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最後一面
“可以了嗎，已經四十五分鐘了。”柳汀若走進房間，“他們都在樓下等着。”
“嗯，走吧。”姜述從床上下來，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一身病服，反問道，“就穿這個過去嗎？”
“嗯，沒時間衣服了，你的時間不多。”此時的柳汀若已經恢復了過去那種平靜的狀態，她轉過身去走在前面，“跟我來吧。”
“來了。”姜述跟在她的後面，就和過去一樣亦步亦趨，但現在的情景和想法卻是截然不同，“有什麼需要注意的要點嗎？”
“不用，只需要扮演他就行，隨便你怎麼發揮。”柳汀若搖了搖頭，“只是想讓他們見你一面而已……之後的話，就到此為止吧。”
她嘆了口氣，幽幽說道：“很快我就會將會按照計劃將孤城人像線上宇宙遷徙，你也沒有必要在思維連結到這裏了，如果出現一些意外就不好了。”
“我明白，這是最後一次了。”姜述也是這麼說道，他知道，這是兩人最後一次見面了。
未來的柳汀若……
雖然只是見了幾面，但仍然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孤傲、偏執、深情、無奈。
多種氣質融合於一身，即便已經有些年老色衰也依舊保持着攝人心魂的光彩。
姜述望着她的背影，一時間竟有些出神。
就是這個女人，扛下了屬於孤城的三十年，扛下了孤城的一個時代，而她也會將孤城推向下一個時代，一個說不清楚好還是壞的時代。
無論結果如何，她的魄力都值得他尊敬。
出了房間，姜述才發現這裏並非是實驗室又或者是辦公大樓，而是一棟別墅。
不管是佈置還是裝潢風格都和姜述曾經住的a區的那棟別墅類似。
看起來，這似乎是柳汀若自己住的地方，但她似乎並不經常住在這裏，因為這棟別墅的東西擺放井井有條，而且很乾凈，纖塵不染。
沒有人氣。
姜述在走上下樓的樓梯的那個瞬間便是發現了，由於這具身體的肌肉尚有些不協調，所以他是扶着樓梯慢慢下樓的。
而柳汀若也是很快就發現了這一點，她回身挽住了姜述的胳膊，語態自然：“我攙着你走吧，你不方便。”
“嗯。”姜述也沒有拒絕，只是任由其挽住自己，若是連這種程度的親密都沒有的話，自己的子女也必然會生出疑惑之心來。
兩人的之間始終有着一些恰到好處的距離，姜述也未多在意，只是和她一齊下樓，來到了一樓的客廳。
一樓的沙發上坐着一男一女，一旁的廚房裏則是有着另外兩道忙碌的身影，同樣是一男一女。
沙發上的男人姜述是認識的，那是姜小寶，自己的孫子，此時的他正不斷地拉着身邊女人的袖子搖晃着，像是在求着什麼。
“姑姑，再陪我玩一會兒嘛，就一會兒，這一次我肯定能破了你的招。”姜小寶纏着自己的姑姑柳素衣，不斷地說道。
他們的面前是一台復古的大屏電視，而電視上的遊戲畫面則是一款經典遊戲——拳皇。
不用說，這自然是未來姜述的傑作，只是讓此時姜述沒有想到的是，三十年後的現在依舊有着這款遊戲的粉絲。
“沒興趣。”柳素衣只是微微向著遠離姜小寶的一側挪動身子，她對這些遊戲並沒有太大的興趣，若這些不是父親的發明，她連嘗試的可能性都不會有。
相較而言，她更想趁着這個機會再多檢查一邊實驗數據，或許能找到這段時間研究的突破口。
隨着姜述和柳汀若兩人落入一樓的步伐，客廳里的姜小寶和柳素衣也是回過頭來，他們本能地叫了柳汀若。
“媽。”
“奶奶。”
然後兩人又同時愣愣地看向柳汀若身邊的男人，呆在那裏說不出話來。
柳汀若並未和他們說過今天姜述會出現，僅僅是說很久沒有一起吃過飯了，要他們一起聚一聚而已。
“這是……父親？”柳素衣依舊是一個吃驚的表情，在年過四十之後，能讓她感到驚訝的事情就很少了，但是現在這個……
你爹掀開了棺材蓋。
能不吃驚嗎？
“爺爺？”姜小寶也同樣眨了眨眼，和姑姑柳素衣不一樣，他還從見過姜述，他出聲之前姜述就已經死了。
“素衣也長這麼大了啊。”姜述笑了笑，很快就進入了角色，然後他將目光放在了姜小寶的身上，“這就是姜小寶吧，不錯，姜思生了個好兒子。”
“真的是您？”柳素衣依然有些難以相信這樣的事情，她是有父親的記憶的，她的父親明明應該死了才對……
但是現在，姜述又以她記憶當中的模樣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這是為什麼？
她將目光投向自己的母親柳汀若。
“其實他沒有死，只是變成了植物人一樣的狀態。”柳汀若淡聲開口，她解釋着，“之前就醒他的希望過於渺茫，因此我也就沒有告訴你們真相。”
這個時候，廚房裏的一對夫妻也聽見了外面的動靜，姜思走了出來，他看見自己的父母站在樓梯口，頓時愣在當場。
“姜……父親？”他是在幾歲時就失去了父親，所以對姜述的印象要淡很多，早已記不起姜述的模樣，但在看見姜述的那一瞬間，姜思還是很自然地認出了自己的父親。
“姜思也長這麼大了……真好。”姜述露出了微笑，些許細密的皺紋堆疊在他的眼角，看起來頗有幾分慈祥老父親的感覺，他看向姜思的媳婦，一個溫婉的女人，臉上的笑容更盛，“娶妻蔭子了，真好。”
“父親，你……”姜思已然四十多歲，但此刻也是熱淚盈眶，他上前抓住姜述的手，感受着姜述的體溫。
“他的身體狀況還不太好，見了這一面后就需要回到休眠艙室養身體，不用擔心，以後你們還有機會見面。”柳汀若拍了拍姜思的肩膀，和大家說著。
眾人見狀，也是紛紛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突如其來地多了一個長輩，他們也需要一定的時間來緩衝。
簡單地聊了幾句之後，姜述也在柳汀若的帶領下重新回到了房間，他思維連結的時間也快到了，他已經有種昏沉無力的感覺了。
“謝謝你，給了他們這麼一個念想……也就夠了。”柳汀若笑着和姜述說道，她看了一眼手錶，上面是計時器，已經快要姜述離開的時間了。
“這樣的念想有意義嗎？”姜述也是嘆了一口氣。
柳汀若沒有回答，她只是讓姜述躺在了房間裏的床上，然後幫他蓋上被子。
“還有三十秒。”姜述的心裏就彷彿有着時鐘一般，他能感受到自己現在的狀態，“你沒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
柳汀若依舊搖了搖頭，她只是溫柔地看着姜述的臉，眼眸里是留戀，也是回憶。
她想了一會兒，才俯下身來，慢慢地在姜述的額頭上留下一個吻。
做完這一切，柳汀若又向著他眨眨眼，揮揮手示意告別。
在這一刻，她彷彿又恢復成了當年的模樣，高冷的模樣下夾雜着一點只有最親密的人才能看見的俏皮和活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