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活死人報仇 第88章 奪命狂奔與放線釣魚(中)

卷一 活死人報仇 第88章 奪命狂奔與放線釣魚(中)

遼闊平坦的草原上,元氏騎兵在前面逃,後面吊著八九個項羌蠻子,率領一大群肖氏騎兵在後面追趕。這是元貞利剛剛打馬奔上一處高坡就所見的奇特狀況。

肖氏騎兵在身後射來箭矢,嗖嗖的從嵬名巴丹身邊飛過。嵬名巴丹和幾位蠻子們伏着身,抱着馬脖子,雙腿只管夾着馬腹,任由胯下馬隨着元氏騎兵狂奔。

逃和追將近兩個時辰,元氏騎兵已成強弩之末,零星的落後掉隊騎士,被肖氏呼嘯掠過的彎馬削去頭顱。幸好遠遠一桿元字大旗和三百騎士佇立在元氏肖氏的邊界線,元氏騎兵們如溺水之人發現一截浮木,瞬間暴發了最後一點精氣神,猛提一口氣,拉開了與肖氏追兵的距離。

嵬名巴丹帶着幾位蠻子,突然拐向東去,與元氏騎兵揚鑣。

沙百戶和薛老將軍並驅齊駕。

“追哪邊?”薛老將軍扯着嗓門大聲問沙百戶。

沙百戶用馬鞭指着元氏大旗,大笑道:“去會會元家的老狐狸!”

元字大旗下,是元好元善兩兄弟,拱衛着一個大胖子。大胖子馬鞍左右兩邊各掛着一柄厚背直刀,刀尖垂到地上。

肖氏逃兵越過兩姓地盤的邊界線,驚魂未定,都躲在三百人後面喘息。

“薛延贊老兒,別來無恙?”幾乎要壓垮身下大馬的胖子面對着剛好在邊界線上勒住馬剎住腳的沙百戶和薛老將軍高聲問候,好像久未謀面的老友寒暄。

“荊直死胖子,過得可好?”姓薛延名贊的老將軍毫不客氣地回懟了名叫荊直的大胖子。

“沙陀剛小老弟,適應了雲煙州無鹽無油的水煮羊肉嗎?不如轉來我們這邊,元氏廚房掌勺的,都是南方掠來的大廚。”荊直轉向沙百戶,一臉堆笑,眼睛眯成一道縫,叉開大手,用力拍了拍自已厚實的肚腩,“看看荊某這一身肉,便知道元氏的伙食好與孬。”。

沙陀剛姓沙陀名剛,是肖雨師帶來人。年輕人年紀不大就立有大功,食邑百戶,張狂得很,第一次見到薛延贊時,竟然裝瘋賣傻故意錯稱老將軍的姓氏為薛,一向待人和氣的薛延贊當即笑着回了他一個沙百戶,兩兩扯平。

沙陀剛冷冷地笑道:“荊頭領,元氏騎兵進入雲煙州肖氏防禦領地,能給我一個啥樣子的說法?”

荊直一臉驚訝,把眯成縫的眼睛瞬間瞪成大圓眼,轉頭向元好問道:“你們看見了有人越界去了肖氏地盤?”

“看見了!”元好元善同聲回答,“是我們的人。”

“那他們現在在哪?”荊直忽然勃然大怒,厲聲問道。

“他們都死在肖氏地盤裏,被沙陀百戶率領的騎兵射死的。”元好大聲回答。

“哦,射得好,死得好。”荊直轉向沙陀剛和薛延贊兩人,雙手一攤,道:“元氏的人進入肖氏地盤,被肖氏射殺了。互不相欠,一了百了。”

“我不同意呢?”沙陀剛道。

“我也不同意!”沙陀剛話音剛落,元善馬上接茬,“我們的勇士們是追殺敵人進入肖氏地盤的,被肖氏枉殺了。”

無故進入別部地盤和追敵誤入,是完全不一樣的性質。

“你們所追殺的那幾個蠻子,扛起你們的元字大旗到處招搖,他們會是敵人?”薛延贊大聲反譏。

“真有這事?”荊直問道。

“我親眼所見,旗杆是我射斷的。”沙陀剛眯着眼,抬着下巴,靜候荊直的下文。

“沙陀小老弟啊,你還年輕,又中了敵人的計了。”荊直一臉婉惜道,“那幾個蠻子,十有八九是來挑撥元肖兩家的。”

“我看十有八九是你們演的一場苦肉計吧!?”沙陀剛被荊直左一個小老弟右一個小老弟的佔着便宜,十分惱火。

“這些蠻子膽大包天,竟然綁架了元真郎訛銀子,銀子事小,面子事大,此仇不共戴天!”荊直一臉正色道。

兩撥領頭在說著話的,毫無徵兆地,一支飛箭從肖氏騎兵隊伍里猛然飛出,直取荊直面門。

荊直抬手輕輕一揮,像趕蚊繩一樣不經意,就把飛箭拍落地上。

“李夏蠻子還在肖氏地盤,沙陀將軍捉住了交給元氏,我請你喝酒吃涮羊肉,比你那白水煮肉強多了。就那醬料,比睡個剛烈娘們還讓人回味無窮。”荊直像無事一樣,依然笑眯眯。

沙陀剛一臉悻悻,來匆匆去匆匆。

荊直真如傳說那樣,身手深不可測,沙陀剛自度剛才荊直露的那一手,自已當下就無法做到。元氏老太公手上這支三百人的隊伍,目前還不到招惹的時候。

荊直意味深長地目送沙陀剛和薛延贊二人率隊離開。

大出嵬名巴丹的意料,潛藏在肖雨師眼皮下的大魚,原來是肖孝穆第三把手薛延贊。薛延贊與元氏有不解之仇。

找出潛藏在肖氏軍鎮裏的大魚,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元氏騎卒這塊魚餌投到肖氏的嘴邊。對越界的元氏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騎卒網開一面,就是藏在水底的大魚,向著耶律的孑民。

在元字大旗被沙陀剛射落之時,元氏追兵群情激憤,如果不是薛延贊一箭射死領頭的,及時把元氏追兵嚇得勒轉馬頭就逃命,等到元氏騎兵馬速提上來,想調轉馬頭都沒辦法,只能一頭撞入肖氏騎陣中,就包管元氏七八百人一騎不剩。還沒辦法找地方說理去。

就這麼簡單。

“走,咱們去會會沙陀剛!”嵬名巴丹在日頭升起地平線的時候,翻手上馬,揮手招呼扈從出發。

人和馬都吃飽喝足,酣睡了一夜,精神充沛,是得找場架打一打的時候。前些日子,釣着元氏和肖氏騎兵到處溜,身子骨才剛剛活動開,刀子還沒有見血,哪算得是回事兒。

沙陀剛的巡營親兵未曾想到,前一天還被追殺得屁滾尿流的項羌蠻子,才隔一個晚上,就居然吃了熊心豹膽上門挑釁。

滿身悍匪氣質的嵬名巴丹,橫刀立馬在沙陀剛的大營前,彎弓放箭,一箭就把營門上的蘇魯定射了下來。

嵬名巴丹扯着嗓門喊道:“告訴沙陀剛,一報還一報!他若是個男人,就出來跟我干一場,不是拉倒。”

游牧部族的蘇魯定,就相當於元氏的元字大旗,是一個部族的字號和象徵,射落人家蘇魯定的,就好比射斷元字大旗一樣。

巡營親兵捧着被射落的蘇魯定和那枝射來的鐵枝箭來到沙陀剛的帳中。鐵枝箭是昨天沙陀剛射元氏大旗的那枝,上面有沙陀剛的標誌,做假不了。

一向脾氣暴躁動輙抽馬砍人的沙陀剛,一反常態只顧低頭喝酒吃肉。薛延贊面沉如水,眉頭緊鎖。

“來來來,薛老將軍,吃好喝好,等會把幾個蠻子都抓住了,一番拷打,水落石出,什麼疑慮都煙消雲散了。犯不着此時費心思量。”沙陀剛腮幫子裏塞滿了食物,口齒不清地嘟囔着。

肖雨師接管了雲煙州兵權,原來肖孝穆的三位副手,只留下一個聽話憨厚的薛延贊,其餘二人,各用一封保舉信打發回黃龍府享清福雲了。一個拔高一品爵位,一個增加了二百戶食邑,都是明白事理的機靈人,皆大歡喜。

肖氏雲煙州的兵權由肖雨師親領,在邊關櫛風沐雨半輩子的薛延贊是名義上的副手,就是個穩定軍心的花瓶,就等着沙陀剛微風細雨一點點地滲潤了雲煙州上上下下,然後再功成身退。

空了兩個食邑五百戶的萬夫長位子,肖雨師沒有調人來,在帳中議事時,就明着跟軍伍里的將領說了,由雲煙州的邊軍將領們逐級遞補,實際上就是空了一串的位子,誰辦事誰上,誰辦成事誰上。

這種漸進的方法,遠比大刀闊斧走馬換將來的穩當紮實。

肖雨師臨別時交代沙陀剛,二年內,從上至下,都得換成自已的人,從而牢牢掌握着雲煙州,否則,你沙陀剛就去做火頭軍,燒火背鍋。

鬼老靈人老精,薛延贊主動提出守老巢,讓沙陀剛獨自領兵剿賊。這是為沙陀剛在軍中立功立威墊台階,沙陀剛和薛延贊相視而笑,彼此心照不宣。

沙陀剛點了二百精銳翰魯朵輕騎,外加抽調十名青壯的百夫長隨行。

八名扈從和嵬名巴丹一起現身沙陀剛大營前,亂射了一通箭之後,便繼續東進,先去東邊室韋部和肖氏接壤的邊界,挖坑做套,然後等着與嵬名巴丹會合,一起攪亂室韋氏。

嵬名巴丹立馬在距沙陀大營營門五百步的土坡上,看到沙陀剛領着騎兵呼嘯湧出,抬手就是一箭,箭矢如流星,直取沙陀剛,可惜距離太遠,箭矢飛到沙陀剛面前已經力竭欲墮,被沙陀剛伸手接住。

自從西南被反圍死裏逃生,嵬名巴丹傷愈之後,感覺身體莫名其妙起了變化,都三十幾歲的成年人了,一場傷病,身體反而更加雄壯,力氣變得更大,眼力耳力更敏銳,心中壓抑不住澎湃的激情衝動,彷彿年輕了好些歲月。

嵬名巴丹一人一騎不疾不徐地跑着,這一次除了摸清元氏和室韋氏的心思,既然遇上了,也正好想以身犯險好好試試肖氏去煙州翰魯朵輕騎的戰力,有沒有比當時自已練出來的怯薛衛那般強悍。

兩年沒幹過這般刺激的事,反正以身犯險的事又不是第一次,哪一次不是最後脫身而去?

沙陀剛和他的人吊在嵬名巴丹的後面,保持着距離,隔三差五放一枝冷箭,嚇唬嚇唬前面的獵物。

沙陀剛及手下的翰魯朵,都是一人雙騎,這是北庭輕騎長途轉移奔襲的標準配置。沙陀剛來雲煙州不到半年,正苦於沒有機會檢驗檢驗翰魯朵的成色,想不到幾個蠻子就不知天高地厚一頭撞上來。

捉住人了,一定得先請他們喝酒。沙陀剛開心地想。

狂奔了兩個時辰,人吃得消,馬吃不消。嵬名巴丹在一條小河邊停下來,明明還有餘力的沙陀剛卻沒有下令換乘備馬,一鼓作氣衝來圍殺自已。嵬各巴丹便大模大樣地下馬飲水吃饢,御鞍刷馬。

沙陀剛的翰魯朵也在小河下游不遠處休憩刷馬。

嵬名巴丹心中一笑,看來狂妄的年輕人,與自已杠上了。這情景,與好些年前自已和南朝楊家兄弟在邊境線上互杠互咬何其相似也。如果耶律宗壽叔叔不是死在楊老二手上,說不定與楊家兄弟能成為一起飲酒的朋友。

想起耶律宗壽,嵬名巴丹本來明亮的笑間的眼神,驀然一暗,復而又亮,只是這一暗一亮間,原先眼眸中的笑意,已經換成了滔天恨意。

嵬名巴丹做了一件在草原上驚世駭俗的地事。他當著不足五百步翰魯朵,站着扯下褲子朝小河裏撒了一泡尿。

同在長生天之下的草原上,沒有南朝那麼多非禮勿為的講究,但不論是哪個部族,都不敢不能在河水裏洗衣便溺。這是草原上恪守千百年的規矩。

沙陀剛和他的二百騎剛剛還在下游汲水飲用,看到嵬台巴丹這種有違天理人倫的粗暴舉止,怒意被激起,還來不及上馬,就摘弓搭箭向嵬名巴丹射去。

嵬名巴丹轉身向下游眾人抖了兩抖胯下水龍,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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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將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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