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白粥撈粉!
“老闆,白粥撈粉,兩份!”
清晨,油城站前路一家看似簡陋,卻人氣爆棚的早餐店裏,一對風塵僕僕的母子找了張桌子坐下。
“好的,靚仔,白粥撈粉兩份,還要些什麼?”
忙得不可開交的老闆頭也來不及抬起,嘴上也沒忘熱情的招呼。
“夠了,不飽再點吧。”少年笑道。
“好。”
......
傷后的第十個月,蘇與姚和母親回到了家鄉,油城。
油城是粵省的一座地級城市,位於粵西地區,南臨南海,在華夏屬於四線小城。
之所以叫油城,並不是因為它是石油產出地,油田遍地,而是因為它是華夏華南地區最大的石化生產出口基地。
石油石化是支撐起城市的GDP重要力量,但有利就有弊,油城市區裏的空氣質素大概是油城人民心裏永遠的痛。
油城或許是全華夏鼻炎患者最多的城市,在蘇與姚的印象中,十個住在油城市區裏的人,九個患有鼻炎。
說起來,這還要歸功於油城早年的“天才”城市規劃師的“傑出”設計,蘇與姚也是聽小學老師課堂上鼻炎發作痛苦難耐時發牢騷時候說的。
油城的地理位置和氣候,夏季吹東南風冬季吹西北風,於是他們很“機智”的在城市的東南部放個乙烯廠,在城市的西北部放個煉油廠,外加大大小小的化工廠不計其數......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呀......
近些年來政府大力度的環保治理下,很多以前遺留的問題都已經被解決,如今的空氣質素改善是明顯的,比起以前要好了無數倍,空氣質素現在據說都能排進粵省前三了。
蘇與姚很久沒回來過了,油城的發展可謂日新月異,走出新建的高鐵站,看着煥然一新的城市新容,蘇與姚差點不敢認。
不過,不管離開故鄉多久,也不管故鄉的面貌怎麼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故鄉始終是故鄉,你在這裏永遠不會有陌生感。
點個餐,老闆一句親切的粵西土白話,蘇與姚就知道他到家了。
粵語,粵省人統稱“白話”。
雖然都叫“白話”,粵省不同的地方口音差異也很大的,油城的白話就和粵省省會羊城的“廣府白話”有着明顯的區別。
也許在大部分人眼裏,羊城的發音才叫正統粵語,有了一個“公認標準”后,其他地方的粵語聽起來總是土裏土氣的,講一口正宗的羊城粵語,似乎要比其他地方的方言口音高貴很多......
蘇與姚覺得這是個笑話。
他一向都覺得,所謂的雅與俗、高貴與老土,本就是一些人為了自詡高貴而臆造出來的概念。
油城的白話蘇與姚從來不覺得土,反而覺得可愛到爆炸。
尤其是你如果有個油城的女友,聽她撒嬌說一個字:“矛~~(沒有、不要的意思)”
就像貓叫一樣,心都會當場酥麻融化掉,能與之抗衡的,大概也就只有羊城妹紙的:“咩啊~~”
久違的鄉音總讓人熱淚盈眶,另一個絕對不會被磨滅的記憶,那就是家鄉美食的味道。
莫看油城這個名字很工業,其實油城最厲害的是農業,在粵省是排名第一的。
農業發達的地方美食便不會少,而作為大吃貨省的成員之一,牌面任何時候都是有的。
化縣的牛雜糖水香油雞,高縣的荔枝龍眼薯包籺,信縣的豆餅魚古懷鄉雞,電城區有水東鴨粥和聞名全國的芥菜王者水東芥,海邊鹽水雜魚煲的鮮美永遠吃不厭,千年古港博賀的蚝炸海鮮粥、天然海捕大白蝦和數不清的海鮮海產品......
好吃的有太多,數也數不完,很多美食特產便是作為土著的蘇與姚自己都沒吃過。
比如水東芥菜,據說正宗的水東芥菜爽脆可口、質嫩無渣、鮮甜味美,但在特產地的油城人輕易也是吃不上的,因為它的生產量很小。
並非芥菜的品種問題,而是南橘北枳的水土問題。
油城也只有一個村子的特殊土地能種得出來,在油城人心目中,只有那裏出產的才叫正宗水東芥菜,即便是隔幾米遠種的,都只能算作普通芥菜,大自然就是這麼的神奇......
不過,若是讓蘇與姚在眾多特產美食中選一個出來作為油城美食代表,以上的蘇與姚都會直接忽略。
來油城旅遊的話,以上的都可以錯過,但絕對不能錯過的,是油城地區哪都有的“白粥撈粉”,在蘇與姚心目中,這才是最具代表性的油城味道,沒有之一!
白粥撈粉,油城人民的標配早餐,一樣簡單到極致的草根美食。
白粥,就是普通的白粥。
非要有說和別處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米不一樣,鄉下農田種出來的米膠質含量比較低。
同時,做法也不太一樣,油城人才不會為了一鍋白粥耐心的來個細火慢熬,比如像羊城人那樣把粥煮成米糊。
把米、水放入鍋里,水煮沸米煮開就搞定,簡單到極致。
所以細膩、粘稠、軟滑與油城的白粥關係不大,但粥水分明的粗獷與清爽也是別具一格的。
粉,則是粵省人通常說的河粉。
都是以大米為原料,加水磨成漿,然後蒸熟成薄的方塊狀食品,薄、嫩、韌、軟滑、幼條均勻、美味可口。
油城人叫它粉皮,與粵省其他地方的河粉區別還是在於米,比起羊城的河粉少了幾分軟糯,卻更多一份清爽。
一口咬下,滿口米香,口齒咀嚼間那種來便來去便去的爽快感也是獨一無二的。
如果你吃三兩羊城的河粉就會覺得膩,那你吃八兩的油城粉皮不成問題。
而“撈粉”,則是用粉皮加香油、醬油拌勻,粵省人把“拌”稱為“撈”,所以叫“撈粉”。
撈粉的靈魂是香油,即韭菜油。
用土榨花生油與韭菜、香料熬制而成,非常很講究火候和成色。
好的韭菜油透明澄亮,明黃中透着淡綠,濃郁綿滑,氣味芳香。
手磨的白嫩米粉蒸熟切條,淋上濃香的自製韭菜油和醬油,再拍上幾粒生蒜頭,配上蔥花和芝麻,更加提味。
上桌後用筷子拌勻就可以吃了,如果還缺什麼,那可能就是些許的儀式感了,生活是需要儀式感的。
“撈起撈起,風生水起!”
蘇與姚神神叨叨的拌着粉皮,阿花笑成了一朵花。
這就是吃撈粉的儀式了。
白粥撈粉是平凡且廉價的,在物價飛漲的今天,一大碗熱乎乎的白粥外加一小碟鹹菜,兩塊錢,一碟撈粉三塊錢,吃個肚皮滾圓也不過五塊,真不知道還能去哪找。
也因此為廉價,很多時候“白粥撈粉”都被人們用來自嘲囊中羞澀的調侃之語。
“老闆,最近胖了哦,天天鮑參翅肚吧?”
“鮑參翅肚?我倒是想啊,最近不景氣,天天白粥撈粉啊。”
大概就是這麼個節奏。
以前過苦日子的時候,吃着最便宜最草根的白粥撈粉,憧憬着可以“撈起撈起,風生水起”,這是油城老百姓們一個質樸到可愛的心愿。
當生活好起來后,白粥撈粉早已經成了一代又一代油城人的情懷。
即便是真的“撈起”了,享盡榮華富貴,嘗遍世間美味,在油城人心裏最難忘懷的,依舊還是油城老街上簡陋早餐的飄出來的香油味。
對於油城人來說,生活就像這一碗平凡的白粥,一碟簡單的撈粉。
就點鹹菜喝一口熱乎乎的白粥,再吃一口韭菜油涼拌粉皮,平平淡淡中的有滋有味,便是生活的味道。
聞着誘人的香油味,夾一口撈粉放到嘴裏,醬油的甜鮮和米香在口中綻放,幸福感瞬間就填滿了蘇與姚的身心,雙手捧起白粥,喝得啜啜作響。
對蘇與姚來說,做出離開京都回到家鄉的決定並不容易,所有的一切都要再一次從零開始。
未來的日子裏會遇到多少困難,蘇與姚也不知道。
但捧得起這碗白粥,蘇與姚就有不怕任何挑戰的必勝信念。
甚至充滿了興奮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