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狼為刀俎，我為教主
顧如許上輩子只在動物園裏見過狼，還隔着一層玻璃。被圈養的野獸，比她家的拆房傻狗可老實多了，吃吃喝喝，掀起肚皮晒晒太陽，過着鹹魚般的日子。
但眼下這一圈大兄弟顯然不是這樣的。
它們目露凶光，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盤上好的五花肉，垂涎三尺，甚至還興奮地掃了掃尾巴。她毫不懷疑，再不逃，它們會在頃刻間將她撕成碎片！
系統給她開啟了首次任務后，就再沒露過半個字了。
求生的慾望是強大的，事實證明無論誰被一群狼圍住，至少都能上個樹。她拖着傷殘的身子，費了好大勁兒爬上樹杈，剛清理完的傷口又開始崩口子。
狼群在樹下停住了，昏暗的叢林間，那一雙雙嗷嗷待哺的獸瞳令她小腿發軟。
真是太委屈了，人家剛穿越過來都是斗姐姐斗妹妹斗姨娘，再兇惡至少是個人，反觀她的處境——
人家掉荒山野嶺少說能砸出個還剩一口半口氣的世外高人，來個臨終傳功從此走上日天日地的康庄大道，她呢？
哦，來給狼加餐的。
……這日子沒法過了！
系統說，首次任務叫“狼口逃生”，可眼下的局面倒是告訴她還能往哪逃？
狼群似乎對這個獵物勢在必得，很有耐心地跟她耗着，她身上的血腥味對於它們來說，無異於一種香甜的誘惑，她至少稍露破綻，它們便會瘋狂地撲咬上去，即便暫且只能啃到樹皮，也絲毫沒有退走之意。
狼群再度朝着樹榦撲來時，顧如許真哭出來了，整棵樹都被狼群撞得直搖，她只得緊緊抱着樹榦求一絲安穩。
要她拖着這樣一副身子熬過一夜，簡直是痴人說夢，無奈她低頭只能看見一群大尾巴狼在樹下等着開餐，根本無處可逃。
另一棵樹有些遠，伸過來的樹杈也十分纖細，傷了一條腿，她沒有把握能跳到那邊去，何況這樹枝也支撐不住一個人的重量，一旦樹枝半途斷掉，她不摔死，也會被樹下的狼群咬死。
穿越真能改命嗎？
答案是，能。
不過這顯然得拼歐氣。
像她這種，可能就只是來感受一下另一種死法。
樹榦又被撞得猛地搖晃了一下，嚇得她直發抖！
“卧槽！有沒有英雄好漢救命！不是膚白貌美大長腿的也行啊！——”
話音未落，彷彿蒼天開眼，終於肯回應她一般，一道劍光閃過眼前，她只來得及瞥見一絲殘影從枝頭掠過，樹下便響起了狼群的哀叫聲。
這兒的光線着實昏暗，她只能透藉著葉隙間偶爾透出的些許月光看到偏擦而過的劍光和一道頎長的暗色身影。
那人利落地斬殺了數頭野狼，剩下的也因這滔天的殺氣連連退避，獸類的本能令它們覺察到危險，沒一會兒便扔下同伴的屍體落荒而逃。
閃着銀光的劍鋒上，緩緩滴落着狼血，他轉過身來，迎上一片白月光，眉宇間的殺戾之氣在看見她的那一瞬，如同朝暉下的白霜，倏然化開，餘下的只有平靜與溫和。
一眼之間，並不覺得驚艷，細眉柔目，卻在薄涼的月光下，偏生一絲歲月靜好之感，彷彿會忽然間對她笑起來似的。
顧如許被嚇得不輕，也沒有心思仔細看他，哆嗦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似乎注意到她受了傷，一言不發地躍上樹，將她輕輕抱起，從樹上接下來，再小心地放她站穩。
想要道謝的念頭轉瞬間被打斷了，因為剛剛救了她一命的這個男人突然後退一步，跪在了她面前，恭敬而自責地低下頭：“屬下來遲了，請教主責罰。”
顧如許覺得自己的腦子起碼空白了十秒，眼前這個瞧着頗為清秀的小哥哥還沒有起身的意思，不免有些尷尬：“……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他的反應比她更為疑惑：“教主，您怎麼了？”
一連兩聲“教主”，顧如許有些懵逼的同時，也隱隱意識到不能再這麼耿直地跟他交談下去了，穿越怪事年年有，落在她頭上的詭異情況似乎都擠到一處去了。
她乾咳了一聲，梗着嗓子接下這茬：“你怎麼才來？”
小哥哥皺着眉，神色凝重：“您突然離開教壇，不知所蹤，林煦護法他們已經同屬下找了數日，屬下是聽見您的聲音才……”
怎麼還有下屬啊……顧如許捏緊了拳，心裏越來越沒底了。
猜姐姐還是妹妹，哥哥還是爹她還能有點數，這突然冒出來的下屬是個什麼情況她就搞不懂了，且以他所言，這幅身子的原主恐怕還不止一位下屬。
這要是萬一漏了餡兒……嘶，小哥哥會不會轉身給她補一劍？
“遇上了點麻煩，都解決了。”她捏緊了拳頭，平靜地接上了話。
他卻注意到她這一身的血污：“教主您受傷了？先回教中吧，雖然蘭公子還未到閻羅殿，但小孟已經回來了。”
雖然不知他口中的“蘭公子”和“小孟”是哪位，她還是得硬着頭皮點點頭：“好，扶我回去。”
他愣了一下。
“怎麼？”她哪做錯了？還是話說得不對？
小哥哥你別這樣光盯着我不說話，這讓我很方張啊！
“不，也沒什麼……只是教主從前不是不太喜歡旁人近身嗎？”
顧如許心頭咯噔一下，有些心虛地移開了視線：“啊……嗯，今日例外，傷了腿，不便走動。”
“是……嗎？”他顯然有些茫然。
顧如許真編不下去了，她現在渾身都痛，什麼都不想說，如果能打個120保住她的狗命，她感激不盡啊！
“咳咳！……”她咳出一口血來，把眼前這位小哥哥嚇得臉一白。
“教主！您沒事吧！”
“咳咳咳……”小哥哥，你倒是看看她這個渾身是血的樣子像是沒事嗎？再不找醫生，她真該看不到明早的太陽了！
“屬下這就帶您回去。”他心領神會地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俯下身將她抱起，步踏清風般一躍而起。
顧如許不恐高，但這位小哥哥輕功太快，她有些目眩。
她窩在暖和的外袍里，在腦海中瘋狂呼喚系統。
辣雞就辣**，眼下她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它了。
然而，系統壓根沒理她。
嗷！這夭壽系統真是夠了！還能不能有點敬業精神！
見她的臉色很不好看，他不免有些着急：“教主，您再忍耐片刻，很快就回到教壇了！”
說著，他飛得更快了些。
顧如許覺得自己快吐了，又不知該如何接話，情況未明，系統也沒什麼反應，這會兒還是裝病少說幾句為上。
離開林子，又攀上另一座山頂，比坐過山車還要來得刺激，如果不是嗓子疼得厲害，她還真怕自己叫出聲來。
清風明月，幾點星辰，從遠方飄來了溫柔的笛音，如山泉雨露，彷彿要響徹這長夜。
“是林煦。”抱着她的人忽然笑了笑，緊繃的神情也放鬆了些，“教主，已經沒事了。”
笛音所及，皆是他庇護之處，聽到笛音的那一刻起，再無人能傷得了他護着的人。
她再度回到地面時，發現他們已經站在了一座山門下。
路中央的青石上刻着血紅的兩行字。
人間盡頭，凡人止步。
閻羅堂下，魍魎共生。
望着這條幽深詭譎的山路，顧如許心生愜意。
一片深不可測的昏暗中，傳來了腳步聲。
很輕，就像雨落在青石板上，發出的微弱聲響，由遠及近，只見山路上飄下了一抹白影。
若不是身旁的小哥哥堅定地扶着她的胳膊，她可能真的會掉頭就跑！誰深更半夜看到一團白影從山上飄下來不瘮的慌啊！她腿肚子都在發抖，這才一天啊，又是毒又是狼的，還得來這麼個鬼地方，勞駕關愛一下穿越人士好嗎！
所幸在她嚇到崩潰之前，月光終於照亮了那人的臉。
有一瞬間，顧如許以為自己遇到了神仙。
眼前的男子清雅如絕塵之雪，月光落在他身上，彷彿為他籠上一層輕紗，他踏着青石而來，手中拿着一支玉笛，青色的流蘇微微搖曳，拂過他如玉般的手背，像是從閬亭宮闕中走出的謫仙。
第一次見到林煦的場景，就此如刀刻斧鑿般深深刻在了顧如許心裏，從那時起，每當問起林煦，她都會說——那個人啊，應當住在碧落之上，享長生之命，令人看之便心生歡喜的。
“衛岑，教主受傷了嗎，我聞到了血腥味。”他開口，聲音也極為好聽，眼睛卻始終看着地面。
她身旁的人如實答道：“教主傷了腿，小孟呢？”
“在閻羅殿中候着。”他走下最後一級石階，到她面前，扣着她的手腕，片刻后，道，“不宜久拖，快些吧。”
“教主，得罪了。”衛岑將她抱起來，與林煦一道沿着山路而上。
顧如許只能從他們的言語中記住二人的名字，此時也不敢多言，只是沉着臉，一副心情很糟的高冷嘴臉，心中暗暗祈禱這倆直接帶她去治傷，別再問她任何問題。
踏入一扇檀色大門時，她冷不丁瞥見匾額上的三個硃砂紅的大字。
閻羅殿。
她隱約感覺到，自己好像穿到了一個不得了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