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顧絨,你沒事吧?”
沈秋戟幫着護士將顧絨的日用品從七樓搬到新病房,一進屋就看見顧絨裹着被子在病床上發抖,額角冷汗涔涔,瞳孔因為極度的緊張和恐懼幾乎縮成了一個極小的點。
“我、我……”
顧絨裹緊了身上的被子,嘴唇張張合合,話語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他沒法告訴沈秋戟,剛剛跳樓的那個人他認識——正是他第三次死亡時,在醫院捅死他的那個醫鬧瘋子。
他現在能進醫院是靠沈秋戟,來醫院的時間也提早了,所以沒有碰到那個醫鬧瘋子,可顧絨怎麼也沒想到,他都已經做完手術了還能遇見他,而且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按照自己這些日子頻頻撞鬼的經歷,顧絨很難不去想——想這個跳樓死掉,人頭還滾進他病房的醫鬧瘋子晚上會不會來找自己。
此刻的顧絨身心俱疲,思維神經全部繃緊,就像是一根弦,沒有人希望看到這根弦崩斷。
好在沈秋戟還是在這裏的,有人陪着顧絨還稍微輕鬆些,見他進來便伸着手要沈秋戟坐到床側邊來。
顧絨現在是個病人,沈秋戟一時心軟送了他來醫院,好人做到底,他現在自然什麼都是順顧絨意思的,因此坐到床邊后他還安慰顧絨:“你別太害怕了,這不還有我在這呢?你說你,你一個人待着又害怕,那怎麼還選了個單人間呢?”
“單人間有沙發,還有電視。”顧絨趴在床上,他的聲音因為手術和剛才受到的驚嚇聽上去格外輕弱無力,“我想着你睡這裏可能會舒服點。”
沈秋戟怔了下,他還以為是因為顧絨大少爺習慣住不慣多人間,卻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理由。他和顧絨說:“我不挑床,睡哪裏都一樣的,倒是你,你才做完手術是得好好休息。”
不過說實話,和那硬邦邦的摺疊陪床椅相比,確實是單人間這柔軟舒適的沙發好躺些。
“沈秋戟……”躺在床上的青年又開始輕聲喊着他的名字。
沈秋戟低頭看了他一眼,就見青年從被子裏探出白皙的手指,緊緊攥着他的衣服的一角,繼續問他:“你還記得我們來辦住院手續前你曾經問過我一個問題嗎?”
“你問我,我最近有沒有碰到什麼奇怪的事。”
青年抬眸望向他,雙頰慘白,唇無血色,一字一句告訴他:“我碰見鬼了。”
沈秋戟聞言眸光凝住,他沉默幾秒后笑起,伸手作勢去探顧絨的額頭:“顧絨,你是不是還是發燒,世界上怎麼會有鬼?”
“我沒發燒。”顧絨蹙眉,卻沒躲避沈秋戟撫上他額頭的手,因為這樣才能證明自己沒生病,“而且你不是能看到鬼嗎?”
“你怎麼會問這種問題?”
“你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所以你肯定能看見對嗎?”
沈秋戟見顧絨信誓旦旦地望着自己,語氣又極為篤定,難免有些好奇:“我怎麼就能見鬼了?”
“不是你——”告訴我,先前我背後有個鬼的嗎?
這句話顧絨差點脫口而出,可是話說到一半他就想起來,那是前幾次他死亡時發生的事了,現在的沈秋戟還沒說過任何有關這些靈神異怪的事。
顧絨只得把原先的話咽回去,改口道:“不是你問我,我最近有沒有碰到什麼怪事的嗎?”
“是啊。”沈秋戟撫顧絨額頭的手改成指他耳朵,“那是因為我看到你耳廓發黑,耳朵顏色晦暗一般代表着身體運勢皆不佳,但我——”
耳朵是顧絨的敏.感點,有人摸到他就渾身發軟,即便沈秋戟並沒有觸碰到他,但男人抬手的動作依舊讓顧絨忍不住顫了顫身體,下意識地想要躲開。
而沈秋戟則緩緩把話說完:“我以前見你時不是這樣的。”
“那不就證明我遇見鬼了?”顧絨把沈秋戟的衣角拽得更緊了,哭喪着臉道,“今天你也看到了,那個人頭本來都停下了,卻又無端端滾到我面前,他今晚肯定要來找我的……”
沈秋戟聞言卻安慰他:“這你完全可以放心,就算他要來找你也不會那麼快的,最快也得等頭七回魂夜。”
顧絨:“……”
“當然,如果你特別倒霉那這些話就當我沒說過吧。”
顧絨:“…………”
顧絨才做完手術,麻藥效果過去了現在手術傷口正在痛,事實上他也挺佩服自己現在這個狀態居然還能保持清醒而沒有昏睡過去,但也正因為這份清醒,顧絨想到了一個辦法——他要回去。
回到上一次“存檔”沈秋戟在給他削獼猴桃那會兒,只要他回去了,就阻止那個斷頭男人跳樓,男人不跳樓就不會死,他也不用擔心男人半夜裏來找他麻煩。
一刀抹脖子死的應該還是快的,況且對於現在的顧絨來說,再死一遍也好過遇見鬼被弄死,反正他又不會真死。
下定決心后,顧絨倏地起身,拿起水果刀往脖頸處一抵準備自裁。
不過他的舉動把沈秋戟嚇到了。
“我草?顧絨你幹什麼——!”沈秋戟眼疾手快奪下了顧絨的刀,但顧絨還是在自己頸子留下了一道血痕,被割開的傷口停頓幾秒就開始往外滲出鮮紅的血珠,由此可見顧絨並不是開玩笑,而是真的存了死志,“你就算怕他來找你,那也不至於也把自己變成鬼和他一拼啊。”
沈秋戟自己也反思,覺得可能是自己那句回魂夜會來找他嚇到顧絨了,就說:“我不是一直在這裏陪你嗎?就算真有鬼還有我啊,你怕什麼?”
“你別攔着我呀……唉這個一時半會和你是說不清的。”顧絨見沒了刀,便望向窗外尋思着跳樓能不能成,只可惜這裏是二樓,樓底下還鋪有草坪,他最多就是斷個腿,死是不太可能的。
沈秋戟也看得出顧絨的認真,於是他趕緊把病房裏的所有危險器械都給收起來了,他還勸着顧絨打消死志:“他是自己想跳樓的,而且你剛才也聽到護士說了,那個病人是和牧醫生有些誤會,就算他變成鬼了,也應該是去找牧醫生啊,和你有什麼關係?”
這些話句句在理,再說沒有人是不畏懼死亡和疼痛的,所以或多或少也哄住顧絨,可偏偏——
“但是我最近遇到太多詭異恐怖的事了。”顧絨垂着頭,臉頰白慘慘,額角都是細涔涔的冷汗,一副虛弱無力的可憐委屈模樣,別說是沈秋戟,再鐵石心腸的人看見都會生出些惻隱之心的。
又念及顧絨剛做完手術,還沒來得及好好休息就被跳樓的人嚇了一跳,沈秋戟嘆了口氣扶着他重新躺回病床,輕聲開導他道:“這些事你以前肯定沒有碰過吧?再詭異的事也總會有個起源,你與其自.殺,不如想想你是做了什麼事才變成現在這樣的。”
顧絨早就想過了,但是他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並且唯一的答案就是他改了名字。
不過和沈秋戟在一起,似乎確實會好點,如果不是沈秋戟陪着他那麼他現在估計還在醫院不斷死亡的路上。想到這裏顧絨從被子裏探出半個腦袋,盯着沈秋戟沉思——難道沈秋戟身上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可以避開鬼怪,自己和他在一起會很安全嗎?
還好他們倆是室友,就算出院了也能繼續呆在一起。
“沈秋戟……你可千萬不要離開這間病房啊。”顧絨眼巴巴地望着沈秋戟,甚至都不敢用重點的語氣和他頂嘴互噴,他實在是有些撐不住了,想閉上眼休息會,“我現在想睡一下,你說你會在這裏的,那如果你要出去記得叫醒我。”
“行,如果我出去的話肯定會叫你的。”沈秋戟倒也答應他,拿起遙控器說,“你睡吧,我看會電視,靜音,不會打擾到你。”
“……謝謝。”
顧絨小聲道了聲謝,抬手將被子拉得更緊,想藉此抵擋醫院特有森冷之感。很快,沉重的疲倦感就將顧絨拖入夢鄉,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到了後半夜卻聽見一陣“砰砰”的聲音,就好像是有什麼重物在不斷撞擊他病房的窗戶似的。
等等,窗戶?
顧絨猛地睜開眼睛,他是背對着窗戶睡的,所以一睜眼就能看見對面沙發上有個蓋着毯子鼓起的身影,那是沈秋戟睡覺的地方。
黑暗的夜裏幾乎沒什麼光線,但是顧絨覺得那應該就是沈秋戟,這讓顧絨安心了不少,雖然他背後的窗戶處“砰砰”的撞擊聲依舊沒有停歇的趨勢。
“沈秋戟……”
可是這聲音一直響着,顧絨也沒法睡覺,這聲音讓顧絨想起白天斷頭男人跳樓時腦袋砸進病房的聲音,他更不敢回頭,生怕一扭頭就看見有個斷頭在窗外瘋狂地撞擊玻璃。
於是顧絨小聲地喊着沈秋戟的名字,希望能把他叫醒請他幫忙開下病房的燈,燈光亮起后,屋內又有兩個人,顧絨覺得這樣的話他也有膽子敢回頭看看窗戶那裏到底是有什麼東西在撞玻璃。
然而不管顧絨怎麼呼喚,甚至提高了音量,沈秋戟都還是死死地躺在沙發上,身體一動不動沒有給予顧絨任何回應。
沈秋戟怎麼睡得這樣沉呀?
顧絨蹙着眉閉上雙唇,可他停下后,卻發現病房裏還有另外一個聲音在呼喊着,它的聲音越來越大,喊的卻不是沈秋戟的名字。
它喊的,是顧絨。
※※※※※※※※※※※※※※※※※※※※
沈:你不是希望有人叫你嗎?你聽,在叫了。
絨:叫尼瑪叫。
沈:怎麼就如此善變?
-
評論好像過千了,那我這周末給大家加更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