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靈芝(一)
方丈山下,翠濤如波,紅櫻落霞被山鳥野炊驚擾,兩個衣衫與山農野夫不同的旅人坐於茶棧的傘旗下,不由得惹來打山人的目光。
青年白衣一席,若不是進京趕考的讀書郎,便是進山采草的小葯童。
而一旁的女子眼裏還生稚氣,一身火紅的衣服無比醒目,讓眾人不敢上前搭訕的是那把別在腰間的砍馬刀。
女子清秀可愛的臉蛋和那鋒利魄力的砍馬刀讓人覺得無限反差。
但反而看這對男女,男的明明兩袖清風卻神色像是來凡塵走馬看花一般輕鬆淡泊,女的明明有長刀護身卻警惕的看着四周寸步不讓。
都說十萬大山出了蜀山的管轄近年來妖魔古怪和山野盜賊遍地都是,這兩個外鄉人來此是做什麼事的?
“別擠着個鬥雞眼四處亂看了,看的人家煩了,本來我倆沒事也早晚生事。”
白衣少年郎將手中的茶杯微微前抬輕舉,和幾個皺眉的茶客抱歉的笑笑。
茶小二不知道和展櫃的悄默聲的說了什麼,端了碗熱騰騰的湯麵猶豫着放在紅衣女身前,咳嗽了兩聲卻是對着白衣郎問道:
“兩位看着面生的很,可是外鄉人啊?”
白衣郎二話不說搶過湯麵,眉開眼笑樂呵呵地含糊着說道:
“是呀小兄弟,我們從山外進來,想要去京城,外面最近汛期難渡,我們身上銀兩又不多,傍着這位姐姐有幾個本事才選擇走了山路,本想着找個山村野廟打個獵,卻沒想到能在這裏先吃完湯麵,咦,這紅油真香!”
白面郎將掛在自己肩頭的白帶條往後一番,清理了幾下袖口,鬆了松腰間的束帶彷彿準備大口開吃,只看得其腰間掛着幾十個籤條小木牌,上面個個圖畫著鬼神難懂的符字。
店小二着看着可新鮮死了,眼睛珠子都不帶動的,半掩着嘴唇精神的在白衣郎耳邊而問道:
“這位客官可是神仙道長?”
“什麼道長,你說這個啊,我就是個窮算命的。怎麼樣,要不要我算上一掛,一兩銀子,童叟無欺!”
一聽要錢,那店小二當即沒有了t貪玩的心思,噘着嘴十分不悅的囔囔道:
“還要錢?一兩銀子是我足足一個月的工錢,都給你了那什麼養活一家老小!不過,客官您想要走山路可以借廟,但謹記不可打獵,這山啊,有靈,冒犯不得!”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紅衣女子和白衣青年都被這話吸引了興趣,只不過一個眼神冰冷冷的像個冰碴子,另一個眼神賊兮兮的像個登徒子。
而那店小二忽然無的放矢的搖頭晃腦吹起了口哨
白衣郎翻了個白眼,一臉頭疼的多掏了五個銅板拍在桌子上。
“這買賣血虧!”
“嘿嘿,大人這是拿錢消災不虧不虧。”
店小二忽然熱情了不少,將幾個銅板虎獃獃的放在懷裏,咳嗽了兩聲,自己給自己滿上了茶水。
人心方寸,天心方丈,這方丈二字呀,本來是傳說中海上的一座神山,為仙人所居,而白衣青年和紅衣女子身前的這座山也被認為有仙人所居,故稱其為方丈山
“像你們這些山外來的人呀,這些年也算是不少。我們這裏是十萬大山的外圍,多有些能人異士總想着能從山裏偷點呀,拿點呀……但這山啊,有靈!若是你僅僅是在山裏借宿一宿,那這山啊歡迎,但若是你破了這山的規矩,傷了山裏的靈草和山獸就會被這座山詛咒!”
店小二瞪着自己不大的眼睛,說到詛咒二字的時候還朝着那面色不善的紅衣女子眨巴了眨巴眼,努了努下巴。
“二十年前啊,我們這裏可是草木葯鄉,這山上的靈芝遍地都是,和大白菜一樣,山裏的人不以打獵為生,不以耕地為生,單單以靈芝和外界換財寶糧草就家家富裕,聽說俺家裏也是一樣,過了這山的那一面就是俺們村子了,可是啊……哎……悔不該當年聽了個妖僧的建議,說是這山裏有妖怪,這些靈芝都是用來吸我們精氣的誘餌……”
說著說著,店小二便覺得自己後背發冷
故事正講到最精彩的地方,那掌柜的卻是一隻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那隻飽經滄桑的大手捏到店小二沒從凳子上跳起來:
“二位客官,這天色已經不早了,俺們小本生意,要早些關門了。你們要是不記得的話,就順着大路走進行了,這兩年村子裏的大戶王家發善心修了條還算能走的大道,村子裏人家多,或許能借宿一宿,不必上山打擾那些神仙休息。叨擾,叨擾了……”
紅衣似火,那一直閉口不言的女子似乎剛想要說什麼就被那白衣郎一把壓住了袖子裏的玉手。
白衣郎擺了擺,將碗裏的湯麵吮吸個乾淨,又多給了二文錢。
“多謝老闆客氣,若是您不指路,我們兄妹二人還真是要在山裏過夜了,那我們就先行一步了,紅妝……走了……”
望着自稱兄妹二人的少年少女逐漸走遠,那茶站的老闆一巴掌拍在中暑前的店,小二的屁股上
“哎呦,三爺幹嘛呢?這七個銅板我四你三不能再多了!”
“多個屁,你差點沒給我們惹來多大的麻煩,妄論神仙!當年之事,怎麼能給這些外鄉人說!你個混賬!要不是看着你娘的面子上,我才不收你這個混賬小子呢,你這個月工錢沒了,拿着這些錢買些上好的酒肉給我送到山裏的廟宇去,快去!”
“不會吧,三爺,您還真相信這山裏有神仙啊!”
灰發白鬢的中年人打心窩子裏嘆了口氣,這口氣里彷彿有幾十年的埋怨和悲傷
“去吧!圖個心安,畢竟喲,當年就是咱們這些人做的孽呀…”
層林盡染夏初色,不騎馬不喝酒,那白衣少年郎哼着不知何處的小曲,大步往前跨着步子一身的逍遙自在、漂泊浪蕩。
而一旁的紅衣女子終於是掀起了蒙面的絲紗巾,一雙眸子寧靜淡泊卻內含銳氣,一雙柳葉眉彎如翹月修長烏黑,說是女子不多,看起來不過二八年紀,但神情凶呼呼的,彷彿要生吃個人一樣。
“閉嘴!難聽死了!”
“哎喲,嫌難聽了!”白衣郎扭着腰撅着屁股學着大白鵝走來走去,一副潑婦罵街的模樣,明明也是不到二十歲的年輕小子,此時卻像是婆婆媽媽的街頭潑婦:“你這傢伙可太沒良心了,現在我可是你哥哥!來,妹妹給哥哥笑一個!”
紅衣女子丑刀,白衣少年當即跪下,笑的無比忠誠。
看着白衣少年如此不正經的模樣,紅衣女子反而覺得自己胸口被一堵晦氣堵得厲害,有苦說不出,罵不得,最後生氣的用刀柄敲了白衣郎頭一下,才氣呼呼的說道:“…這山有古怪”
“這還用你說……哎呦,疼死小爺我了……”
“如果我把你放在這裏,你怕火不夠這山裏的精怪塞牙縫的。”
聽着紅衣女不帶感情的敘述了一件十分殘忍的事情,白衣郎打個寒顫,笑嘻嘻的說道:“還是紅衣姐姐對唐白弟弟好,姐姐走前面,弟弟跟後面有肉吃…”
“走前面?我們不進山?”
“進山無用,這山已經快要死了…這群妖怪守着這山怕也是有什麼古怪,一身精氣化作靈氣,這是有大妖作法,不惜以自己的命換着座山的靈根……”望着如風景長廊般的山色白衣,青年無比悲哀的說道:“若不是如此,這山怕是20年前就應該死了…”
人會死,山也會死?
紅衣小姑娘低着頭不說話,抱着砍刀走在唐白身邊:“那我們去哪裏?…”
唐白拍了拍自己跪髒了的膝蓋:“去山下的村子,既然我師父20年前來過這裏,那麼說不定還會有什麼遺留下來的線索…這是你救我逃獄出來之後唯一能找到的線索,不抓緊些,我可沒法替你報什麼殺父之仇,我那師父可狡猾的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