一聲轉身朝碼頭外面走去。

靈妖語從碼頭那邊順着馬路走出來,走到一輛黃包車旁,急忙上車,然後指着前面剛剛離開的黃包車說:“跟上前面那輛車。”

車夫點頭表示明白,拉着車子跟上。前面的黃包車七拐八繞進了一條小巷子,最後在一個門前停下,一個男人從車上下來,然後進門。靈妖語下車給車夫錢後跟着前面那個男人進門。門內有個小院子,她正想朝院子後邊的房子走去,一條人影從她身後跳出,手裏抓着的棍子朝她腦袋打去。靈妖語感到後面一陣涼風,急忙將身子一挪,躲開了棍子,她飛起一腳將襲擊者踢開。那人被踢倒在地,嘴巴里發出嗚嗚的慘叫。靈妖語走上前,伸手將男人提起來:“潘丹青?”男人搖搖頭,靈妖語又將他摁在地上,問:“你叫潘丹青?”

男人又是搖頭,靈妖語給了他一記耳光,又問:“你是不是叫潘丹青?”男人沒回答,靈妖語又是一記耳光,打得他嘴巴流血。男人瞪着靈妖語,嘴巴裏面發出嗚嗚的聲音。靈妖語勾起嘴角一笑:“是你沒錯了,別否認了,我已經把你老婆兒子送走了,你老實告訴我,是誰要殺你?他們為什麼要把你的畫拿到東方大飯店去展覽?”男人嘟嘟嘴,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靈妖語把他的腦袋摁在地上,一隻腳踩在腦袋上:“如果你不說,我先殺了你,再去把你的老婆孩子殺掉。”男人伸手拍拍地板表示求饒。靈妖語把腳挪開:“你肯說了嗎?”男人點點頭,然後張嘴嘰里咕嚕地說了一堆奇怪的話。靈妖語疑問:“你叫我饒了你們?”男人點點頭,嘰里咕嚕又說了一堆,靈妖語說:“原來你就是潘丹青,我找你找得好苦,你說你不知道誰想殺你?最近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靠近你?或者找你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潘丹青揮手表示沒有。

靈妖語怒了,罵道:“你不說就會死。”

潘丹青想了想,嘰里咕嚕又說了一堆奇怪的話。

靈妖語笑道:“你是說有人專門找你定製這幅畫嗎?那個找你的人,你沒有看清他的臉,所以不認識他是誰,這個我相信你。那人很狡猾,確實不會讓你看到他的臉。”潘丹青嘰里咕嚕又說了一堆,靈妖語點點頭,揮揮手說:“你走吧!馬上離開上海,不然你很快會被殺死。”潘丹青急忙爬起來朝院子外面跑去。

靈妖語掏出一根煙,剛把煙含在嘴巴上,謝天賜突然出現在門口。她熟視無睹,把煙從嘴巴拿出來扔掉朝院子外面走去,站在門口邊上的謝天賜攔下她:“等一等,我說你怎麼奇奇怪怪的,看來我小看你了。”

“你跟蹤我?”靈妖語冷笑着。

謝天賜說:“你這麼奇怪,我跟蹤你也很正常,話說你到底是不是艾心?”

靈妖語厲聲說:“我不是艾心,你認錯人了。”

謝天賜問:“那你和艾心什麼關係?”

靈妖語答道:“沒有關係。”

謝天賜急忙道:“不可能,沒有關係怎麼會長得那麼像?你是她姐姐還是妹妹?”

靈妖語答道:“無可奉告。”

謝天賜換了話題:“剛剛你和那人的對話我聽到了一半,他是誰?為什麼說話那麼奇怪?你能聽懂他說什麼?他似乎不是說人話。”

“他的確不是說人話。”靈妖語回答。謝天賜愣了一下,“難道是鬼話?”靈妖語冰冷地說:“他這種人叫魅語者。”謝天賜鬱悶了:“啥是魅語者?”靈妖語不想回答,謝天賜伸手攔住,她朝地上吐了一口痰說:“這種人天生就是啞巴,所謂魅語就是啞巴之間的語言,啞巴說不出一字一句但卻能發出各種奇怪的聲音,這種聲音能形成他們之間的語言體系,這就是啞巴的語言。當然,真正能掌握這種語言的啞巴不多,這是一種極為古老的語言,如果不是……”她沒再說下去。謝天賜感到新奇,笑道:“你又不是啞巴,你怎麼會知道呢?”

靈妖語笑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啞巴?”

謝天賜說:“你不是跟我在對話嗎?”

靈妖語苦笑道:“你不會明白的。”

謝天賜問:“那他跟你說了什麼?”

靈妖語厲色道:“與你無關。”

“我總覺得你就是艾心。你剛剛見到我的時候不是叫我謝老闆嗎?說明咱們還是認識的。”謝天賜死活要讓靈妖語承認自己就是艾心。靈妖語覺得好笑:“你謝天賜大老闆,上海灘誰不認識。東方大飯店的名字婦孺皆知,我認識你這不是很正常嗎?我沒時間跟你瞎扯,你讓我走。”她伸手想撇開謝天賜的手,謝天賜卻執意撐着門框,不放她出去。靈妖語怒了,踢了一腳,謝天賜被踢倒在地,他捂着隱隱作痛的胯下罵道:“你這女人,居然敢對我動手。”待他將勃朗寧手槍拿出來時,靈妖語已經走進小巷,他追出來,人已不知去向。

謝天賜極為生氣,揮拳朝院子的大門打去。

潘丹青逃出來鑽進後邊的一條小巷子,倉皇的他如同一隻無頭蒼蠅在巷子裏亂竄。跑了差不多半刻鐘,一個白色的身影擋住了他的去路。潘丹青瞪着來者,白色身影已縱身來到他跟前:“潘丹青?魅語者,呵呵,總算逮住你了。”

潘丹青臉上有些驚訝,他想繞過攔路者,但無果。

“我叫蘇畫齡,你應該聽過我的名字。”蘇畫齡笑道。

潘丹青搖搖頭。

蘇畫齡略顯失望:“說吧!誰是你的主人?”

潘丹青臉上突然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你笑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所謂魅語者無非就是一群啞巴殺手,專門受雇於人,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說吧!你的僱主是誰?借凶畫殺人,這種裝神弄鬼的事情絕不是你自己想出來的。你也別想糊弄我,我對你這種魅語者甚是了解呢!古門村,想必你就是來自這個殺手村吧!聽說這個村寨里的人全是啞巴,為了餬口,你們秘密訓練,把自己訓練成殺人如麻的惡魔,並且制定了一套啞巴之間的暗語。僱主們稱你們為魅語者,我們警局的人叫你們啞巴殺手,你根本不是什麼畫師,名字也不叫潘丹青,你……”蘇畫齡正說著,潘丹青朝天咆哮一聲,蘇畫齡嚇了一跳,還以為潘丹青要襲擊自己,沒想,潘丹青咆哮完之後倒地,溘然死去。

“喂,怎麼就死了呢?”蘇畫齡感到有些遺憾,他還以為自己能收穫什麼線索,眼下,啞巴殺手潘丹青死了,竹籃打水一場空。他拿起“魅語者”潘丹青的左手,看到手背,那個詭異的逆十字圖案烙印一般刻在上面。

“你就是逆十字殺手嗎?”蘇畫齡放下潘丹青的左手,低頭看了一眼,潘丹青這種訓練有素的殺手,想必一早便有準備,口中只怕已含着毒藥。將“魅語者”潘丹青與連續作案的逆十字殺手聯繫在一起,蘇畫齡真心無法說服自己。

翌日,福州路達源巷巷尾一棟簡陋而幽暗的房間內,沙寶生死在一張殘缺不堪的藤椅上,被發現的時候,屍體已經有些臭味。沙寶生現年64歲,在前朝當過官,後來進入洋行做買辦,積累一定資本后一手創辦了好幾個工廠,是上海灘著名的實業家之一。由於死者身份特殊,消息一經傳出,陋屋之外便站滿了人。蘇畫齡到達現場,鍾二筒不停地抱怨,也不知是誰泄露消息,引來那麼多“報紙閑人”的圍觀,他壓力有點大。蘇畫齡習慣了鍾二筒的抱怨,他沒有理會而是在陋屋內查看一番。房間裏除了沙寶生的屍體,還有十幾隻死老鼠,老鼠肥碩,應該是啃食了沙寶生的屍體導致死亡。令蘇畫齡意外的是沙寶生的家人竟一個也沒有來現場,血案轟動,沙家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不過,回頭想想,沙寶生堂堂一個商業梟雄,晚年卻淪落在這間小屋獨居,想必與家人關係一般。之前,曾有傳聞,沙寶生的三個兒子架空了他在沙家的權力,不僅如此,那三個兒子還把他給趕出家門。這件事情熱鬧過一陣子,但是誰能相信這是真的呢?

“你還別說,這沙老頭還真可憐,辛苦一輩子,到頭來什麼也沒有。他那幾個兒子忙着爭家產,誰也顧不上他,如果我是他,寧可做個普普通通的人,平凡地過一輩子。”鍾二筒說。

蘇畫齡笑道:“世事難料,他又怎麼能想到自己生了三個不孝子呢?”

“蘇畫齡,這個案子你怎麼看呢?沙寶生自己獨居,年紀又那麼大,難不成是病死的嗎?舊疾複發,病發身亡,看他那死相倒也死得安詳。”鍾二筒說完,蘇畫齡搖搖頭,鍾二筒繼續說:“仇殺?沙寶生生意做那麼大,多少會有仇家,所謂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他的仇家趁他只剩一口氣時殺死了他。”

蘇畫齡還是沒有表示,鍾二筒摸着腦門說:“難不成是他那三個兒子乾的?為了爭家產,不惜殺掉沙寶生,這也有道理,難怪那三個兒子在他死後一個屁也見不着。”

“你想多了。”蘇畫齡說完走到沙寶生跟前。屍體傷痕纍纍,卻非致命傷,想必是老鼠所啃;他的臉龐變得腫大,眼睛、鼻孔、嘴角都有血跡。蘇畫齡伸手將沙寶生胸前的衣衫扯開,一隻血紅色鳳凰躍然而現,栩栩如生的火鳳凰腳踏三顆骷髏遨遊雲紋之中。見到這個圖案,鍾二筒失聲叫道:“血菩薩?怎麼會?他不是只喜歡殺女人嗎?怎麼連老頭也不放過?”蘇畫齡淡淡一笑,讓同事給他一把匕首,用匕首割開沙寶生的喉嚨,死者的喉嚨本就有些腫脹,一刀下去,淤血飛濺,染紅死者的胸口。割開后,蘇畫齡伸出右手的拇指與食指在死者喉嚨內摳了摳,果真摳出一枚血玉菩薩。血玉菩薩帶着血,看着鬼氣森森的。他將其塞進鍾二筒的手裏,說:“鍾隊長,事情越來越玄妙了,交給你一個任務,去查查哪一位玉雕師擅長雕刻菩薩,而且造詣極高,雕工怕有二三十年了。”

“嘿,你倒給我派任務來了,你是隊長還是我是隊長?”鍾二筒怔了一下叫道。

蘇畫齡已經走出陋屋。如今他只對三件事感興趣,一個血菩薩,一個逆十字殺手,還有就是靈妖語。血菩薩再次作案,這對他來說,無疑離破案更加接近。血菩薩多次作案,必然會留下一絲他自己都想不到的線索。蘇畫齡將幾次出現的血玉菩薩在心中對比了一下,血玉菩薩不常見,雕工一絲不苟,一尊尊惟妙惟肖。血玉難尋,能造出這麼多血玉菩薩的人,絕非泛泛之輩。

“誰是第一個發現死者並報案的人?”蘇畫齡朝人群里喊了一句。一個戴着褐色呢子禮帽的老先生緩緩走出來,看到這位老先生,蘇畫齡有點驚訝,上前說道:“謝伯伯,怎麼會是你?”

第一個發現死者的人正是謝圭章。謝圭章面容失色,眼神獃滯,他說與沙寶生是多年的好友,沙寶生被三個兒子趕出家門后,很是同情,一有空閑,都會跑來找沙寶生下棋喝酒聊天。這些天他有點忙,因此沒能來找沙寶生,今天過來時,沙寶生已經死去。謝圭章訴說時,不停地自責,感覺像是自己親手殺死沙寶生似的。蘇畫齡安慰謝圭章說:“人死不能復生,謝伯伯,節哀順變吧!”

“老沙他一世英名,想不到最終如此狼狽收場,唉!最討嫌的是他那三個兒子,老沙離家之後,他們仨都沒有來看老沙一眼,這真是造孽呀!”謝圭章悲痛地說著。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蘇畫齡低聲說。

“老沙儘管落魄如此,但為人心寬,我想他絕不服軟,絕不會自盡,肯定是誰將他殺害了。小蘇,你可得把兇手捉拿歸案。”謝圭章激動地說。

蘇畫齡眉頭緊鎖,問:“謝伯伯難道有什麼眉目嗎?不知能否提點一二?”

“我能有什麼眉目,說來說去還不是為錢。沙家有一個金庫,鑰匙被老沙藏起來了。最近沙家的生意越來越難做,日子拮据,老沙的三個兒子肯定打起金庫的主意。他們仨與老沙關係又不好,明着說,老沙肯定不會交出鑰匙,因此只能暗着來了。”謝圭章說得有些縹緲,多半也是聽沙寶生之前提起,但對案子確實有些幫助,也許正是因為金庫的鑰匙,沙寶生才慘遭殺害。當然,這隻能當作個猜想,沙寶生的死與血菩薩關係更深一些,而蘇畫齡明白,以血菩薩的手段,他絕不會為財殺人。僅僅為了點錢,殺人何必那麼招搖呢?蘇畫齡對謝圭章說:“我會親自去一趟沙家調查清楚。”

“不是那三個反骨仔,還能有誰呢?你應該把他們仨全抓了,再來個千刀萬剮,不然難解我心頭之氣。”謝圭章氣憤不已,已經有點不分青紅皂白了。

蘇畫齡只能傻笑着,想了想,又問了一句:“謝伯伯,你老人家見多識廣,你有認識的玉雕師嗎?”

“玉雕師?你找玉雕師做什麼?”謝圭章疑惑地說。

“就是問問,最近我有點倒霉,喝水塞牙縫,出門掉水坑,吃飯拉肚子,我想找個玉雕師傅幫我弄個墜子,最好是能增運添財的菩薩啥的。我聽人說,用血玉雕菩薩,最靈驗了。”蘇畫齡不緊不慢地說。

“血玉?那玩意可邪門了,你別聽人瞎說。至於玉雕師傅,我倒是沒有認識的,幫你打聽打聽吧!看看誰會弄玉雕菩薩。”謝圭章一邊想着一邊說。

“好,等你好消息。”蘇畫齡笑道。

謝圭章說:“案子你可好好辦,我不希望老沙死不瞑目。”

“行,我馬上去沙家走一趟。”蘇畫齡淡然一笑,越過人潮,大步流星地走了。

血畫殺人事件發生后的第三天晚上,謝天賜來到發生凶畫殺人的陰森展廳。想着石二和李武的死,加上之前發生的事情,他內心更感到異常疲憊。回到辦公室,財叔給他泡了一壺茶:“少爺,你喝點,解解悶解解困。”謝天賜坐在椅子上嘆着氣說:“兇案不斷出現,明顯是針對我們飯店,董方雲死在咱們這兒,各大報紙都會出現咱們飯店的名字,這事攔也攔不住。兇手已經不滿足於殺死普通的人,他這是要我身敗名裂,要東方大飯店完蛋。”

財叔自責說:“這事是我沒有辦好,事發突然,來看畫展的記者貴賓都目睹董方雲的死,咱們肯花錢,他們卻不肯收,還能怎麼辦?”

謝天賜端起茶喝了一口:“呵呵,上海灘的記者們居然不貪錢了。對了,還是沒有找到周摩西嗎?這小子到底跑哪裏去了?”財叔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我去了他家一趟,家人說也好些天沒見他了。”

“他該不會也死掉了吧?”謝天賜說出自己的擔憂。

“這個不曉得,我總覺得他很奇怪,他不見了之後,趙四、程小林、石二、李武就死掉了,跟着董方雲也遇害了,好像董方雲也不是被害……”財叔說到這兒,謝天賜有點不明白,疑惑地看着財叔,財叔說:“晚飯時間,那個瘋瘋癲癲的女法醫把畫送回來了,她告訴我說董方雲不是被害死的,他屬於自然死亡。”

“自然死亡?那個瘋婆子到底懂不懂?怎麼可能是自然死亡?”謝天賜驚訝萬分。財叔說:“她是這麼說的。”謝天賜還是無法理解,表面上對艾心愛理不理,心裏對她的判斷還是首肯的,這謎團是越滾越大。說到董方雲屬於自然死亡,眾目睽睽之下,誰肯信呢?如果把這話說給董大老闆聽,只怕董大老闆得跟自己翻臉。

謝天賜沉思一會兒后問:“那幅畫呢?”

財叔回答:“賣掉了。”

“賣掉了?”謝天賜大吃一驚。

財叔解釋說:“說來也奇怪,畫送回來的時候,有個叫年之貴的外地商人剛好在我們餐廳吃飯,他看到那幅畫,不知為何,居然十分喜歡,堅持懇求我要買走,他開的價錢很高。我想,那既然是一幅凶畫,留在飯店裏也是個禍害,所以自作主張把畫賣給了年之貴。”謝天賜感到有些遺憾,也許那幅畫還能留下不少線索。他問財叔:“那個年之貴是個什麼人?我怎麼沒有聽說過?”財叔說:“他從南京來的,跑服裝生意,生意應該做得相當好,花錢很大方,買畫的時候掏的都是現錢。他對那幅畫評價甚高,看得出應該是個行家,除了服裝生意估計也倒賣古玩字畫。具體我也不清楚,那幅畫害死那麼多人,咱們趁早處理掉也是好事,怎麼說也賺到一筆不少的錢。”謝天賜對於財叔的做法雖然不同意,但是聽到這兒,心裏也沒有太多想法,畢竟畫已經被年之貴買走了。兩人正聊着,一個夥計跑上來說:“老闆,財叔,有個女人想見你們。”

“大半夜的怎麼會有女人找我們?”謝天賜疑惑不已。財叔對夥計說:“你去叫她上來。”謝天賜看着財叔問:“會是誰呢?”他掏出懷錶看了一眼,已經凌晨一點多。

財叔說:“等她上來就知道了,我也不清楚還有誰會找我們。”

靈妖語大步走進謝天賜的辦公室。看到是靈妖語,財叔感到訝異,低頭斜眼看謝天賜。謝天賜已站起來走到靈妖語面前,“你還敢來?”他一副要打架的樣子,靈妖語卻顯得很平靜:“我是來看畫的。”謝天賜罵道:“你神經病啊!現在這個時候來看畫。”

靈妖語問財叔:“那幅畫呢?”

財叔沉聲道:“什麼畫?”

靈妖語說:“凶畫。”

財叔直接道:“賣掉了。”

靈妖語臉上湧出一絲波瀾:“賣掉了?賣給誰了?”

財叔說:“一個叫年之貴的人。”靈妖語還想說什麼,徹底被無視的謝天賜忍不住罵道:“沒畫看了,你走吧!”靈妖語瞪着謝天賜,憤憤道:“你們趕緊去找年之貴吧!他可能已經死掉了。”她的話將二人嚇出一身冷汗,謝天賜說:“你胡說八道什麼?根本沒有這回事。”靈妖語說:“咱們要是早點找到年之貴,說不定還能見到兇手。”謝天賜和財叔感到驚訝,謝天賜將信將疑地說:“你不會騙我吧?”

“老娘會騙你?你有什麼值得我騙的?”靈妖語說完轉身朝外面走去。財叔看着靈妖語的背影問謝天賜:“艾心姑娘看着文文弱弱的,想不到……”

謝天賜打斷說:“她根本不是那個病懨懨的艾心。”

財叔問:“那她是誰?”

謝天賜嘆氣說:“鬼才知道她是誰。”

“年之貴怎麼辦?”財叔問。

謝天賜把茶杯裏面的茶喝完說:“反正睡也睡不着,你馬上給我去打聽這個年之貴住哪裏。”

“好。”財叔朝外面走去。過了一個小時左右,財叔回來說:“找到了,他住在百家小巷34號,聽說是他一個親戚家。”

謝天賜站起來說:“好,咱們去見見他。”

財叔同謝天賜下樓,司機小駒已經等候多時。他們來到百家小巷,找到年之貴的住所,還沒有敲門,有個人哭着跑出來,謝天賜將他攔住,問:“怎麼回事?”

那人叫道:“死人了。”他哭着,像是要去報警。謝天賜鬆開那人,那人快步朝巷子外面跑去。謝天賜看向財叔,猜疑道:“該不會被那個瘋婆子說對了吧?”財叔已從門縫鑽進去,過了一會兒,財叔出來招手叫謝天賜進去:“真被她說准了。”謝天賜跟着財叔進去。一個卧室內,一群人正圍着死在床上的年之貴議論着,哭喪着。謝天賜看着床上已經死掉的年之貴,年紀不大,三十多歲,留着兩撇鬍子,面容清瘦,個子不高。他死得很安靜,像是在床上睡著了。

謝天賜問道:“誰知道他怎麼死的?”

大家均是搖頭。

謝天賜問:“他買了一幅畫,那幅畫在哪裏?”大家均搖頭,都說不知道。此時,有個老婆婆從外面走進來:“畫嗎?今晚他回來的時候就抱着一幅畫,還說自己撿到便宜了,當時他還高高興興,還沒多久就死掉了,那幅畫也不見了,這造的什麼孽呀?”謝天賜看了一眼財叔,示意財叔先跟他出去。到了外面,他對財叔說:“那畫的確是一幅不祥之畫,還好你把它賣掉了,要不然死的極有可能是你和我。”財叔說:“年之貴死後,你說誰把畫拿走了?”謝天賜無奈地說:“甭管了,只要這幅畫不再出現,誰拿走都無所謂。”

“畫不見了,還有人會被殺死。除非你死了,要不然風繼續吹,雨繼續下,人繼續死。”靈妖語突然出現在巷子對面。

“你胡說什麼?”謝天賜看到靈妖語,怒火中燒,他握拳朝對面的靈妖語衝過去。

“血畫殺人,無非是有人故意設計的。那個人計謀得逞,必然會毀屍滅跡。血畫成了線索,對那個人太不利了,誰拿到血畫誰倒霉。”靈妖語說完轉身就跑,謝天賜追了一段路,前面忽地出現三個巷口,不知靈妖語已朝哪一個巷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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