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 Panadol 2
陳老師終於排除萬難,走到夏羽寒面前,覺得好像要虛脫了。
他無奈的喘口氣:
“老師找你很久了。夏羽寒,你為什麼不來集合?”
“老師,小心屁股。”夏羽寒答非所問。
陳老師低頭一看,沒想到椅子上居然插滿熙美貢獻出來的菜刀組。
還好還沒坐下去!
把一整套菜刀放在椅子上到底是什麼意思!
惟恐天下不爆菊?
里世界為什麼這麼恐怖!神裔館為什麼這麼邪惡!
連夏羽寒這種嬌嬌女都徹底學壞了!
該不會又是程曉東害的!
陳老師把那一串無形兇刀一根一根拔起來,擱在桌上,非常無語。
他被這群異能學生折磨到快崩潰了。
但夏羽寒鎮定的用小叉子切檸檬千層派,細細的切割,不疾不徐,舉止不經意散發出的貴族感,竟讓平凡的甜點都連帶高級好幾分。
夏羽寒淺嘗一小口檸檬派,先發制人:
“昨晚出事。我要提早回去了。”
在升學重點高中里,多才多藝的學霸是絕對師長默許的特權份子,無庸置疑。
但她不能在全班同學都在時脫隊,那會讓陳老師左右為難,大幅降低她蹺課的成功率。
要是老師不準,她走不了,還得落人話柄。而且她壓根兒不想再見到自己剛切掉的盲腸......哦不,是前任閨密白心琪。
雙方都必須把這場集體主義演到完,演到觀眾散場,也就是所有一年級生都上遊覽車離開的那一刻。
她才能跟陳老師真正坐下來談。
談那些,唯有他們眼裏才能見的陰陽幽冥。
…
陳老師跟神裔館廝混了十幾年,住在瓜田每年都有瓜吃,眼力也長了不少。
夏羽寒身邊的奇妙陣仗,全都是神裔館社員養的靈寵,
而她把七政君子劍擱在腿畔,好似隨時按劍待發。
那是程曉東給的對劍。
一看便知事情鬧大了,很明顯。
鬧到連遠幾百公裡外的神裔館幹部,都派遣靈獸過來護夏羽寒。
但他們又不說穿,畢竟這是吃瓜凡人遍佈的現代社會,不能鬧大。
神裔館作為仙界官方的首座行令這麼多年,這群頂尖靈能者都知道一個潛規則:
他們存在的最大作用,不在於保護群眾,而是保護仙界,保護神祇至高的形象。
他們致力於消滅讓群眾感覺“不太對勁”的神鬼痕迹,不引起凡人的恐慌和猜忌,維持兩界的分際,圓滿信徒的美夢。
陳老師凝視著夏羽寒擱在桌上的太陽眼鏡,小巧的雙C標誌,直接問:
“你跟白心琪,昨天怎麼了?搞到凡人都見鬼了?”
白心琪。又是白心琪。
夏羽寒想到就有氣:
“白心琪先挑釁別派的靈能者,還圍毆人家。”
“咦,我聽班上同學說,你們夜遊時,跟厲鬼鬥法打了......”陳老師有點疑惑。
“通靈人天天見鬼,還怕厲鬼嗎?”夏羽寒按捺怒氣解釋:
“跟厲鬼沒有關係,蘇莞靜被白心琪欺負的更慘。”
“蘇莞靜?”
那紅衣厲鬼的主人,名叫蘇莞靜,是別派的行令者。
蘇莞靜在神壇學了一些亂七八糟的鬼術,還能讓厲鬼和元神融合,附在肉身內,變得凶性大發,力大無窮。
夏羽寒驚險的壓制厲鬼,白心琪便仗着指導仙官修玉到場,硬把蘇莞靜壓在地上痛打。
一場格調鬥法,瞬間成了女子混合摔角大賽。
女人撕逼起來,特別慘不忍睹,紅衣厲鬼被修玉的神索綁著,點火焚燒,
而蘇莞靜被白心琪等人扯頭髮撕裙子,霸凌的毫無還手之力,只差沒被扒光撒尿扔在荒郊野外,
夏羽寒看得受不了,直接出劍斷了修玉的神索,把紅衣厲鬼和蘇莞靜一起救了。
蘇莞靜很感激夏羽寒幫忙,兩人獨處時,便哭哭啼啼把修邪法的原委和盤托出。
“119班,蘇莞靜。聽起來不弱?”陳老師複述著:
“原來,我們學校里,還躲著天權宮的行令者啊。”
西川高中算神裔館的地盤,而神裔館是天樞宮的首座行令。
養厲鬼的蘇莞靜,則是天權宮教出來的通靈學生。
天樞宮向來把天權宮視為敵部門,兩宮上至仙官,下至行令者,全都互看不爽,時有紛擾。
對於神廷的派系問題,夏羽寒興趣全無,只感覺煩躁。
她只想自己躲起來過小日子,什麼麻煩事都不捲入。所以她也同情蘇莞靜。
“通靈人天天見鬼,還怕厲鬼嗎?反正蘇莞靜也是被利用的,不值一提。”
夏羽寒浮起不以為然的輕笑,
“我遇到了別的。”
…
夏羽寒以為自己做了善行,心安理得。
沒料到,當晚就出事了
夏羽寒和蘇莞靜弄好了,回到旅館房間,白心琪還在那兒生悶氣擺臉色。
夏羽寒也累壞了,懶得多說,便逕自拉被子睡了。
深夜卻來了另一場敵襲,折騰了一整晚。
敵方在夏羽寒床底貼了離魂符,趁她睡夢無防之際,硬把她的元神強拖出去凌虐。
偷襲的數名敵人還披上隱身法衣,讓她看不到兇手模樣,簡直是蓋布袋式的私刑教育,
夏羽寒被折磨的半死,好不容易才脫險,依舊搞不清楚自己惹上什麼。
而同寢的白心琪,理當同樣看不到批著隱身法衣的敵人,
卻在夏羽寒遇到危險之初,就火速拋下她,跑出房間,再也沒有回來。
敵方只針對夏羽寒一人,對隔壁床緊鄰的白心琪視若無睹。
擺明就是沖著夏羽寒來的。
到底搞什麼鬼?
夏羽寒只確定,隱身法衣是地界鬼靈造不出來的寶物,強敵跟仙界絕對脫不了關係。
白心琪什麼破事都會投訴給指導仙師,想要凹仙界幫忙撐腰。
夏羽寒不禁懷疑,是白心琪勾結了誰暗算她。
跟夏羽寒不同,白心琪的姊姊白心慧,是神裔館現任的副社長,標準的仙界至上主義,
為了鞏固社內的思想路線,白心慧硬把自家妹妹拉進來當幫手,白心琪就成了夏羽寒的同期,又以“同是首座行令要相依為命”的理由黏住夏羽寒。
這就是白心琪的手段之一,故意讓全世界都以為夏羽寒跟她很要好,成天出雙入對。
白心琪每回上洗手間,都說廁所里有鬼,需要夏羽寒結伴壯膽。
好吧,人有三急,拯救別人膀胱只是舉手之勞。
再後來,白心琪不僅小組報告蹭她分數,還會致(剽)敬(竊)她的作業,又把致敬后的二創作業出借給梅鈴,在班上搞起三創四創五創的抄襲產業鏈,還瞞着她私下收費!
而原作者夏羽寒一毛也沒拿到。
雖然這抄作業商機相當極品,但夏羽寒想白心琪可能缺錢?過得很困苦?
現在夏羽寒方知,原來見微知著是真的,由小處能見大。
無關貧富,無關天賦,是更根本的人品問題,白心琪一直在利用她,沾她的光,得了便宜又賣乖。
夏羽寒覺得自己有餘裕,寬容一點沒什麼,但沒想到那高下差距早在白心琪的心底生出毒刺─────
她們把夏羽寒的懶得計較,當成傲慢的施捨,毫不感激。
一邊嫉妒著夏羽寒,一邊又不放棄佔便宜,還認為從她那兒掠奪好處是天經地義。
白心琪等人平常就蹭夏羽寒的光環,順便得到師長愛屋及烏的關愛,
而背地裏陷害夏羽寒時,還能加強造謠可信度。
多麼陰暗的劣根性。
既平庸又卑劣。
學霸夏羽寒從沒想過,原來離開資優生的圈子接地氣,竟如此艱難。
太多尚未消化完全的情緒,夏羽寒也理不清,卻又不知道該怪誰,只覺得對全世界都又氣又乏力,生存好難。她厭世。
她微微蹙眉,抿抿唇,話尚未出口,眼圈便微微泛紅了。
陳老師看着以為夏羽寒要哭了,不禁有些心疼,正待開口安慰,
夏羽寒把桌邊擱著的一落琉璃串推向陳老師:
“真正的問題,是這個。老師有什麼想法?”
108顆的小珠子是繽紛的藍,每顆比指甲更小的珠子,都暗藏着一個具體而微的陣法。
這精雕細琢的結陣藝術,出自於徐子翊之手。
徐子翊是陣法行家,從小受仙界的千凰玄女親自調|教,修行根底極穩,被視為仙界官二代,神裔館都昵稱他為“太子”,不怎直呼本名。
徐子翊把自己清透的靈力儲存在珠子裏,送給夏羽寒要她貼身戴着,嘴上說是防身小物,其實隱隱帶著搶佔主權的意味。
但蘊含珠內的水色靈氣已經所剩無幾。
每一顆水藍琉璃珠都佈滿裂痕,還泛起黑氣。
陳老師看着琉璃串珠沾染的毒氣,臉色相當凝重。
那是蠱毒。
非常毒,能夠侵入意識、製造幻覺,甚至能讓人精神崩潰發瘋。
“這跟厲鬼一點關係都沒有吧,我遇到不知名的強敵,這就是證物。”夏羽寒言簡意賅,不留轉圜餘地,
“總之,神裔館宣佈戒嚴一周,要把兇手調查清楚,所以我得立刻返校了,老師抱歉。”
夏羽寒昨夜差點被整死,實在不知道還有誰能相信,只好隱晦帶過關鍵劇情,說自己沒看到對方的臉,不知道是誰。
她只想逃回有通靈高手在的神裔館,唯有那兒牢不可破的防禦陣。
但陳老師反覆旁敲側擊:“你知道昨晚敵人是誰嗎?”
“我不確定。”
“有沒有可能,就是你放過的紅衣厲鬼,天權宮那邊的行令者,蘇莞靜不肯罷休?”
“老師,我知道什麼是厲鬼。什麼不是厲鬼。”夏羽寒提高音量強調:“至少這點我不會搞錯。”
她徹底看透白心琪的人品,但連眼前的陳老師,夏羽寒都懷疑。
陳老師跟白心琪一樣都是乩身,願意把身心都託付給神靈上身的那一種。
神尊對於乩身而言,意味的是力量,是靠山,是後台,應該是他們在里世界摸索前進時的上位指導。
昨晚之後,在夏羽寒眼裏,神開始有了全然不同的意義:加害者,威權象徵,國家機器。
但首座行令跟仙界執法公務員差不多同義,所以神裔館內一直不缺仙界至上主義派,
東東曾把她按在圖書館的桌子上,借位假裝親熱,就為了躲陳老師的視線。
那時候,東東貼在她耳根下悄聲說:
小心,仙界的眼睛。
為什麼,連東東這種數一數二的首座行令,還要處處潔身小心呢─────
…
夏羽寒探不出陳老師的立場,陳老師同樣問不出後續的細節。
兩人的對話宛如推泥球一般,唯獨桌上那串證物千真萬確。
陳老師又看看夏羽寒。
她美目泛起細微的血絲,眼框下有淡淡的紫青色,想必是一夜沒安穩。
厲鬼和神秘強敵,兩件事湊巧接連發生,夏羽寒獨自打了兩場鬥法硬仗。
其實夏羽寒在里世界沒背景沒靠山,她在現實的白富美光環都派不上用場,家裏錢再多也無處使,正常人看不到搞不懂,而滿街又只有欺世盜名胡謅玄學算命的辣雞神棍,誰都使不上力。
在里世界,唯有實力才是真理,強者說話。
弱者什麼委屈都得自己吞,講了也沒人信。
小萌新夏羽寒靈能不行,只有她,興不起什麼大浪。
她真正擁有的,其實只有高IQ。
但東東下令神裔館戒嚴,那就不一樣了。
大家全都立刻出借了寵物,如臨大敵的保護她。
只要夏羽寒回到神裔館,那就不一樣了。
就憑這染上劇毒的手串,千凰宮太子徐子翊,也絕對樂意抓住這點鬧成大事。
而現任社長葉峰,就是夏羽寒的寄宿房東,
下課後,葉峰總和她一同回家。
夏羽寒的靈光若有似無,陳老師至今仍看不出她擅長什麼,
但神裔館的幹部幾乎都向著她。隱隱繞着她,築起微妙的人際防護,她是同心圓的中心。
偏偏,就在她離了神裔館的那一晚,便遭了暗算。
偏偏,是在陳老師眼皮子下發生。
陳老師想一想,很快拉來台階下:
“沒關係,你這琉璃手串留下。老師交給仙界查,一定能秉公處理,幫你討回公道。”
夏羽寒臉色微微一僵,叉子哐啷一聲,落在骨瓷盤上。
她深吸一口氣,才勉強道:
“好。聽老師的。”
“但我們拉車整整一天,才到這裏,距離這麼遠,你自己怎麼回家?”
陳老師不放心又問。
“我可以去機場。”
“帶的錢夠嗎?”
“卡的額度夠。”她說。
陳老師稍微鬆了一口氣。
果然是花得起錢,也知道怎麼打理自己的現實,繼續演下去。
聰明的靈能者都有好幾張面具,一張專用來對凡人,粉飾太平,裝得人畜無害,那是他們從小就被逼着學的生存之道。夏羽寒也正在學。
“也好。白心琪也跟你一道回家吧?怎沒看到她?”陳老師說。
夏羽寒語氣微慍,實在忍不下去了:
“白心琪跟我沒那麼好。老師,請你以後別再叫我陪她去保健室或上廁所。”
陳老師一聽,更覺得不對勁:
“那白心琪去哪了?”
“我不知道。”夏羽寒根本不想提那個名字。
“但她不見了啊。白心琪沒跟你一起?總要把白心琪找出來啊。”
反反覆覆,夏羽寒實在嫌煩了,驀地,她放下叉子,似笑非笑。
在她徹底放鬆的神情中,隱約透露出一絲再也不用掩飾的睡意,與安心。
終於來了。
陳老師只覺得耳後一涼。
毫無預警的,有人直接湊到他耳根低語輕笑:
“老師,旅途愉不愉快?”
那聲音充滿磁性,還帶點挑逗,既威脅,又俏皮。
程曉東出現得無聲無息,竟連一點腳步聲都沒有。
就像自然界的高端獵食者一樣,它們總有方法在獵物不知不覺中悄然接近,等到最關鍵的一刻才現身,一瞬間,便咬斷獵物的頸子。
陳老師確實被嚇到了,他驚慌回頭,出於本能,還順手護住自己脆弱的頸側。
程曉東是劍修,在里世界的定位就是那種感覺,有着狩獵者獨特的優雅,迷人又致命的舞步。
應該在閉關中的程曉東竟出現在這裏,距離學校數百公裡外,這比夏羽寒鬧脫隊或白心琪搞失蹤都更恐怖。
重點是,陳老師根本不想驚動程曉東。
對,驚動。
這詞兒。
用在老師對學生上,乍聽很奇怪,但熟悉神裔館生態的人就能明白,程曉東是很嚇人的。就算他不出手,他帶的地獄使徒也有一百種嚇人的姿勢。
不只嚇人,還嚇鬼嚇神,天上人間陰曹他們都能搞事,現任神裔館幹部也只能乖乖叫學長。
“東東,你......不是快大考了?”
陳老師咳了幾下,試圖讓自己心跳恢復正常。
程曉東朗笑一聲,直接貼著陳老師坐下,落落大方。
今天的程曉東也沒穿制服,他套了一件素T搭刷白牛仔褲,簡單合身的穿着,更顯他的身材高挑出眾,英姿颯爽。
跟夏羽寒一樣休閑輕鬆,兩人在度假飯店對坐着,看起來倒像是情侶裝了。
察覺陳老師打量的目光,他順手把露在口袋外頭的半截車鑰匙塞好。
陳老師匆匆一瞥,只覺那鑰匙紅的囂張,是一匹騰躍的銀馬圖騰。
程曉東若無其事把手擱到陳老師的椅背上,周遭的靈壓猛然加劇,再度嚇了陳老師一跳。
但這回,他卻偏過頭來,笑得顛倒眾生,還換成撒嬌的口吻:
“老師,我們來交換條件。我幫你找白心琪,你把小冷還我,好不好?”
“唔,你想怎樣?”
“我想帶小冷回家睡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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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冷:你到底在胡說什麼!( ̄ε(# ̄)☆
東東:我在示範君子袒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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