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一路而上
一夜過後，天蒙蒙亮時李俶便率先起了身。輕輕推開房門抬眼一看，心中不安萬千。
召峰見李俶已起身趕緊恭敬的小碎步跑到李俶身邊報道：“今日，山腰上下了大雪。路都被雪埋了。我們從山腳下行至山腰，最後需要下馬車。娘娘的身子。。”
“這才十月而已，山腰都開始下雪了。真是不知山中歲月。。”李俶回頭望了望裏屋，心裏的擔憂更甚。
“傳令下去，讓地方官派兵清掃出路來。”
“可前方傳來消息，雪太大了。就算這一刻掃雪，下一刻雪便會再埋了路。”
“那也得給朕把路清出來！”李俶不容任何人違抗他現在這個決定。最後召峰帶着一大隊人馬極速進了山。
吃早膳的時候，李俶尋了個時機便開口和蘇神秀以及邱讓說了這事。
“所以呢？”蘇神秀冷然的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我們必須在這多呆一天。等待他們傳來消息。”李俶據實同兩人說道。
“我吃好了，你們吃。我自己隨意在府邸里走一走。”蘇神秀再也沒辦法如同沒事人一般吃下這頓早膳，找了理由便起身離開了主廳。
邱讓也跟着冷然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
“發生了什麼！？”李俶壓抑着所有的情緒，咬着牙恨恨的問道。
“你們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麼我不知道的決定的？！說清楚！不要把朕當成了傻子！”李俶豈會沒發現昨晚如同正常人一般的蘇神秀與之前的差別。
“她。。。吃了我加重藥量的葯。身體撐不過餘下的五天了。如果五天之內無法冰封，她將就此死去。”邱讓已經無法獨自一個人承受這樣的秘密。
李俶楞然……
“別讓她知道你已經知道了。她現在唯一最在乎的就是你了。”邱讓拉着已經準備出門而去的李俶。
“我知道了。”他淡然然的開口。
出了主廳望着黑壓壓的天色，李俶恍然一倒，靠站在柱子旁。渾渾噩噩不知如何走動一雙腿。
接着仿若想到了什麼一般，他瘋狂的在府邸里尋找着蘇神秀。在他所有情緒即將崩塌之時在府邸一個佛堂遠遠望見蒲團上跪着的蘇神秀。
記憶里，曾經的她未曾叩拜過任何神佛鬼鬼怪。
李俶放緩了動作慢慢的靠近佛堂，越近越聽得清楚。
“諸神佛在上，罪女蘇神秀叩拜。不求長命百歲，只求停了這場雪。。”她一遍又一遍重複着這句話，未曾停過。
一遍又一遍叩拜着。每一個低頭，每一個叩拜深深的印入李俶的眼裏。
那是誰啊…
那是他的秀兒嗎？
還是那個不管遇上任何事都相信人定勝天的蘇神秀嗎。。。。
是啊，是她。
是那個未曾叩拜過神佛的人啊。。。
李俶拖着沉重的步伐，緩緩的靠近了蘇神秀並從後頭緊緊的抱着她。
他哽咽着聲音說道：“我背你進山。”感受到她驚愕的一抖。
他又補了一句：“你別怕。我在。”
蘇神秀感覺到自己脖肩之處一片濕潤，轉過身緊緊抱住了顫抖的他。輕輕的回道：“好。”
馬車平緩的行駛在路上，速度被唐一控制得極好。只是路慢慢越來越窄，唐一擔心在馬車裏的蘇神秀會難受。
“主子，接下來我們要進入的路段非常難行，馬車會很顛簸。”唐一按實彙報，讓李俶有個準備。
“你儘管放心駕行。”李俶將熟睡的蘇神秀橫抱而起，小心的呵護在懷裏。
馬車不遠處的史朝義見唐一居然冒險駕車入那未經開鑿的路，一時心驚正要起身恰被身邊的展齊拉住。
“主子！說好的！絕不現身！”展齊心驚膽戰的看着衝動的史朝義。
“不行！這路我們之前就來探過，馬車是很難行駛的！他們若是出了意外可怎麼辦？！”史朝義十分不放心。焦急的神色讓展齊更加的拽緊了他的手。
“不行！那個皇帝肯定會照顧周到的！主子，我們說好的！只可以默默送這最後一程！”展齊死活拽着史朝義，就是不讓他衝動衝出去。
“放手！”史朝義着急不已。
“我們就在後面緊跟着，如果真的出事我們再出手！可好！？”展齊帶着哀求。
看着救過自己的展齊，史朝義緩緩放下了所有的衝動。重新退回了原處等待李俶的馬車順利進入另外一條路。緊接着，兩人才又偷偷的跟在後方一同入了最難的路段。
馬車不止速度降到最慢，還越來越顛簸。最後還是一輪子卡在了坑裏。巨大的搖晃讓馬車裏的李俶抱着蘇神秀一股腦的撞向了一邊。
極度疲倦的蘇神秀也在這樣的撞擊中清醒了過來。意識到發生的事後趕緊查看了一下緊緊護着自己的李俶。
“怎麼樣？痛不痛？”蘇神秀趕緊起身拉起臉色難看倒在一旁的李俶。
“沒事，只是肩膀撞到這馬車暫時有些痛而已。”李俶起身安撫蘇神秀。
“小姐，馬車輪子卡溝里去了。這接下來的路，路況大概都是這樣。步行會比馬車更安全一些。”剛剛幾個暗衛回來回報給喜兒的消息，喜兒趕緊據實彙報。
“那我們下去。”李俶起身攙扶起蘇神秀雙雙下了馬車。
外面的氣溫遠遠比山腳下要冷太多。李俶擔心蘇神秀穿得不夠，趕緊讓喜兒把備好的大衣和披風盡數拿了出來。
確認她穿得夠厚了，李俶才往前走了一步在蘇神秀的面前微微蹲下。
“來，上來。”
蘇神秀明白他的心意，也不扭捏便趴伏在了李俶的背上。
“我會不會很重？”她輕聲的問道。
“是我平時督促少了，竟讓你又輕了許多。”
“可能是我有先見之明，知道你總有一天要背我的。為了不讓你累着，自然要減減重。”蘇神秀靠着李俶的耳邊，用着十分歡快的語氣說著，好似剛剛的一切都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插曲。
邱讓微微退了兩步，順手將要繼續跟緊的喜兒拉住，並示意後頭三個暗衛也停下腳步。
前頭探路的暗衛只當自己是聽不見主子的對話，繼續認真的掃除着前路的障礙。
“有時候回想以前那麼多事，心情竟然都記得那麼清楚。想你被選上內人的時候，我慶幸極了。怎麼也按捺不住想見你的心思。半夜找了個機會就翻牆進去你院子了。那時候你比現在圓潤多了。”李俶微微側了下臉，用自己臉龐蹭了蹭蘇神秀緊靠過來的臉龐。
“就是啊~誰能想到一個皇孫居然會做這樣的事。當時只覺得你特煩人。可是，你對我說只能利用你一個男人。可以無所不用其極的利用。我卻膽怯了。不是我怕利用你會發生什麼無法承擔的事，而是我居然在往後的日子裏，越發的將你放在心上。我可是一個沒有未來的人。那時的我，怎麼給你未來呢。如果我給不起你未來，那你可怎麼辦呢？”蘇神秀仔細回想了過往，才發現也許很早很早以前他對自己來說，那麼的與眾不同。
“未來？在我們皇室中人來看，“未來”兩個字就是爭取才能獲得的奢侈。可你對我來說不一樣。我可以等，可以無限期的等。但是我不能冒任何險失去你。所以，只要你的心還沒有裝下別人，我就可以永遠站在你的背後。看你去做任何你想做的。可是，後來我越來越發覺自己對你的執念，不再是你只要心裏沒有別人就可以等下去。而是，千萬分的認定，你就應該是我的。”李俶說到最後一句話，眼裏流露出的全都是對蘇神秀的真心和執念。
“所以，就算我那時候說不愛你，你不是不相信我的話，而是你執着的認定我無論如何都該是你的嗎？”蘇神秀有些失望，話語裏都是低沉。
“傻瓜。”李俶淡淡的回了一句。
蘇神秀不明白這兩個字的意思。她沉下腦袋用自己的臉蹭了蹭他的耳邊。低聲的繼續問道：“我說的對不對？”
“不對。我的傻秀兒。你怎麼突然變笨了。”李俶低聲笑開。
“那不然是為什麼？”蘇神秀難得第一次如此執着的想知道答案。
“因為我愛你。”李俶簡單的說道。
她沉了聲，未再問話。他確低着聲繼續反覆的說著：因為我愛你。
“我知道了。”蘇神秀伸出手輕輕捂着他說話的嘴。四個字的回應里溢滿了她的所有情緒。
“我時常後悔，為什麼當初不能想出其他更好的辦法來解決事情。為什麼做出了傷害你心意的決定。”蘇神秀話里慢慢的哽咽出聲。
李俶掙了掙，脫離她覆上來的手。低聲的說道：“傻瓜，我沒事。”
“李俶，如果有來生，我希望我先愛上你。”
“為什麼？”
“讓我也日日復月月，月月再年年的只追逐你的腳步可好？”蘇神秀想過了，來生她一定要先愛上他，抵消他這一生在自己身上受過的所有失望。
“不好。我依舊想先愛上你。先愛上的人是感情里的輸家。”我怎麼可能讓你受這個苦。李俶偷偷的在心裏加了一句。
“拿你沒辦法。”在這些爭論的事裏，蘇神秀向來爭不贏他。也沒力氣再爭。
“是不是不舒服？”李俶敏感的感受到蘇神秀越來越低的呼吸。
“大概。。是。。山上的空氣比較。。稀薄。。我沒事。。”蘇神秀不敢說，她其實剛剛就有些難受了。趴伏壓迫着她的呼吸，讓她的心臟十分壓迫。
“我加快腳步！你別怕！”即便再累，李俶也不假手於人。只是悶聲低着頭，不斷的加快速度。
跟在遠處的史朝義，擔憂的看着李俶突然加快的步伐。
“她吉人自有天相。主子莫要衝動。”展齊十分害怕史朝義會衝動。
“我的命是她算來的。我自然不會辜負她的用心。”史朝義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說服自己還是說服展齊。他只知道如果她有危險，他定然要出去援救的。
“唉~”展齊低聲嘆了一口氣。因為比起這麼危險的送她這一程，他的主子定然還會做其他的事。這一生，無論蘇神秀生或者死，他的主子都不會離開她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