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孟新辭從辦公室里出來臉色就不好,牙齒咬得咯吱作響,一直到上課都沒有好臉色。偏偏一上課就是班主任的英語課,只是正式開學第一節班主任的課,也沒法上課就改成了班會。他一進來,掃眼看到了孟新辭。又在課堂上說了一大通孟新辭覺得刺耳的話,孟新辭更是恨不能跳上講台和他打一架。
其實也沒說什麼,無非就是各自爹媽費了多少心力才把他們送進來,以後最好拿出吃奶的力氣來學。現在義務教育還好,個個都有學上。但是初中三年混過去了,高中就只能去什麼職高技校上了。不要從師附中出去的,還只能混成個打工仔,這多沒意思。
他一邊說一邊轉悠,說到“特別家裏還特殊的,經濟條件不好的”這句話,剛好轉到孟新辭這裏,往孟新辭的課桌上敲了兩下,班上同學都轉過頭看着他和孟新辭。孟新辭只能低着頭,裝作不知道,心裏要多氣憤有多氣憤。
不要說這堂英語課,連後面的幾節課孟新辭都聽得恍恍惚惚,也不知道今天老師講的聽進去多少。
到午休時間,孟新辭才回過些神來,打算出去吃飯。旁邊睡了一上午的同桌突然醒過來,叫住了他。做自我介紹那會孟新辭滿腦子都是班主任的話,同桌說過自己叫什麼,他完全沒記住。這會只能眼眨眼眨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幹嘛。
那男生摘下他的耳機,也不算笑着,就只是淡淡地和孟新辭說:“你放輕鬆點,當他有病,反正期中就換班了,不行下學期也見不到了。”
孟新辭知道他說的是誰,點點頭回答道:“嗯,我明白。”
他站了起來,把耳機線繞好收起來,和孟新辭說:“我叫程航一,你今天肯定沒記住我名字。”
孟新辭啞口無言,別說他的,全班的他都沒記住。
程航一笑了起來:“可我記得你的。大概率我們會做一學期同桌,當然如果你比較牛逼,或者我撞大運了,那也得做半學期的,你這會記得我名字了吧?”
孟新辭雖然不大會和人主動交往,但也不會拒絕送上門的友誼,這個年紀的男孩子,誰不喜歡朋友。他也笑着點點頭,說記住了。
“那別愣着了,走吃飯去,你以前是別的小學的吧?走帶你去腐敗街。”程航一把椅子推進課桌底下,伸手勾搭着孟新辭就往教室外面走。
吃飯的時候孟新辭才知道程航一小學就是師大附小的,他屬於直升成績都夠嗆的那種,不過好在從小學小提琴的,走的音樂特長生這條路子才能順利到初中部。
孟新辭說實話挺羨慕的,要不是程航一這麼說,他都不知道還能有這種辦法考進來。不過知道了也沒用,他沒什麼特長,嚴格說起來,連興趣愛好都沒有。
就連看看課外書,也多虧了家裏那個夜市攤就是干這個的。
他不由得想到,幸虧萬均修是賣二手書的,要是他也是擺小吃攤的,那自己特長不就是特能吃了么?想到這個,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程航一被他這麼一笑,搞得莫名其妙,問他:“笑什麼?”
孟新辭及時收住了笑,正了正色回答他:“沒,就是還挺羨慕你還有個特長。”
程航一瞥了他一眼,這人大抵真的是個傻子。不過他也坦蕩,聳了聳肩說:“我就算沒特長,也進得來,就是班級還得往後一點。”
孟新辭瞪大眼睛,問他:“還有什麼辦法啊?師附不是還挺難進的嗎?我小學同學聽說很難都沒敢來考。”
程航一喝了口蓋澆飯附贈的蔥花湯,想了會說:“不知道,反正我媽會想辦法。我小學就是她想辦法把我弄進去的。”
媽的,孟新辭開始心疼補課班花出去的那些錢了。
——
有了早上那檔子事,孟新辭怎麼都高興不起來。就算中午和程航一吃飯時被分散了注意力,可下午進教室前又看到班主任那張臉,一下子又像被霜打過的茄子一樣蔫過去了。
放學回到家裏都冷着個臉,興緻缺缺。
回到家,萬均修還不見蹤影。他以為萬均修是出門擺攤去了,便沒多管,想着一會寫完作業去南華夜市陪他。
他心情煩躁,總覺得忽略了些什麼,但是又想不起來到底哪裏不對勁。
過了好一會,萬均修回來了,只是在飯桌上放了一個打包盒,招呼孟新辭吃飯就進了衛生間。孟新辭走到飯桌前打開打包盒,吃驚地問萬均修:“今天是怎麼了,竟然吃外面賣的炒飯?”
“今天回來晚了,怕你餓肚子,隨便打包回來的。你不是喜歡吃炒飯嗎?”萬均修聲音悶悶的,孟新辭想到他大概是在馬桶上,沒工夫說話。
孟新辭噘着嘴回答:“白天就吃的炒飯,想着回家能喝口湯呢。”
“明天,明天一定給你做飯。”
孟新辭拿了兩隻碗把炒飯分好,又給萬均修把餐具放在桌上,等他從衛生間裏出來兩人開飯。可是他等了好久,萬均修還沒出來。孟新辭扯着嗓子問他:“你怎麼還不出來啊,今天怎麼那麼慢啊?”
萬均修不回話,過了好半晌說:“你先吃,不用管我,我有點累我洗個澡想先睡了。”
就這一句話,像是在孟新辭的魂上拍了一掌,把他拍醒。
是了是了,萬均修今天絕對有事瞞着自己,這會才七點,往常他都是這會才去擺攤的。況且萬均修和孟新辭約好了要一起吃晚飯,怎麼可能扔着自己去做別的事情,怎麼可能不給自己做飯?
他扔着筷子跑到衛生間門口敲門:“你怎麼了?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萬均修不願出來,只是說自己沒事,在洗澡呢。
但不見水聲。
“你不出來我踹門了啊,你要把我急死!”孟新辭急得快死了,真的在用腳踹門。
萬均修只能求饒:“行行行我開門,你別踹了。”
開了門,孟新辭被嚇得腿軟,拉着他的手問:“這是怎麼了啊?你今天是不是被人欺負了,還是你摔哪裏了?”
萬均修鞋子褲子都脫了,左腿一大片擦傷,應該是已經去過醫院了,塗了些有顏色的藥水。這會看上去更是滲人,孟新辭雞皮疙瘩都豎起來了。
腳也是腫的老高,還有手,手上也有傷口。他不知疼痛,要放在別人身上肯定疼得齜牙咧嘴。這會萬均修還能微微笑着說:“沒事……就是今天摔了一跤,那會路口人多車多的,被帶倒了,沒事真沒事,都是擦傷。”
孟新辭眼睛都紅了,他本來就脾氣急,忍不住吼道:“擦傷!擦傷這樣也不得了啊!帶倒你那個人呢?跑了?是誰?我找他去!”
萬均修急忙拉着他,耐心地同他說:“找什麼呀,就是路過的,人家沒跑,不然你說我怎麼起得來?人家帶着我去醫院了,又把我送回來了,新辭真的我真的沒事。”
孟新辭還不依不饒,跳着腳地罵,萬均修實在沒辦法了,一把拉過他向往常那樣圈在懷裏,“新辭別怕,叔叔沒事,我就是不想讓你擔心才不想告訴你的,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可我真沒事。”
萬均修慶幸自己當時的情景沒讓小孩看到,不然他肯定要鬧出事來。他當時稀里糊塗都不知道到底誰撞的他,還沒反應過來就摔出去了。街上那麼多人看他又是坐輪椅上,又摔得一身是血,都圍了上來,可是卻沒人敢扶他一把。
他的手還有些知覺,是知道點疼痛的,剛想撐着身子坐起來,手腕上的刺痛就告訴他別痴心妄想。他就這麼趴在地上好一會,最後人群中站出來幾個好心的大爹大媽才把他扶起來抱回到輪椅上,推他去就近的診所上了葯。
孟新辭看着他受傷腿上這些傷口,心疼得要死。萬均修雖然身體不便,但是平日裏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是小心翼翼的,他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遇到自己沒有辦法做到的事情,無論在家還是在夜市,都會請人幫忙。孟新辭來了那麼久了,還從來沒見過他受那麼重的傷。
“那麼大的傷口,痛得要死你也不說,你還想瞞着我。你身體本來就不一樣,很難好的你知不知道啊。”他聲音都帶着哭腔,只是咬着牙不讓眼淚掉下來。
萬均修把手抬起來,抬到孟新辭眼面前說:“你看沒事,就是擦破皮了,就是藥水看着嚇唬人。這兩天我不碰水,很快就好了。”
“也不要去擺攤了,你拿不了那麼重的東西,洗手洗臉我幫你。”
萬均修不願意,“那哪成?多耽誤你學習?”
孟新辭掄圓了眼睛瞪他:“那我就請假!那就不去!破學校我本來就不想去!”
萬均修拍了他一下,磨蹭到痛處,倒抽了一口冷氣說:“亂說!我花了好大功夫才送你進去的,你可不能為了我說什麼不去上,那我要氣死的。”
被這麼一攪和,孟新辭完全沒心思同他抱怨在學校里遇到的那個奇葩班主任。只是取了塊大毛巾蓋在他腿上,推他出了衛生間。“先吃飯吧,今天就不戴什麼手套了,我喂你。”
炒飯一口一口喂進萬均修嘴裏,他不太習慣,從出院后還沒有被這麼餵過飯。這會紅着臉含着炒飯咽不下去。
孟新辭倒是自然,喂得盡心。萬均修問他:“叔叔是不是很麻煩?”
他瞪了一眼萬均修:“亂說些什麼?快吃,吃完你去睡覺,這兩天在家好好獃着。”
第二天孟新辭本是不想去辦什麼學生卡了,萬均修手腳腫得更明顯,根本穿不進去鞋子。手腕也是,腫的地方加上那些擦傷看着越發滲人。孟新辭怕他一個人在家不方便,想留在家裏。
但是萬均修催他快去辦了,不然周一又沒時間。
沒辦法只能出門先把正事幹了,出門前他千叮嚀萬囑咐,讓萬均修好好獃着,不要亂動。
公交總站附近有個很大的自行車行,賣的是那種很漂亮酷炫的運動自行車。孟新辭路過的時候看到了程航一,便想着進去和他打個招呼。
程航一也看到了孟新辭,問他來做什麼,孟新辭指指對面的公交總站,說是來辦張學生卡以後好上學。
“那還有點時間,你來給我選選顏色?”程航一是個沒心眼的,拉着孟新辭到一輛自行車前。
這自行車和平日裏孟新辭見到的那些不同,看上去就十分輕巧,輪子很大,前後什麼多餘的東西都沒有。顏色也是往男生喜歡的那樣做,可着的酷炫拉風。
孟新辭不懂這些,銷售人員說的什麼減震什麼剎車怎麼的,他聽得雲裏霧裏。一旁的程航一看着也是聽不懂的樣子,轉過頭和孟新辭使眼色。
到後面聽煩了,擺擺手說:“得了,我聽不懂這些,也不是要拿來真去比賽的,我們先顏色就成。”
他轉悠了一圈,問孟新辭:“你說是這個黑色好看,還是這個紅白的好看?”
孟新辭湊到黑色那輛面前蹲下仔細看了看,是好看的,這種自行車在路上騎着,要多拉風多拉風。一瞟眼,孟新辭看到了價錢,嚯價錢也好看。
再看看紅白那輛,也不差。
孟新辭咽了一口口水,砸吧砸吧嘴巴,木愣愣地說:“這也太貴了,這就一輛自行車而已……”
程航一拿起價錢牌看了一眼,“還行吧,我看了好幾家自行車行了,都這個價。”
末了孟新辭也沒能幫程航一選一個顏色,他到現在還是懵的。程航一沒管他,選了那輛黑的,又聽了銷售人員的忽悠,有用的沒用的安了好些配件。
等孟新辭辦好學生卡,程航一還想約着他吃頓飯再回去,孟新辭想了好多辦法才推脫掉。
緊趕慢趕,在午飯飯點趕到家。
兩個人吃飯簡單,孟新辭打算隨便做兩個菜應付一下。就是今天出門這一趟,他這會還沒回過神來,削土豆皮的時候發愣,一個大土豆都削成迷你小土豆了。
萬均修拍拍他:“怎麼了,怎麼了,這土豆都削沒了,還是說這是你想的新式切片法?”
孟新辭索性把土豆扔在一邊,轉過身拉着萬均修的手掰着他的指頭髮愣。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養成的這個習慣,有心事就會拉着萬均修手擺弄,以前萬均修還以為小孩幫他按摩呢,後面才知道小孩是有心事。
他伸手用虎口捏了一下孟新辭的臉蛋,問道:“怎麼啦?今天是誰惹我們家小祖宗了?”
孟新辭把他的手指捋順,又在他的掌心捏了幾下,手一鬆開他的手指又蜷縮回去。孟新辭抬頭問他:“叔叔,你說八千塊的自行車,是能變成小汽車嗎?”
萬均修笑了起來,又捏了一下他的臉:“說什麼胡話,自行車怎麼變小汽車?”
知道自己說的是胡話,但孟新辭還是好氣,孩子心性上了頭,兇巴巴地說:“今天你就吃這些土豆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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