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禪
白燁繫上安全帶,看坐在副駕駛座上,抽了一張餐巾紙開始疊東西的趙爵,“你手頭的事情不是還沒辦完么?現在去找他們?”
“嗯。”趙爵哼哼了一聲,繼續疊着手裏的餐巾紙。
白燁嘆了口氣,發動車子,轉臉,就見趙爵將手中餐巾紙疊成了一隻風車。
白燁微微皺眉,有些驚訝地看趙爵。
趙爵將餐巾紙疊成的紙風車鋪在膝蓋上,嘴角挑起了一個笑容。再抬起臉,略帶邪惡的笑容出現在了他的臉上,輕輕揚起雙眉,趙爵看白燁,“你刀帶了么?”
白燁聽后,沉默了片刻,反問,“你不就是我的刀么?”
趙爵瞧他,隨後用調侃的口吻問,“你嘴巴變甜了啊,基因突變了么?不是說你是穩定哎么?”
白燁無奈地搖了搖頭,打開雨刷,駕車開往海濱的小區。
“安全帶繫上。”白燁提醒趙爵。
趙爵將手往窗外輕輕一甩,抽安全帶,“你的狀態好似總在怕我死和盼我死之間轉換哦,精分不累啊?”
白燁嘆氣,“你今天殺氣有點重。”
“心情好么。”趙爵關上車窗。
車子飛馳而去,柔軟的餐巾紙順風飄了出去,落在了骯髒的水潭裏,很快就被急速駛過的車輪碾成了泥漿。
……
劉金的家裏,門鈴聲響起。
劉金想去開門,但是展昭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可以代勞。
劉金於是坐着沒動。
展昭按下樓下大門的電子鎖。
等到門口響起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來人似乎終於停在了大門口,門鈴響的瞬間,展昭打開了門。
門口的人顯然也因為門突然被打開而嚇了一跳,愣在原地,手還按在門鈴上,目瞪口呆看着出現在門口的展昭。
展昭此時也在打量那個人——來人五十來歲,頭髮半花白,穿着得體十分斯文,長相也不錯,國字臉五官端正。
從臉上皺紋的分佈來看——不愛笑愛皺眉,學術研究狂。
從皮膚狀態和膚色來看——不愛曬太陽但是也不注重保養,是個不修邊幅的宅。
從近視眼鏡的厚度和款式來看——是個有常年閱讀習慣,並且對細節十分注重的人。
從隨便打理了一下的髮型和微皺的襯衫來看——沒結婚或者已經離婚,無寵物,孤身一人。
從微黑的眼圈和微紅的眼白來看——昨晚晚睡,或者習慣了熬夜。
從外套的款式和褲子的寬鬆度來看——長相比實際年齡應該要小一點。
從手指和指甲的細節來看——養尊處優生活富足,控制狂、對某方面非常偏執。
從臉上的表情來看——他認識自己,並且對自己的出現表示震驚。
從褲兜裏手機的形狀和外套兜里錢夾的狀態來看——收入可觀、不古板不排斥新科技,經常有機會跟年輕人接觸。
從整體身材和鞋子的狀態來看——家教嚴格,從小養成良好習慣,愛運動。
於是最後,展昭得出一個結論——某大學心理學教師、無不良嗜好,以及……腦殘粉!
“你……你是展博士么?”門口的人醒過神來之後激動了起來,“我……我叫宋天傑,是E大的心理學老師,我去聽過你的心理學講座,我太崇拜你了!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見到!”
展昭挑挑眉——推斷符合。他跟自己唯一有可能的交集是通過某次的演講。自己除了以前給X大上過課之外,公開演講或者講座的機會很少,學術交流也不多,稍一篩選。
展昭挑眉,“兩年前的國際心理學年會?”
宋天傑張大了嘴,“呃……對啊,你竟然記得。”
白玉堂等人默默喝茶——展昭估計連給他媽接生的護士長什麼樣都記得……
宋天傑顯然還處於一種十分緊張和搞不清楚狀況以及初見偶像的興奮狀態,進門后茫然地看了看坐在茶几前邊的劉金,等看到白玉堂他們的時候,他才明白過來,“哦……你有事情的話,我改天再來吧。”
“不用,坐下一起聊聊吧。”白玉堂示意他坐下。
宋天傑走到劉金身邊坐下,看了看白玉堂又看了看展昭,問,“SCI介入老劉的案子了么?”
展昭走到沙發邊坐下,“你知道我們是SCI的?”
宋天傑點頭,似乎還挺不好意思,“你的每本書我都有買,網上流傳的關於你們的案子我也會看一些。”
白玉堂此時還挺放鬆的,他也不是來審犯人的,只是來看看情況,趙虎馬漢更是一頭霧水,展昭倒是興緻頗高。
“那個風車陣是你想出來的么?”展昭很感興趣地問。
宋天傑回頭看了看陽台上的風車,道,“其實不是我想的,有個人教我的。”
展昭眼睛都亮了,“誰教你的?”
“呃,一個禪室里碰到的人。”宋天傑回答。
展昭微微一愣,“禪室?”
“哦,我經常會去一家禪室坐禪,跟不認識的人聊一聊心事,排解一下不良情緒。”宋天傑回答,“老劉跟我好多年朋友了,他的二分之一缺失症很多醫生都無能為力,藥物治療的副作用也讓他排斥治療。我那天在禪室的時候,跟一個年輕人聊起這件事,他給我畫了一張圖。”說著,他伸手一指陽台的方向,“我按照他設計的圖紙做了這一組風車,結果老劉的病情真的好轉了,簡直太神奇了。”
展昭微微一愣,問,“你是說,教你這個方法的那個人很年輕?”
“嗯!可能也就個三十來歲吧,高高瘦瘦的一個年輕人,穿一身黑,黑頭髮。”宋天傑嘆了口氣,“真是後生可畏啊。”
“你遇到他的那家禪室在哪兒啊?”展昭很感興趣地問。
宋天傑寫了地址給展昭。
“不過他好像不是經常去,我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他了。”宋天傑道,“說實話我還真的打聽過他的姓名,可惜禪室都是會員保密制度的,大家都不知道彼此的名字,老闆也不肯透露。”
展昭點了點頭,問,“他除了你描述的特徵之外,還有沒有別的什麼特點?”
“呃……”宋天傑想了想,忽然道,“對了,他的眼睛瞳色和亞洲人不太一樣,但是面部特徵的確是亞洲人的。”
“眼睛什麼顏色?”展昭問。
“像是歐洲人很常見那種灰藍色,有雜色的那種。”宋天傑比劃着,“起先我以為是時下年輕人常戴的那種美瞳,不過仔細看的確是自然色。”
“哦……”展昭點了點頭。
之後,展昭和劉金又聊了聊,劉金詳細地將三次目擊殺人案的經過都說了,就和白玉堂等人平時聽到的案件差不多。
這整個過程,展昭都沒說話,靠在沙發上,靜靜地聽着。
等劉金講完了所有。
展昭又看了看他身邊的宋天傑,問,“你以前聽過這些么?”
宋天傑點頭。
劉金道,“我和天傑老朋友了,經常會聊,他也會給我分析一下。”
“嗯。”展昭點了點頭,站了起來,看了看手機……發現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
於是,展昭對白玉堂挑了挑眉,那意思——回去了吧。
白玉堂點了點頭,站起來,往外走的時候,問展昭,“不等趙爵了么?”
“他不是說馬上到么。”展昭也有些納悶,“現在還沒來?”
眾人離開劉金的家,下樓,就看到大樓前一輛白色的跑車停在那裏。
就見車窗放下,車裏的人看了看眾人。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是白燁。
走到車窗邊,展昭側過臉看,果然,副駕駛座上,趙爵正坐着呢,黑髮好似又長了點,臉上倒是乾乾淨淨的,正打哈欠,“好慢。”
展昭回頭看了看樓上的風車,“你不上去?”
“山寨貨,害我白興奮一場。”趙爵撇嘴。
展昭見他興緻不高,突然問,“你認不認識一個灰藍色眼瞳的亞洲人?”
趙爵微微一愣,抬起頭看展昭。
展昭拿出那張宋天傑寫給他的地址看了看,那家禪室應該就在海濱附近,於是晃了晃紙,“去坐個禪再回去吧。”
說完拿出手機讓蔣平幫忙找到禪室的地址然後導航。
趙爵趕忙從車子裏跑了出來,跟着展昭一起走。
趙虎和馬漢對視了一眼,跟了上去。
白玉堂回頭,就見白燁嘆了口氣,示意他上車。
白玉堂坐進了車裏,帶白燁把車子停到自己的車旁邊,然後兩人下車,也走向海濱。
兩人並肩走着,此時雨早已停了,風也小了些,路上的人也比剛才多了一點。
不少路人走過時都會看一眼白燁和白玉堂,路人的視線彷彿是在感慨——遺傳真是偉大啊!瞧這倆兄弟長得多像!
趙虎先是看着前邊展昭和趙爵並排往前走,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知道聊什麼,後來又開始搶手機,交流略幼稚。
再回頭看看白燁和白玉堂……倆一身白的大帥哥保持着大概一尺左右的距離,單手插兜邁着長腿,傲人的身高和身材比例顯得身邊的路人都像冬瓜一樣,就是表情酷了一點,都沒交流的。
趙虎嘴角抽了抽,又轉頭看了看身邊雙手插兜也是不聲不響的馬漢,嘆氣。
馬漢本來正在看遠處山坡上的別墅區,聽趙虎嘆氣,就看他,“幹嘛?”
趙虎示意他看前邊。
馬漢抬眼,就見展昭正拍手機,趙爵在一旁碎嘴說,“壞了!”
趙虎又讓他回頭。
馬漢回頭看了一眼。就見白燁和白玉堂離得不遠……
馬漢不解問趙虎,“怎麼了?”
趙虎小聲說,“相處模式啊。”
馬漢疑惑。
正這時,就見前邊展昭和趙爵都停了下來,仰起臉看一旁商鋪街上,一座黑色的小樓。
趙虎和馬漢也走到他倆身後了,仰起臉一看,都一挑眉,這商鋪炫酷啊,門口牌子上就一個字——禪!
趙爵抱着胳膊問展昭,“這是新款的廟的裝修么?”
展昭無語地看他,“這是禪室。”
趙爵摸着下巴,“喔……現在的年輕人都玩這種的啊?”
展昭望天——跟時代脫節的老年人。
這時,白玉堂和白燁也走到門口了。
白燁看了一眼,問白玉堂,“禪……什麼地方?”
白玉堂看了一眼,回答,“廟吧。”
白燁點頭,“哦……”
……
展昭嘴角抽了抽,一旁趙爵斜着眼睛看他——三對一!
這禪室基本是玻璃結構的一個方塊,四面有一圈一圈的黑色鐵藝,裝飾得很現代化。但是裏頭又似乎有一點中式的古樸質感在……總之,看着挺高檔的。
大門是玻璃的,趙虎走到門前,門就自動感應開了。
門裏是大廳,裝修更加的古樸,完全是中式家裝,看着像個茶室。
前台有一個穿着黑色衣服的服務人員,小男生,估計也沒料到這麼壞的天氣還有人來,抬頭往外看,就見走進來了六個人,一溜的高個兒帥哥。
服務生呆愣了良久,問,“呃……我們這裏是會員制的,你們是有人介紹的么?”
白玉堂和白燁還有馬漢三個靜默狂繼續在後邊做模特兒,擺造型不說話。趙爵和展昭四外觀察,順便打量那個服務生。
趙虎只好上前負責跟服務生打交道,“宋老師介紹的。”
“哦!”服務生馬上明白過來了,“宋老師啊,你們是他的學生么?”
趙虎無奈,“是啊,上他心理學課,他非讓我們來坐禪。”
服務生笑着點頭,問,“你們是要入會,還是要……”
只是他話還沒說完,就見一旁趙爵走了上來,站在櫃枱前邊。
服務生傻呵呵看他。
趙虎也看他,爵爺顯然沒什麼耐性,示意趙虎——閃邊小鬼!
趙虎默默躲到馬漢身邊,奉行他一貫的“不要惹趙爵”的主張。
趙爵伸手對小男生勾了勾手指,“你們這裏有監控么?”
“呃……有。”男生傻呵呵看着趙爵的眼睛。
趙爵左邊的眉毛微微一挑,抬手輕輕拍了拍那小男生的肩膀,“我要看你們的監控,還有,所有會員的名冊。”
“哦……”男生傻呵呵拿出名冊給趙爵看。
趙爵翻看了一下,挑眉,“只有姓沒有名啊?”
“會員姓名資料是保密的……”小男生老實回答,“資料都在老闆辦公室的電腦里,不準人看的。”
趙爵笑眯眯問,“你們的電腦是聯網的么?”
服務生點頭。
白玉堂皺眉看展昭——那男生什麼狀況?
展昭聳聳肩——被趙爵控制了。
趙爵從口袋裏摸出一個U盤,插在了服務台上電腦的U口裏,拿出電話,“技術宅!給我黑了這台電腦。”
SCI辦公室里,蔣平叼着一個甜甜圈敲鍵盤,大概一分鐘后,對桌上的電話道,“黑掉了,用展博士的平板電腦可以直接進入對方主機查資料。”
趙爵心滿意足拿過展昭的平板電腦,查資料。
趙虎張大了嘴看着眼前還傻呵呵的服務生,其他人則是在後邊觀摩了兩分鐘之內,趙爵的整個犯罪過程。
白玉堂扶額。
展昭拿過電話問蔣平,“你竟然給他幹活!”
蔣平愣了良久,無辜回答,“他……用的是你的電話。”
展昭一愣,低頭看,就見手機和自己褲兜里拿出來的一模一樣,才發現趙爵剛才借爭吵偷換了自己的電話。
無語地搶過電話,展昭回頭,就見白玉堂看一旁,沒表情的臉上,嘴角微妙地挑起了一個弧度。對於一個面癱來說,這已經是相當明顯的幸災樂禍表情了。
展昭來氣。
“沒那個人。”趙爵瀏覽了所有資料之後,將平板放在一旁,看了那男生一會兒,隨後突然笑了。
就在趙爵笑的時候,那男生忽然機械地打開抽屜……就見他從抽屜里拿出了一把槍,抬手……對着趙爵。
一旁趙虎一驚,就要拽趙爵,但是趙爵也不躲,就是站在原地笑。
就在那男生要扣下扳機的一剎那,“啪”一聲傳來。
男生猛地一愣,隨後困惑地看自己的手。
眾人轉眼,只見一直站在趙爵身邊的展昭伸着手,在那男生眼前打了個響指。
“哇啊!”男生突然扔了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茫然地看着四外,還有眼前的眾人。
馬漢和趙虎去查看那個服務生的情況。
展昭問趙爵,“這次是大魚么?”
趙爵笑得更開心了,雙眉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開心點頭,“oh,yes!”
身後,白玉堂看了看白燁。
白燁突然問,“你平時玩刀么?”
白玉堂一愣,隨後搖了搖頭,“不過我有一把好刀。”
白燁點頭,“這樣啊,有空出來我們切磋一下。”
白玉堂嘆氣——沒案子詭異過有案子,這走向……不算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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