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仙骨
“師傅！”
白千鴻驚呼一聲，竟一躍數丈，跳向洛北河。
“不可！”
凌軒大驚失色，匆忙舞動劍指收回洛北河身邊飛劍，八道飛劍影，四道從一側飛出，剩下四道竟向著白千鴻的方向轉彎而會，劍尖直指白千鴻。
眾多弟子面色大變，藍芷柔和藍巧茜手按飛劍，一躍而起。
劍鳴閣中劍鳴真人面色微變，一步踏出劍鳴閣，兩步踏出劍鳴山，飛身而來。
在場諸多弟子不少已經按着飛劍，四代弟子更是紛紛縱身飛出。只為阻止那血腥的一幕。
但縱然再快，卻也已經來不及。
危急時刻，白千鴻猛地揚起頭，一道劍影從其面上一寸飛出，白千鴻身軀扭動做出了一個極為怪異的姿勢，他右臂高高甩起，宛如雄鷹展翅，左臂向下探出拉回左腿，右腿向前踢出。
“刷！刷！刷！”
三柄飛劍一柄從他右臂肋下飛出，一柄從他左腿膝蓋上飛出，最後一柄從兩腿之間飛出，斬斷了他額頭前一縷頭髮。
白千鴻落在地上，順勢一個打滾站在洛北河面前。
“師傅！師傅！師傅……”
舞劍台上只有他悲戚的聲音回蕩，眾多弟子紛紛停下身影，面面相覷，露出驚愕之色。
劍鳴真人凌空站在不遠處，也是面露訝色。他身形一閃，站在洛北河身邊，看了一眼，洛北河嘴角含笑，但渾身經脈斷絕，早已生機斷絕，顯然已經不在人世。
白千鴻苦苦搖着他，不斷喊着他的名字。劍鳴真人長嘆一聲，道：“孩子，你師傅已經不在了。”
白千鴻愣了愣，抬頭看着劍鳴真人，道：“老爺爺，什麼是不在了。他……他死了嗎？”
那晶瑩透亮的眼睛好像藏着很多，害怕、恐懼、不安……微紅的眼睛，竟讓劍鳴真人軟不下來心來告訴他這殘酷的事實。
白千鴻抹了抹眼淚，可眼淚就像斷了線一樣止也止不住，這般流淚的模樣，惹得不少女修士都心生同情。
白千鴻站起身，撕下兩個袖子，然後開始擦拭洛北河噴在舞劍台上的鮮血。
“孩子，不必如此，這裏自會有人打掃的。”
白千鴻搖了搖頭，擦完后，沖劍鳴真人施了一禮，道：“謝謝老爺爺。師傅說，如果他死了，就把他埋在老楊樹下。我……我告辭了。”
說著，白千鴻抬手將洛北河背在背上，跳下了舞劍台。
他年歲已經十八，雖然心智不高，但身軀瘦高挺，並不羸弱。
劍鳴真人張了張嘴，苦笑幾聲，白光一閃，手中多了兩瓶丹藥。
“孩子，你師父終究和我朋友一場。這兩瓶丹藥雖不能長生不老，但延年益壽……”
白千鴻搖了搖頭，勉強沖劍鳴真人一笑，“老爺爺，謝謝你。但師傅說過，無功不受祿，我不能要。”
白千鴻抹了抹眼淚，勉強向他笑了笑，然後向著山門口的方向走去。
眾多弟子不自覺地給他讓出一條路，白千鴻赤裸雙臂，褲兜里插着兩個血紅的袖子，背着老頭的模樣竟有種說不出的蕭索。
藍巧茜忽然喊道：“喂，白千鴻，你去哪兒？”
白千鴻頭也不回地道：“把師傅埋了。”
“之後呢？”
白千鴻忽然站在原地，他似乎呆住了，左右看了看，想了想。片刻之後，回頭沖藍巧茜微微一笑，道：“我……我不知道。”
眾人心中又是可憐，又是無奈。
藍芷柔想了想，忽然縱身一躍，站在劍鳴真人身前，施禮道：“長老，這個孩子好像有仙骨。”眾人心中一驚，紛紛向白千鴻看去，藍巧茜也想起凌軒出現時，白千鴻的反應，暗自點頭。
劍鳴真人皺了皺眉，終究長嘆一聲，飛身落在了白千鴻身前。
白千鴻臉上仍舊掛着淚珠，“老爺爺，你還有事嗎？”
劍鳴真人搖了搖頭，隨手按在洛北河的身體上，洛北河的身體凌空飛起，劍鳴真人抓起白千鴻的手，許久，他皺了皺眉，道：“孩子，靜下心來。”
白千鴻只覺得一股暖流源源不斷地從這位老爺爺身上湧入自己的身體，身體好像在發熱，眼前忽然看到了許多不一樣的斑斑點點，黑色的鐵，綠色的植物，紅色的火，藍色的冰，還有土黃色地石塊，好多小的東西在天空裏飄來飄去，只是，它們都很朦朧，有得只看得見輪廓，有的連輪廓也看不到，只能勉強分辨出它們的顏色。
白千鴻只覺得過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但在外人看來，他們二人足足站了小半個時辰。
劍鳴真人睜開眼睛，眉頭緊蹙。
仙骨從高到低，分別是仙人之骨，天人之骨，五行之骨，廢骨。其中，五行之骨最為駁雜，種類繁多，差的五行之骨幾乎和廢骨一樣，只能勉強感受道息，就算修鍊一生，最終也只是耗盡天賦而死。好的五行之骨，像是赤金、葵水……它們甚至可以比擬天人之骨。至於那仙人之骨，已經不知多少年未曾出現了，傳說仙穹劍派的始祖便是仙人之骨。
探測仙骨需是要使用專門的法寶，但到了劍鳴真人這等修為，即便不用法寶，探測出的天賦也相差不遠了。白千鴻確實有仙骨，只是他是……五行廢骨。
所謂五行廢骨，就是五行仙骨之中最差的一類，無限接近於廢骨。換句話說，就算白千鴻苦修一生，也只是能夠比常人多一些壽命而已。
就算他天資略差，劍鳴真人倒也真有心收下這個可憐的孩子，但他這般天資，修行一途着實有些難了。
他孤苦一人，在仙穹劍派安生度過百年，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不過看他伸手不凡，如果去人間闖蕩說不定也會是個聲名遠赫的武者將軍……
一時間，劍鳴真人有些為難了。
許久之後，劍鳴真人輕嘆一聲，問道：“孩子，我與洛北河是生死之交。他如今西去，你是他的徒弟，我對你自然不會坐視不管。你有仙骨，但卻是最下等的廢骨，你願意留在仙穹劍派修行，還是願意行走世間，做個無拘無束之人呢？”
白千鴻呆住了。
劍鳴真人繼續道：“你的身體極好，想必洛北河沒少用凡間的方法滋養。如果行走世間，你定然能夠闖出一番天地，就是繼他之後成為武林第一高手，也未必不可行。但你若選擇修行，怕是終其一生，也難以有所成就，你……”
白千鴻撓了撓頭，道：“老爺爺，我聽不明白你的話。你是要收我為徒嗎？”
劍鳴真人搖了搖頭，道：“不是我要收你，是將你收在仙穹劍派。”
白千鴻指着天空中飛來飛去的修士，問道：“那我能像他們一樣飛來飛去嗎？”
劍鳴真人搖了搖頭，“恐怕永遠也不能。”
白千鴻想了想，道：“老爺爺，我還是想留在這裏。”
劍鳴真人微微皺眉，道：“你不再考慮一下嗎？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你並不能像他們一樣御劍而行。”
白千鴻回頭眺望着雲霧繚繞的山峰，眼中流露出無限的嚮往，“老爺爺，我喜歡這裏。不能飛也沒關係的。”白千鴻低下頭，嚅囁道：“而且，我也沒地方去。”
劍鳴真人沉吟了片刻，道：“孩子，我叫人送你下山去吧。省的你背着師傅走那麼遠。”
藍芷柔告訴劍鳴真人白千鴻可能有仙骨之後，便一直豎起耳朵聽着，聽到劍鳴真人的話，立刻高興地跑過來，施禮道：“長老，五代弟子藍芷柔，願意完成這個任務。”
劍鳴真人點了點頭，道：“那就你去吧，一切從簡，安葬好了這孩子的師傅，便帶他回來。”
藍芷柔嘻嘻一笑，興高采烈地點頭打贏。
白千鴻張了張嘴，藍芷柔卻匆匆地拿出一個袋子，伸點在洛北河的屍體之上，洛北河屍體突兀地消失不見，白千鴻瞪大了眼睛。
藍巧茜跑了過來，嘟着嘴道：“好啊你，真夠機靈的。咱們剛剛進階五代弟子，本來是不允許下山的，下山這樣的機會，我也想要啊。”
藍芷柔吐了吐舌頭，道：“誰讓你不抓住機會的。沒關係，等宗門大比之後吧，只要實力不是太差，就都可以下山啦。”
藍巧茜苦笑幾聲，道：“宗門大比，可還有足足一年多呢。”
“好了好了，不和你說了，長老說早去早回，我先走了，嘻嘻。”藍芷柔玉指按在身後飛劍之上，長劍出鞘盤旋一周，落在二人身前，她打量了一下白千鴻，念動咒語，飛劍又增大了一圈。
白千鴻看得目瞪口呆，藍芷柔拉着他踩在飛劍上。飛劍激射而出，眨眼之間，二人便消失在了雲海之中。
藍巧茜苦笑幾聲，五六七代弟子沒有特殊事情，是不允許下山的。她和藍芷柔天賦不錯，到達瓶頸，突破修為後，就一直沒下過山。算起來，足足有五十多年了吧。她也想下山走走，去看看凡間的花花草草。
藍巧茜回過頭，卻發現凌軒仍舊站在舞劍台上若有所思。片刻后，他忽然面露微笑地點了點頭，然後衝著洛北河之前站着的地方彎腰施禮。
藍巧茜一時有些痴了，凌軒為人好，相貌英俊，對人有禮，天賦卓越，莫說劍鳴山，就是蓮花峰、寒泉峰、百花山……其他幾座山峰的師姐師妹，也都有不少人對凌軒芳心暗許，她也是其中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