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謝九黎從那個男人手裏買下沈霧沉,報價只比那位李女士多了一千萬。
倒也不是她人傻錢多,只是你的財產如果是個無上限數字的話,你也不會對自己是否多花了一千萬有什麼特別的感受。
以表誠意,謝九黎是跟着那個坐車前來的男人一起去沈家談的生意。
過程忽略不計,總之謝九黎成功地忽悠到沈家人覺得她來自某個深藏不露的羅斯柴爾德式家族,並且開開心心地收下了她的轉賬、把沈霧沉送到了她手裏。
“謝小姐能一下子轉賬這樣大筆的金額,家境一定不凡。”沈家的男主人還十分拍馬屁地說道,“看您的談吐,一定也是在相當優秀的環境中被教育長大的。小沉的性格彆扭,也不會說好聽話,恐怕您以後需要多多包涵他了。”
說出這種話的男人,卻是沈霧沉的生父。
謝九黎在剛才兩個小時的談話里,已經把沈家的情況大致了解過一番。
簡單來說,沈父是個繡花枕頭,當年入贅進的沈家,他老婆生了一個大兒子后不久就因病去世,家裏生意全靠大舅哥打理,這幾年又交到了他的大兒子手裏。
大兒子就是剛剛從車裏砸咖啡的男人。
可沈父在妻子去世后空巢難耐,雞兒焦慮,又忍不住和公司的女員工生下了第二個兒子。
女員工本來是想借子上位,但最後被沈家拿錢打發,瀟洒把孩子一留就走了。
這第二個兒子就是沈霧沉。
基因尤為偏愛沈霧沉,讓他的顏值生得這樣出類拔萃,沈家就動了用他去聯姻的心思。
正好有個富婆看上沈霧沉,兩家一拍即合,就和收彩禮似的準備把沈霧沉賣了。
雖然從法律上來講,沈霧沉也根本沒到能結婚的年齡,甚至還差一個多禮拜才到十八歲,但沈家人也沒太當回事兒。
謝九黎覺得這個情節聽起來總是有點耳熟。
直到帶着沈霧沉上車離開沈家時,她才想起來那點既視感是在哪裏出現的。
——這種家裏沒人疼愛的女兒被無良爸媽賣給霸總換錢的開頭,在古早18R言情文里可太常見了。
就是性別不太一樣,還需要倒轉一下。
有了這個聯想以後,謝九黎再去看沈霧沉時,頓時覺得他整個人身上籠罩的氛圍都變得有點微妙起來。
他尚是未成年,在沈家顯然也不是被營養均衡養着長大,除去身高過人,手腳身軀看起來都偏瘦,帶着一種介於青年和少年之間的、極為特殊的氣場。
大概因為剛剛淋雨過,即使換了一身乾燥的衣服,沈霧沉的嘴唇也沒有呈現健康的色彩。
只有臉頰和鼻尖,在偶爾的路燈車燈照射下,能看出微微帶了一點血色。
系統一本正經地提醒道:【玩家,他體溫很高,初步判斷是發燒。】
謝九黎這才反應過來,沈霧沉身體素質明顯不高,剛才暴雨里淋了不知道多久,感冒發燒太正常了。
她伸手想去探一探沈霧沉的額頭溫度,後者雖然慢了一拍反應過來,但還是又抬起手,看動作是想像上一次一樣將她拍開。
這次謝九黎早有準備,沒給沈霧沉機會,率先按住他的手臂,強行摸到了額頭。
掌心果然是燙的。
謝九黎收回手,有點好笑:“你不要反應這麼大,我又不是要對你動手動腳。”
也不知道這句話哪裏戳到了沈霧沉,他抿直嘴唇皺起眉,連耳根都泛起了一點粉色。
謝九黎:“……”不是吧,你還真是個敏感體質嗎?
她覺得是自己的錯,自我反省了一下,安靜地低頭去手機上找導航軟件,選了一個藥店的地址讓司機先照着開過去。
以沈霧沉這個性格,看起來是絕不可能帶着手上這樣的傷去醫院的,只能去一趟藥店買點外傷和感冒藥物了。
聽見路線陡然變更時,沈霧沉抬了抬眼去看謝九黎。
“買點東西。”謝九黎晃晃手機對他解釋。
沈霧沉就沉默着收回了視線,一幅心思相當難猜的樣子。
謝九黎是就近搜的藥店,幾分鐘不到的時間就開到了。
她撐傘下車,叮囑沈霧沉在車裏等着:“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沈霧沉側頭睜着那雙幾近是純黑色的眼睛看着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謝九黎朝他笑了笑就關上車門去了藥店。
提着一大袋東西出藥店時,她邊撐傘邊看了一眼路邊。
那輛車還在路邊停着,開着雙閃的車燈,四扇車門也都好好地關着。
謝九黎在藥店門口站了一會兒,心裏數了二十個數。
車門仍然安安靜靜地緊閉着。
……不打算逃跑啊。
謝九黎有點玩味地想着,不緊不慢地朝車輛走了過去。
沈霧沉坐在車裏,看着自己的雙手,好像並不在意謝九黎回來。
但謝九黎又看見他的耳朵悄悄地動了一下,明顯是在傾聽她的動靜。
這欲蓋彌彰頓時讓謝九黎想起了自己從前養過的貓。
在聽見動靜時,半夢半醒又不想動的貓就會下意識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豎起耳朵,在確認沒有危險后才轉回去。
房子的地址是系統給的,對謝九黎來說也完全是個新房,她進門摸索了一會兒才找到主燈開關,啪地一下點開了。
作為現在財富正無窮的世界首富,謝九黎並沒有太在意這幢房子看起來有多豪華,而是把傘放下招呼沈霧沉去上藥。
沈霧沉主動換了拖鞋坐到客廳的沙發上,保持了一路的沉默。
謝九黎拿了退燒藥給他,又去找廚房和水,反倒更像是來沈霧沉家裏拜訪的客人。
等她好不容易找到廚房帶着一杯水回來,正好看見沈霧沉把手心裏的退燒藥扔進嘴裏,然後仰頭直接吞進喉嚨里。
但水倒都倒了,謝九黎還是塞給了沈霧沉,找理由:“干吞葯對喉嚨不好。”
沈霧沉安靜地喝了一口,通透又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像在問“然後呢?”。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沈霧沉坐的是個單人沙發。
謝九黎只好隨手扯了個坐墊坐他面前,從藥店買的一堆東西里找出雙氧水酒精棉和紗布,然後朝少年伸手:“來。”
沈霧沉有點遲疑地把手遞了過去。
謝九黎給他做確認:“可能會有點痛。”
沈霧沉無可無不可地應了一聲嗯。
即使這也不算什麼開口,謝九黎的心情還是大有提升,用雙氧水給沈霧沉傷口清洗的動作都輕柔了許多。
有過擦傷的人都知道,清洗只能算一般般痛,後面用碘酒或酒精消毒、不小心碰到傷口時才是最要命的。
但處理手腕傷口的整個過程中,沈霧沉一聲痛也沒喊過,只有偶爾手臂上的肌肉像是緊張似的繃緊一下,又緩緩放鬆。
他的傷不算太嚴重,畢竟沈家人綁他時用的也只是表面相對光滑的安全繩。
最要命的是明明謝九黎是正正經經在幫沈霧沉處理傷口上藥,他那一圈束縛傷痕附近光滑細膩的皮膚卻連帶着浮起淺淺的薄紅。
謝九黎中途忍不住停下來確認了一眼,不是過敏,人家皮膚就是這麼敏感。
她看完傷口又忍不住抬頭看了一下沈霧沉。
少年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抿緊嘴角偏頭別開了視線,連耳朵都有點紅起來。
謝九黎還能怎麼辦,只有盡量乾脆利落地給沈霧沉的兩隻手都纏完消毒紗布:“餓了嗎?吃晚飯了沒有?”
沈霧沉收回手搖搖頭。
“不餓,還是沒有吃?”謝九黎拿出一百二十分的耐心哄他說話。
“……沒有吃。”
這一通折騰,時間已經將近晚上十一點,但感謝發達的外賣產業,謝九黎還是輕鬆地叫了一份豐盛的外賣。
等兩人吃完時,手機上的日期已經跳到了第二天。
謝九黎到房子裏轉悠了一圈,確認卧室的數量足足有四個,才放下心回客廳去找沈霧沉:“該睡了——你是有在上學的吧?”
沈霧沉突然抬頭看了她一下,頓了頓才說:“辦了休學。”
——因為他差點就被送去賣了?
謝九黎想想也有道理,於是朝沈霧沉點點頭:“你先去洗漱吧。”
沈霧沉一開始沒有動,盯了她一會兒后才站起來,伸手去解自己襯衫最上面的一個紐扣。
謝九黎還以為他發燒覺得熱,又或者是做洗澡的準備,便自顧自低頭去拿茶几上的膠袋,捉摸着這可以用來當垃圾袋。
然後她拿着膠袋一回頭,就看見沈霧沉已經把紐扣解到了第四顆,趕緊叫停他的動作:“你等等。”
發燒的人通常迷迷糊糊轉不動腦子,但迷糊到了要當眾脫衣地步的,謝九黎覺得自己應該也是第一次見到。
她不得不拉着燒糊塗了的沈霧沉、領他進了一間卧室里的浴室,還不放心地叮囑他:“不要打濕傷口。”
見到沈霧沉點了頭,謝九黎才關上門鬆了口氣。
就是剛才沈霧沉最後那個看她的表情有點奇怪。
謝九黎邊想着邊去客廳把東西收拾了,順便把退燒藥和水杯都放到了沈霧沉那間卧室的床頭柜上。
做完這一切后,她哼着小調往另一個自己中意的卧室走去,邊在心裏問系統:“有什麼獎勵嗎?”
系統表示:【每日的一切任務結果會在第二日八點后統一核算派發。】
謝九黎不滿地皺皺眉。
如果任務的反饋不是即時的話,推算系統的獎懲就更困難了。
這明顯就是一種來自系統方的偷懶行為。
而她現在還真就拿系統無可奈何,只能等第二天的通報。
拋下不知道可不可信的系統,謝九黎思考了一些更愉快的內容。
譬如說,已經把沈霧沉拐到家裏,又替他解決了一個大麻煩,以後每天讓他念個半小時書當交換,總歸是可以的吧?
……
沈霧沉洗漱完畢后,站在浴室的門后皺眉猶豫了足足半分鐘,才輕輕地深吸一口氣走了出去。
但外面靜悄悄的,他沒有見到預想中的謝九黎身影。
只有床頭柜上放着葯和水杯。
沈霧沉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拉開門重新去了客廳,從膠袋裡找到了謝九黎在藥店消費的小票。
從頭看到尾,裏面並沒有他以為會在其中的計生用品。
——他原以為謝九黎所做的一切,歸根到底也不過是為了上床而已。
原來不是?
沈霧沉扭頭看了看另一邊離他只有十幾米的大門,思索片刻,還是慢慢地把手中的小票按照上面本來的摺痕折回去,扔進了膠袋裡。
他又走回剛剛的卧室,將門輕輕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